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个多小时的路程。
那辆凯美瑞停在暮山公寓楼下,戴泽这次没有下车,坐在驾驶座上没动,神色复杂。赵锐也没有再说话,自己推开车门,走进单元楼,没回头,只是简单的挥了挥手。
渐渐落山的夕阳照耀出这位长三角枭雄略显单薄的背影。
孤寂,苍凉,却也洒脱。
换作外人,谁能想象的出这云淡风轻的分别很大程度上象征的是这这对多年的主仆之间的一场永别?
拿得起,放得下。
道赵锐一声枭雄,真没有半分夸耀的地方。
目送赵锐离开,戴泽坐在车里抽了根烟,良久,才推开车门,打开后备箱,拿出一个扳手,直接对着那辆凯美瑞砸了下去。
车身,车窗,发动机。
他出手极快,转眼间一辆八成新的凯美瑞就变成一堆满目疮痍的破铜烂铁。
这下彻底了。
戴泽神色平静看着自己的杰作,半晌,才将扳手往地上一扔,头也不回,大步离开。
…………
赵锐上电梯的时候,终于接到了市委副书记,政法委书记方思源的电话。
那个在电视媒体前一向都是自信强势的副部级大佬在电话中气急败坏,语气甚至近乎咆哮:“赵锐,你这条老狗!给我一个解释!为什么要这么做?!”
赵锐看着不断向上升的电梯,拿着手机,静静道:“方书记,狗再老,也是会咬人的。”
“你不怕死?!”
方思源森然开口道,语气没有半点人类该有的情绪。
“怕,所以我才会这么做。坐牢也无所谓,只要能继续活着。方书记,再见了,你好自为之。”
赵锐轻声说了一句,与此同时,电梯门正好打开,赵锐平静走出电梯,下一刻,手中的手机被摔在了地上。
通话戛然而止。
赵锐面色波澜不起,看也没看彻底报废的手机一眼,走到一间房门前,轻轻敲了敲门。
房门很快打开。
一个身穿唐装,满头银发梳理的一丝不苟,留着一撮小胡子的老人出现在赵锐面前,他也不说话,点点头,然后直接转身回到客厅。
赵锐沉默着跟上,关上房门,走进客厅,看着躺在沙发上闻着一个名贵鼻烟壶的老头,略带拘谨道:“荣爷,事情办好了。”
被称呼为荣爷的老头深深闻了一下鼻烟壶,打了个响亮的喷嚏,斜眼瞥了他一眼,不咸不淡道:“做得不错。”
赵锐没有出声,对方没让他坐下,他竟然真就一直站着。
“你是个聪明人,这次的合作很愉快,我们会全力为你争取一个死缓,在里面呆两年,变成无期,之后运作一下,给你开一张肺结核或者乙肝的病例,最多五年,你就可以重新出来。王爷和小姐说过,保你下半辈子的富贵。”
荣爷躺在沙发上,抚摸了下自己唐装上的褶皱,不冷不热道,自始至终,都在研究者自己手里小巧的鼻烟壶,似乎这玩意远比赵锐更让他感兴趣。
“活着,不就是为了吃饭嘛?吃牢饭也认了。”
赵锐感慨道,笑容云淡风轻,但眼神中却透出一股子悲凉。
“你没什么好埋怨的,陈家小子本来就要把你当成弃子丢出来,就算他仍然看重你,你觉得姜家,周系,李家,还有我们一起盯上你,你有活路?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死,要么,背叛陈家。还好,你做了个明智的选择。”荣爷懒洋洋的瞥了他一眼,平淡道。
“这是为了给李浮图在华亭的问鼎开路?”
赵锐淡然道,面无表情。
荣爷沉默了下,平静道:“这符合我们的利益。开路?姜家近日回归的那个丫头或许有这个意思,我们只是顺带而已,有些事,你不该问。”
赵锐默然,眼神闪烁,良久,才似乎是想通了什么一般,惨然笑道:“高明。周系和你们有关系。哈哈,这可真够隐蔽的。”
荣爷眼神猛然一凝,整个人气势顿时变得凌厉起来,沉声道:“祸从口出,赵锐,如果想活着,就学会管好你自己的嘴巴!”
赵锐笑容悲凉,“我明白了,现在我没别的要求,在里面呆几年,希望能求下半辈子的安慰富贵。”
“放心就是。”
荣爷开口道,算是答应下来。
赵锐看了荣爷一眼,轻声叹息一声。“谢了。”
荣爷似乎已经失去了耐心的模样,把玩着手中的鼻烟壶,另一只手挥了挥,淡然道:“回吧。”
赵锐在原地站了一会,如言转身离开,步伐虽然依旧沉稳,却不再有力。
第二天一早。
周一。
市委书记李安邦主持召开常委会。市委书记李安邦、市长,常务副市长严华清。市委副书记,政法委书记方思源。常务副市长,纪委书记,市委秘书长,宣传部部长,组织部部长,华亭警备区政委,党务书记,统战部部长等所有常委一个不漏,悉数到场。
另外还有一个不是常委却坐在这间会议室的公安局局长钱景龙。
会上,市委书记李安邦严厉批评了近日发生的宏都大厦事件,明确指出这是钱景龙局长和分管公安部门工作兼职政法委书记方思源两人的工作失职。
会议中,作为李安邦嫡系的钱景龙率先检讨,面色惭愧沉痛,心里却很舒畅。
紧随其后,便是市委副书记方思源上台作检讨。
随后由市委书记李安邦亲自牵头,成立一个专案调查小组,李安邦亲自任组长,方思源,钱景龙任副组长,其他常委协助配合,贯彻上级指示。
严查,严办!
整个常委会没有一人提出异议,全票通过。
会议结束后,方思源脸色虽然依旧镇定,但脚步却已经彻底凌乱。
当天,在专案调查小组组长李安邦的干涉下,刑侦大队出动,将宏都大厦董事长赵锐带回警局,协助调察。
风云突变。
没有人会知道,这场风暴的起因,只是因为一个雄踞整个三角洲多年的枭雄心里一个简单到几近卑微的愿望。
只是为了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