四敏言情小说网 > > 美人挑灯看剑 > 124、红泥小火炉

124、红泥小火炉(1 / 1)

哇声四起,打破梅城的静寂。

“行了行了,赶紧吐完赶紧过来,别磨蹭。”

落雀台上,两袖嵌窄红的梅城祝师眉头紧锁,一边催促,一边掐诀清扫秽物,手法格外熟练。自打山海阁与天工府联手推出惊鸿白驹舟后,各洲各城的祝师们就多了清扫栖舟台这一桩常课。

道是:

一坐惊鸿知飞鸿,魂轻体重难相容。

号称“渡河山千万里”的惊鸿白驹舟,追求最极致的速度与最桀骜的杂技,非皮糙肉厚,胆大肝坚,无以承受。饶是如此,从惊鸿白驹舟上下来的,依旧一个算一个,得吐个天翻地覆。

“下一个!”

负责检查舟引的祝师挥手让两互相搀扶的魁梧刀客过去,头也不抬地喊。

“过!”

舟引递回去,却没接。舟客无地开,“上条惊鸿舟那四个一起来去哪了?男一女,其中个背个一高的重刀。”

“一条惊鸿舟这么多,我哪里记得?”祝师不耐烦,“走走走,赶紧——”

黄澄澄的金锭出现在眼前。

“呃,”祝师话顿了一下,“好像的确是这么几个,不过……”

检查舟引快六年,天天见惯了形形色色穷得揭不开锅的打惊鸿白驹舟上下来——不穷到一地程度,大抵没那勇乘坐“不偿舟”。这还是头一遭遇到打一穷二白舟上下来的居然够掏出金锭来!站在面前青年脸色发菜,脚步虚浮,观其貌衣,格外不俗,大抵是某大宗或某大族的膏粱弟子,听见祝师语停顿,眼皮不眨,随手又是一锭金。

祝师眉开眼笑,将黄金收起,指点道:

“喏,一行四,往天池山去了,”看在金子的份上,祝师又热情介绍道,“这位公子爷,您来得可真是候,我们这梅城的梅花,向来是隆冬才开,但前几,天生异象,一夜间成千上万的梅花全开了,可谓是千年一遇……”

叨叨了半天,一抬眼,面前空空如也。

早走了。

…………………………

梅城托山而建,房屋街道皆随山脊起伏,顺谷分布。

山脚酒肆茶楼近百家,每舟起舟落,好似飞鹤来返。仰首可见天池山流云雾绕,若长带回环。最高处的西洲傲雪红梅,一夜红遍,好似苍山抹脂,一派仙家象。

正如祝师所言,这千年一遇的初雪梅开,引来了不少游羁客。

山脚下的酒肆茶楼文骚客占尽,也不知二间,又多了多少咏梅叹雪的篇。只是天池山高六百二十丈,壁立千仞,正南与正东皆深谷,两面长风击面,上天地威,下深溪险,非得古梅允,不可御剑,不可高飞。欲登主峰唯寒石栈道一条,自底由上,步步升攀,常多止步于四五百丈。

这几天,也不知是否受西洲冰海厉风提前南下的缘故,正南与正东的谷风格外强劲,游客旅登山越发艰难,堪堪到百丈的山腰,就已经森寒不可忍耐,不得不折路而返。

是以,山下热闹非凡,山巅依旧清净。

排铃叮当,雪花飘转。

天池一隅的临水阁雅致小巧,木廊半延,如龙蛇卧波。木廊尽头是一四面敞开的白石榭,白石榭中燃了红铜暖炉,一壶梅子酒在炉子上焙。

几根钓鱼竿探出凭栏,打一眼冰窟窿垂进湖水里,水面冷雾缭绕,风一吹几条鱼线就晃晃悠悠的。

“……御兽宗在西北隅的韦风风穴所在的白喙岛附近造了十二座守海塔,以观西瞑,每岁轮流百值守,由位长老坐镇。此次厉风南下,冰川拥塞,御兽宗顾长老已动身驱鲸破冰,以正航道和风轨。”叶仓一边汇报,一边熟练地收鱼绳。

一条鳞光闪闪的雪山银鱼扯出水面,长尾扬起一泓水。

左侧的小师弟扯了扯鱼线,羡慕地感叹:“叶师兄好厉害!”

“快快快,要跑了要跑了。”鹿潇潇紧张。

右侧的柳师弟抄起捞网,眼疾手快地当空一拦。

“小心点!小心点!别把水溅得到处是。”

“啊!这鱼打我!!”

“……”

叶仓眼角微微抽了一下。

别的仙门弟子拜见师祖是么情形不知道,但大概不会是这种闹腾腾的子……

“钓到了么?”

仇薄灯一手撑住灰瓦,向下探出小半个身,问道。

披了件黑氅,坐在水榭的歇山脊上,旁边放一浅底琉璃盏,盏中团了些梅子酒酱粉肉的鱼饵,不用双玉筷夹起来往冰窟窿里丢。

仇薄灯这鱼饵抛得毫无章法,纯粹就是丢玩,钓上鱼来还多亏叶仓穷家出身,小候从枎城的蒹水里钓鱼饱腹的本事到了太乙也没逊色多少。

“钓到了一条银鱼,”鹿潇潇脆生生地应道,仰起脸问,“小师祖,是要烤了还是要炖了?要不要去鳞啊?”

“天池银鱼照阳而夜游月,鳞骨皆软,不用去,直接拿梅子酒酒小火烹刚刚好,”仇薄灯将剩下的鱼饵一股脑儿倒进冰窟窿里,梅酒酱肉团如花瓣般在冰湖水中上下起伏,引得刚惊走的游鱼又聚了回来。一手提琉璃盏,一手拢黑氅,自亭脊跳下来,踏冰面回到水榭中,“梅子酒是现成的,你们谁去扫点梅上雪过来烧水?”

“我和小师弟一起去。”

鹿潇潇翻了个细芦扎的小帚出来,又找了陶坛,然后顺路把凑在叶仓旁边看鱼的小师弟拖起来。

“走走走,我扫雪,你拿坛子盛。”

“轻点轻点,姑奶奶,您自己么天生蛮您心里没数——嗷!”

叶仓习以为常,把钓起来的鱼放进柳师弟现雕的冰鱼缸里,搁到水榭中的石案上,暂充当个摆设,就收拾鱼线上钩垂竿,顺便把刚刚的消息继续说下去。

“破冰的鲸鱼一般在小雪前后就到了,但今年的西海鲸鱼迟迟不下峡湾。白喙岛附近御兽宗长老镇守,怕发现,弟子不敢直接去峡湾探查,便绕路登上了古岳山,自海角远眺,的确未鲸群出没的痕迹。”叶仓说,忍不住皱了皱眉。

西洲与清洲不同。

清洲虽然临近沧溟,但大多数城池还是居于平原广陆上,只烛南九城位于怒海中。而西洲地形破碎,十峰九河,海河汹涌西灌,少野多山。除梅城一类的山城外,就属海城最多,舟船往来,多行于水。

每年秋去冬来,就是西洲的“冰季”。

冰季,极寒的厉风和急流会将北面古海的玄冰斜推向下,成为“海上百川”的奇景,壮美非常却也凶险非常。为这些古海的玄冰极其坚硬庞大,一旦入海湾,往往就会将海道彻底堵死,更甚者,会将浮海城整个撞沉。

为此,御兽宗每年会与群鲸一起,将破冰守川。

可今年鲸群迟迟不至。

这一消息御兽宗严密地封锁里,叶仓几也是废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在山海阁的暗中协助下,调查出来的。

“……除了鲸群的异常外,还就是御兽宗绕开天工府,同几个炼器庄制定了一批特殊的灵器,”叶仓将几张图纸递给仇薄灯,“弟子惭愧,没查明这些灵器的用处。”

图纸上满是复杂精密的零件模图,但绘画图纸的显然不想要铸造它们的猜出它们的真正用途,不仅没给出成品的图案,甚至将几个不同灵器的零件给拆散,混在一起了。

叶仓琢磨了一路,也没琢磨明白御兽宗这是想做么。

仇薄灯接过图纸,翻了翻,便将视线移向了亭外。

冷雾腾卷,聚散离合。

天光落在湖面,折射在脸上。

旁边的柳师弟下意识想问这些图纸是做么的,叶仓站起身,一边随抱怨小师妹怎么去了那么久,一边不留痕迹地把手按在柳师弟肩膀上。

“……小师祖,酒、酒应该焙好了,”柳师弟赶紧改,借起身遮挡自己叶仓用按得狰狞的脸,娘的骨头要碎了啊,“我去催催潇潇和师弟,这两个家伙够磨蹭的,乌龟么?”

“喂喂喂,柳二,你说谁坏话呢!”

头发沾雪的鹿潇潇刚好和小师弟一前一后抱陶坛回来了,远远耳尖,听了这话,顿不满柳眉倒竖。好你个柳二!竟然敢趁我们不在,在小师祖面前瞎抹黑!

“哎!”

柳师弟满面陪笑,迎了出去。

叶仓回头。

仇薄灯已经将图纸收起,坐到了石案边。垂下手,一个太乙宗弟子不陌生的小木偶顺的衣袖滑下,跳到炉边,灵巧地将陶瓷坛扛起,稳稳当当往酒盏里斟酒。

梅子酒落梅花盏,幽香经过火便显得融融。

斟满酒,小木偶放下酒坛,又抱起酒盏,将它放到仇薄灯指边,然后端端正正坐好。

叶仓和柳师弟收拾鱼去了,鹿潇潇就湖水洗烹鱼的坛。

一扭头,看到漂亮的小师祖一手支下巴,一手伸出,点小木偶,将它轻轻点得向后倒。到小木偶翻身坐好,又继续一下没一下地戳。火炉的光照得的指尖暖洋洋的红。

鹿潇潇猛地把头扭回来。

动作太迅速,险些扭伤自己的脖颈。

旁边的小师弟莫其妙,递给她一个“你病?”的眼神。

鹿潇潇一脸沉痛。

……没错,我也觉得。

不是病,怎么会突然长辈心蠢蠢欲动。

见鬼!明明小师祖才是师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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