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从殊:“一场酣畅淋漓、濒临死亡的战斗,不可谓不刺激。”
郁浮黎:“修罗道的魔修、天人道的佛僧,还有龙族。”他‘呵’了声,拨开缠绕在苗从殊身上的银丝线说:“是我平时心太软,才让你到这里找刺激。”
苗从殊:“找刺激的是他们,我只是个意外,你看我逃跑的身姿比谁都快就该明白。我本来归心似箭,想你想得快有两个时辰没吃点喝点好的,你看是不是都瘦了!”他过于激动,全身的肉都在抖,于是澄清:“你要相信,这是虚胖。”
郁浮黎:“谁让你乱跑?”
他循着那只叼走苗从殊的鹰隼追过去,到隼窝没找着便继续找。还因苗隼崽不飞只跑,于是只能踩着苗从殊走过的路线一步步慢慢走。
中途因苗从殊被收进储物袋里,气息一度被隔绝找不到,还得临时推卦演算行踪。
偏天道硬是同他作对,卦象混乱得不出结果,他才来那么晚。
结果一来,惊比喜刺激。
嗅闻隼崽身上的味道,郁浮黎敏锐察觉:“你身上有其他香味,两种。”
苗从殊:狗鼻子吗?
郁浮黎:“我记住了。等我找到……”他哼笑两声,包含的内容肯定不友好。
郁浮黎自衣袖中找出一个纸包扔给他,里面是路上摘取的水果:“区区一个化形术,你不会举一反三自己解开术法?你化形的时候居然连芥子和空间都锁了?你怎么做到的?”
苗从殊:“你的小宝贝表示他的智商有被冒犯到。”
他被郁浮黎抱在怀里,低头不理他,翻开纸包看见里面放了一串新鲜的灵果。灵果和成年人食指一样大,苗从殊摘下其中一根,其他都藏在翅膀底下那块的羽毛里。
他看了眼自己的翅膀,根本撕不开灵果的皮,于是就让郁浮黎帮忙。
郁浮黎:“不帮。馋着,长脑子。”
苗从殊嘀咕‘小气’,然后拔下胸前一根毛,用较为坚硬的部分划开灵果紫色的薄皮在拨开,露出里面乳白色的果肉。
他一口咬下去,满□□开的汁水,带着清香的奶味。口感像是荔枝,果肉吃完,过后唇齿留香。
好吃!
苗从殊双眼放光,还拨了一个灵果递到郁浮黎嘴里。
郁浮黎先是尝毒-药一样的嫌弃表情轻轻咬了口,发现味道还行就是继续几口吃完,然后就不要了。
苗隼崽坐在郁浮黎怀里,用鸟喙快乐的吃灵果。完全忘记他其实还可以要求郁浮黎将他变回人形,那样他就可以尽情的吃喝了。
当然也有可能是他觉得眼下这情况,作为一只鸟会更安全。
灯栖枝、鹿桑荼和瀛方斛三人已经停止打斗,分别从三个不同的方向过来。
他们都认出郁浮黎就是太玄秘境门口突然出现的男人,当时苗从殊直接扑到他身上,亲昵信任好似从前在他们面前那样。
瀛方斛此刻的敌意转移到郁浮黎本人,因为苗从殊喊过他‘相公’。
听闻那是道侣的称呼。
丛殊的身边有了新的道侣,那个人不是他。
怎么可以?
瀛方斛偏执而扭曲的想着杀掉那个人,杀掉那个鸠占鹊巢抢走丛殊的人。
他出现之前就受伤的手很快被银丝线覆盖,这些银丝线仿佛具有生命,@爬进他的皮肉里穿梭缝补,绽开的皮肉很快就修复完好。
脚下的银丝线如树根迅速扎进土地里,占据方圆十里内的空间。在边缘处破土而出,铮然而鸣如金石击鼓。乍然而起的鸣音响彻整个谷地,包围在场所有人。
瀛方斛垂着头,盯着掌心血管里蠕动的银丝线,咧开嘴笑:“谁都别想跑。”
鹿桑荼一刀劈开银丝线,举步朝苗从殊走去。但下一刻,银丝线迅速黏合恢复如初,而且重新黏合的银丝线更坚韧,且含有剧-毒。
注入剧-毒的银丝线在月光下泛着冷绿色的光,放眼望去,彷如林海汪洋、绿意盎然。
苗从殊勾着郁浮黎的衣襟把自己塞进他怀里,只露出个鸟头在外观察情况。
郁浮黎旁边有块高两丈的大石头,他揣着苗从殊两步便到石头顶。脚底一触及石顶,四周围便‘唰’一声围起数不胜数的银丝线。
苗从殊见状,露出担忧:“有剧-毒。跑得掉吗?”
郁浮黎奇怪的说:“为什么要跑?”他的视线一一扫过灯栖枝等三人,意味不明的笑了起来。
苗从殊看一眼被吓到了,立刻把头缩回去。
灯栖枝向前走两步,被破土而出的银丝线拦下来。
瀛方斛头也不回的说:“洞庭龙君,劝你别动。丝线上涂的是蛇鳄之毒,再动一步就割下你的脑袋。”
灯栖枝刚才提过前方不远就是尸沼之地,此地多蛇鳄。
蛇鳄即巨鳄和名为相柳的九头毒蛇共生,其食瘴气、吃尸体。成群栖于尸沼深处,敏捷狡猾擅于捕杀人类。
它们全身上下都具有强烈的毒性,触之即中毒,半刻钟内立刻死亡。唯一的解毒方子是蛇鳄共生的心脏,可是猎杀它们不容易。
很多修士碰到蛇鳄,逃得快就能活,逃得慢那就祈祷平时佛脚抱得多,死后能去极乐世界爽一爽。
瀛方斛那么说就证明他已经去过尸沼之地,不仅去过而且猎杀蛇鳄并取其毒涂满银丝线。看这方圆十里被编织成虫茧的样儿,估计屠杀了很多蛇鳄。
过程中,他必定无数次中毒。
毒性烈,发作快,瀛方斛拿到解药的速度更快,但其间承受的痛苦是不断叠加的。
这人就是个外表正常内里变态的疯子。
苗从殊记得瀛方斛在万魔窟里就以各种毒草为食,脸颊的黑色纹路就是剧-毒发作留下的痕迹。
还是因为面孔年轻又漂亮,才把毁容变整容,看上去就是个异域风情美少年。
鹿桑荼提着鬼头妖刀抬头看了眼苗从殊,捡起落在草地里无人问津的菩提串,握在手心里一颗又一颗的拨过去。
他面上没什么情绪,脚底的银丝线和土地却被狂暴的灵力搅碎。
瀛方斛见苗从殊和郁浮黎彼此信任、亲昵无间的相处,内心里的黑暗不断扩散。嫉妒的虫子啃噬他的心脏,脸颊妖异的黑色纹路悄悄爬上一层淡淡的白雾,眼珠变成了血红色。
“殊殊……”他呢喃道:“我生气了。”
这厢,灯栖枝脚下的土地已经变成泥泞的黑色,那是被剧-毒腐蚀之后呈现出来的状态。
周围的草木全部死亡、萎缩,虫豸蜷缩变成焦炭状,连土里的水分都被侵蚀干净。
蛇鳄之毒极为霸道,可见一斑。
灯栖枝脚底被寒霜冰冻,他召出水灵祛毒。
冰蓝色的水灵立在他身后,紧闭双眼使用水团似的灵气包裹剧-毒,分化和溶解剧-毒。可当他听从灯栖枝的命令想驱走前方的毒性时,却发现它的灵气被银丝线吸收。
水灵将此情况告知灯栖枝。
灯栖枝皱眉,再令水灵劈开其他道路靠近苗从殊,然而都失败了。
除郁浮黎抢先一步夺得先机,其他人根本无法到达苗从殊身边。
因为瀛方斛狡猾的切断了所有通向苗从殊的途径,将苗从殊孤立、困锁于一寸之地。
他不解瀛方斛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为什么针对苗殊?
之前在太玄宗便将他掳走,而且他待苗殊的态度委实古怪。
灯栖枝暂时没往他俩有一腿的方向想。
因为他听闻过瀛方斛的名声,也曾去过东荒和魔域,更清楚瀛方斛此人乖僻邪谬、喜怒无常。
他不喜欢的,必然没有好下场。他喜欢的,会被制成尸偶藏在魔宫住处的偏殿。
旁人曾斗胆一问究竟,得到的回答是如此才能永远留住喜爱之物。
如此变态邪谬之人,苗殊怎么可能认识他?
“瀛方斛,你敢伤苗殊,便是和万法道门以及整个妖族为敌。”灯栖枝警告道:“如果他出事,龙族和魔族势不两立!”
龙族可统领妖族,而妖族向来中立。
灯栖枝说完,周围的银丝线陡然攻击过来。动作整齐划一且灵活迅猛,好似长獠牙喷毒-液的大蛇。
瀛方斛震怒:“你算什么?用你替他说话?!”接着,他怒视假装自己不存在的苗从殊:“这几个都是你在外勾搭的野男人?他们哪点比我好?!”
说这话时,他激动的就要上前,但刚踏一步就被雷劈,幸而躲得快只劈中了胳膊。
那厢郁浮黎收回手,低头看苗从殊的黑珍珠似的眼睛。
是时候发挥真正的表演了!
苗从殊的翅膀贴在郁浮黎的心脏处:“听他说的是人话吗?我还是只隼崽!这两个时辰不到,我怎么搞野男人?还一搞搞两个。就算人-兽成立,可我只是个孩子!!”他发表对于被污蔑的感受:“我的心,现在就是稀碎。”
郁浮黎掐住他的喙:“你别试图逗我笑,没用。”说完,他噗嗤一声还是笑了。
苗从殊:“……”感觉自己就是被很严重的侮辱了一下。
“回头有的是时间好好解释,不着急。”郁浮黎一根手指头把苗从殊的鸟头给摁回去,然后朝瀛方斛走去。
困锁住他们的含有剧-毒的银丝线连他衣角都碰触不到,瞬间全被青色的火焰燃烧成灰烬。
灯栖枝等人心中不由一沉,这火焰不同寻常,距离远些都能察觉到威慑力。
这说明郁浮黎的修为很高,说不定比鹿桑荼还高。
鹿桑荼已经是大乘期,若比大乘期修为还高那只能是……神!
瀛方斛因功法关系容易入魔,但也很快就能恢复理智。
太玄秘境入口,他便知道郁浮黎修为高,因此早有防备。
他迅速后退,只守不攻,从不正面迎敌,而是借用地形、灵器和银丝线拦截郁浮黎。他两手一挥,重重银丝线迅速合闭形成重重关卡。接着停下来,摊开左手掌心,掌心处薄薄的一层皮肤底下,有一金色碎片被重重黑色丝线包裹。
瀛方斛问苗从殊:“殊殊,你现在还喜不喜欢我?肯不肯跟我一起回魔域?”
苗从殊直截了当:“不喜欢。不肯。”然后赶紧哄郁浮黎:“我绝不可能移情别恋,更不会离开你跟别人跑了。”
郁浮黎刮了刮苗从殊的下喙,“没事,听他继续说。还有,我都记着。”
瀛方斛继续问:“如果在场除了你之外的所有人,必须死一个,你选谁?”他偏执的认为苗从殊一心裂四片,片片有人住。
某个层面上来讲,瀛方斛活得最清醒。
这时,灯栖枝、鹿桑荼也都在等着苗从殊的答案。
苗从殊:“不选。”
瀛方斛:“为什么?”
苗从殊:“杜绝杀戮,没有伤害。广撒爱心,世界和平。”顿了顿,他补充:“我的梦想。”
瀛方斛:“那我这样问……你想要谁活下来?”
有区别吗?苗从殊正想回话,郁浮黎此时捏住他的嘴:“别说话。”
层层银丝线后面听不到回复的瀛方斛真的快疯了,他用指甲挖开手掌心,将那金色碎片抠出来。掌心瞬时鲜血淋漓,而金色碎片被他随手扔到脚边。
“为什么不回答我?是因为心虚还是你心里有我?殊殊,你心里一定还喜欢我。你选不出来,就是怕伤害我。所以,你心里还有我。”
苗从殊沉思于此逻辑竟如此严丝合缝毫无破绽。
瀛方斛低低笑了起来,疯得很。他说:“来陪我吧。如果是另外一个情境下――”
一连串诡异低哑的音调顺着银丝线遍布谷地,所有人都被密不透风的音调包围,自四面八方、无孔不入且无法屏蔽。
苗从殊好奇:“这是什么?”
郁浮黎勾起唇角:“命盘。”
苗从殊:哇哦。
瀛方斛:“万象森罗,众生皆佛……”他念了很长一串文字,语速越来越快,到最后根本听不清,唯有结束语时的几个字听清了。
“灵墟幻境。”
金色碎片伸出无数脉络扎根于谷地,并有金色流浆淌出形成漩涡,以银丝线为载体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将附近所有生命全部吸附进去,包括昏迷中的玉棠红和高阳秀。
“丛殊,我看你会选谁?”
灯栖枝和鹿桑荼认出那是命盘碎片,便都没打算逃跑。再听瀛方斛最后那句话,直接站定原地被漩涡吸附进去。
苗从殊爬出郁浮黎的怀里,问:“命盘在哪里?”
郁浮黎:“幻境里。”他带着苗从殊一脚跨进漩涡里,“走。”
半晌后,漩涡和金光消息,谷地只剩下激烈打斗过后的痕迹便再无其他人
苗从殊头疼欲裂的醒来,发现他身处在一间装横华丽的房间里,正坐在做工精致的拔步床边沿。
房间挺大,分内外室和偏房。内室是休息睡觉的地方,里头家具一应俱全。外室则类似于厅堂,而偏房却是个书房。
他身上只穿着亵衣,套上鞋便起身来到外室,推开窗见后面是个偌大的池塘。池塘里种满荷花,粉色花苞和绿叶相映成趣,还有一两只蜻蜓落在花苞上休息。
外头日光又盛又猛,但屋内放了两盆冰,因此颇为凉爽。
苗从殊找铜镜照了照,样貌没变还是他。
那现在怎么回事?这里就是幻境?郁浮黎在哪?
正如是想着时,外头匆忙进来一小厮。
小厮先冲苗从殊弯腰请安,然后迅速凑过去说:“老爷,瀛小公子来了。”
苗从殊:“谁?”
小厮:“您的小相好,瀛小公子。”
苗从殊以为要扮演小厮口中的‘少爷’,他便记下与这个身份相熟之人。
瀛小公子就是他的相好了。
苗从殊:“那带他来见。”
小厮:“可是灯知府、鹿侯爷也都来了。”
苗从殊:“这跟我见相好有冲突吗?”
小厮:“他们也是您相好啊!”
“不应当。”苗从殊摇头:“我怎么可能脚踩三条船?”
“不是啊老爷,您一脚踩四条船。”小厮纠正:“还有郁先生,您忘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