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为世惊非枉死,不遭人嫉是庸才。
无论什么时候,李浮图都不会意外会有人想对自己下杀手。现在也是如此。
最近华亭风云变幻莫测,各种圈子中很大一部分人都在琢磨着赵天尊垮台之后他的留下的资产该如何去瓜分。常言道国不可一日无君,放在江湖上道理也是如此。
赵茹的垮台无疑象征着一个老枭雄的落幕,但潮落也将会迎来另一个潮头的涌起。赵锐虽然倒了,可接下来可以预见将会有一个冉冉新星崛起来接替他的地位。只是这个新一代的武林盟主的宝座究竟会花落谁家,谁将成为号令群雄的新一代霸主,目前依旧是个云遮雾掩的谜团没有个准确的定论。
赵锐这次的倒台,其实影响远远不仅限于长三角这一块地区。比如赵锐背后的靠山矗立于四九城的陈家就会受到不小的影响。只是却很少有人会去深思这个问题。第一是视野格局问题,他们看不到那么远,所以至今只能算是圈子中的人,而不能算是圈子中的领路人,他们不是想不到这些,而是没有继续向上一步的野心,于是就潜意识认为那些高高在上的大家族,跟自己完全没有关系。
可李浮图与他们不同,陈家经此一役付出了相当惨重的代价,现在恐怕涉及到这局棋的每一个人都已经深深铭刻在他们愤怒的视线中。自己,苏承基,周寰宇,都在此列。以陈家那样习惯了无往不利的家族,此番跌了个大跟头,会选择忍气吞声?
赵锐的确是倒了,但这场大戏似乎只是迎来了一个小*的预热,真正的重头戏,貌似才刚刚开始。
李浮图掂了下手中的资料,眯起眼睛,算了下时间,小四来收尸的人差不多已经快要到达现场,他也不停留,a7被毁,他就开着杀手留下的那辆凯迪拉克,顺着小路,赶往市委大院。
驾驶着临时座驾一路再无波折顺利进入市委大院,当李浮图将车停在一号别墅前的时候,站在别墅门前,李浮图此刻心中也不禁起了微澜,站在别墅门口微微停顿了片刻,并没有立即进去。
就算是出身李家,对于权贵政要李浮图不像寻常人那般畏之如虎,但对于即将要面对的李安邦,一个置身共和国权力金字塔上层并有望更上一步的大吏,李浮图也开始收敛轻慢的性子,揉搓了下脸,紧了紧手中的那份资料,走上前,轻轻按下了门铃。
不一会,门内的脚步声就轻轻响起,不急不缓,房门打开,一个看上去很面善的老人出现在他面前。
没有盛气凌人的气场,没有不可逼视的锋芒,没有望而生畏的威严,普普通通站在门口,如果这里不是市委大院,不是一号别墅,他仿佛就只是一个很寻常的和蔼老人,笑容平和,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李浮图吧?进来坐,今晚我亲自下厨做了几个菜,只是可惜了没准备酒,不过你是开车来的吧,也好,也能避免酒驾。那就用饮料代替吧。”
市委书记李安邦笑道,和蔼可亲,看着李浮图的眼神也有些异样。
李浮图不卑不亢,也没为这位大佬如此和蔼的态度而感到不适宜,礼貌问好,笑容平静的跟着他进屋,在门口换了拖鞋,果然看到桌上摆着几个菜式,两荤两素一汤,普通的米饭,香气扑鼻,让人食欲倍增。
有时候吃饭菜式有多丰盛不重要,在哪里吃也不重要,关键在于和谁一起吃。
再者说,市委大院一号别墅是哪一家五星级酒店可以媲美的?
而且。
副国级大吏亲自下厨做饭,这世上有多少人能享受这般的待遇?
饶是李浮图此刻心下也不禁起了微澜,他和李安邦虽然是同姓,但却非亲非故,对方客气他可以理解,但摆出如此姿态,的确还是有些出乎他的预料。犹豫了下,他将手中的资料拿起来,轻声道:“李书记,这是我整理……”
“先吃饭。”
李安邦直接打断李浮图的话,笑呵呵道:“这些事情吃过饭时候谈,免得影响心情,放心,与公与私,这件事都不能姑息。”
他走在李浮图的前面,进入餐厅,亲自给面前这个年轻人递了双筷子,说话做事透着一股子大人物很难具备的爽利:“以后还是叫我李伯伯吧,在外面是工作需要,但在家还被人喊着李书记,别扭。”
这番场面,不像是一号别墅会发生的场景,更像是寻常人家长辈和后辈之间的相处。这幅画面要是被外界知道,不知道得掀起多大得波澜。
副国级的大吏啊,说一不二的存在。
多少人想方设法四处找门路拉关系想进入这道大门而不得其路,李安邦居然主动开口让人称呼他为李伯伯?
李浮图眼神眯了眯,并没有顺水推舟的应下这个让任何一个人都会受宠若惊欣喜若狂的称呼,不言不语,不卑不亢的凝视着态度有些过于和善的李安邦。
到了李安邦这个级别,即使是自己的父亲李峥嵘在这多半也是平等的姿态,而现在对待自己这样一介白丁甚至连党都没入的年轻一辈,于情于理,都没必要表现得如此温和,温和得甚至都有些诡异了。
“李老对我有恩。如果不是他的话,我现在根本不可能站在这里。或许我会变成一个商人,也有可能沦落街头做个朝不保夕的小商小贩。这种事情,谁说得准?无论什么年代,都是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有些恩情,嘴上不说,但却得放在心里一辈子记着,哪怕也许没有可能还清,但只要心里没忘,也算求个心安。”
李安邦轻声感慨道,看着李浮图的眼神,有些慈祥。
有恩?
李浮图眼神一凝,心下恍然,这些爷爷李擎苍从不曾对他提过。也对,老爷子一生提携帮助过多少人,别说别人,也许连他自己恐怕都记不清楚。而其中的区别就在于,有些人做了受了好处就不相往来的白眼狼,而有些则铭记于心,饮水思源,时刻想要报答。
李安邦应该就属于后者了。
“现在先别提这些了,先吃饭,要不然待会就得凉了,你不会希望我再去重新热一次吧。”
李安邦笑容和蔼的道。
李浮图回过神来,歉意笑了笑,和李安邦坐上餐桌,夹了一口菜放进嘴里,味道的确如外形看起来那般美味可口,但下咽之后,李浮图却总觉得多了一点别的味道。
吃过晚饭,两人走进李安邦的书房,这次没等李浮图开口,李安邦就把那份资料要了过去,坐在书桌后面,翻开,认真观看。
只是第一眼,就瞬间让这位副国级的大佬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刚才的和善彻底消失不见,整个书房瞬间被一股阴沉压抑的气氛笼罩。
李浮图坐在书桌前,静静看着李安邦翻阅资料,没发出一点声音。
李安邦看的很认真,资料大概有三页,一件件事记载的不算多,但却很详细。李安邦看了近二十分钟,当翻完资料的最后一页,他猛然将资料重重拍在桌子上面,怒道:“败类!我本以为他只是浮躁一时走错了路而已,没想到他暗地下居然干了如此多罪恶的勾当,简直是罄竹难书!”
声音低沉,却字字惊雷。
不要忘了,面前的这个老人终究不是逗鸟喂鱼的寻常老翁,当其真正发起火来,身上那种长期养成不自觉散发的威严几乎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李安邦脸色阴沉,沉默了好一会,才将资料收起来,小心翼翼放到抽屉里面,脸色冷峻道:“这种害群之马,一定要坚决从队伍中剔除出去,留他不得。”
李浮图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
李安邦平静了好一会恢复之前的沉稳气度,看了看李浮图,似乎有些歉意,轻声道:“很晚了,浮图,你先回去,以后没事记得来家里坐坐,我这个地方,永远给你留一双碗筷。”
李浮图内心触动,表面上却不动声色,点点头,平静嗯了一声,站起身,打算告辞。
李安邦从书架上面抽出一个卷轴,似乎是一副字画,交给李浮图,笑道:“送你的。”
李浮图内心讶然,却没有多问,郑重将卷轴接过来,然后出门,开车离开市委大院。
晚上十点多钟的时间。
他没去夜未央酒吧,想了想,索性直接回紫苑。颜惜琴已经入睡,李浮图没有叫醒她的意思,走进书房,将手中那副从李安邦家里拿过来的卷轴展开,看到上面的一行大字,若有所思。
卷轴上的字并不多,用的是最标准的楷体,一笔一划,都格外有力,中正沉稳,大气磅礴!
“正人行邪法,邪法亦正,邪人行正法,正法亦邪!”
下面是李安邦的落款。
李浮图默默看着这一行字,沉默良久,才将这幅字挂在了墙上。之后走出书房,搂着颜惜琴,闭上眼睛,很快便安然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