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个妇人,泰王殿下不是很清楚吗?”谢铭月哄笑,“当然,也不会比你差到哪去,更不会由着你在这里对我发号施令,始乱终弃……”
泰王妃说话,素来生猛。
另一句“始乱终弃”搬出来,倒有些让人异想天开。
说究竟,这两片面历来就没有过媒灼之婚。喊她“泰王妃”,是在泰王的默认和支持下的一种尊重,或说她与泰王关系,逆耳点,与侍妾也并没有差别。
可即是这么一片面,殊不晓得把须眉捧着拍着,以安定自己的位置,反倒当着这么多属下的面儿,不给泰王的脸面,着实太过骄悍了。
晋军将士以己度人,也以为泰王该不由得了。
但泰王的性格,比他们以为的好了许多,虽然气极,痛心疾首,也没有恣意怒骂。
“谢铭月,不要再畸形取闹了。”
“我畸形取闹!”谢铭月诡谲的“哈哈”一声,顿住,冷飕飕拿眼风扫他,“燕有望,是你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吧?”
燕有望好半晌没有说话。
突然,他冷冷扫过来,一字一句极是淡漠。
“楚七,硬要论理,她才是旧人。”
“她才是旧人?”
喃喃重叠一遍,谢铭月看着燕有望脸上的寒意,眼圈唰地一红,泪珠子便滚落出来,断线珠子似的,一大颗一大颗地顺着脸颊淌下,像是悲伤到了极点,歇斯底里地咆哮着,神态破裂而哀婉。
“好,燕有望,您好样儿的!我看清楚了,该滚的人……是我。”
魏乐上前一步,挽住她,“姐姐,不要激动……”
“你不要管我。”谢铭月像是怒到了极点,推开魏乐,掩面而泣着,径直转身跑开了,那一副悲伤欲绝的样子,令人观之动容,好不心伤。
王軍默默抿唇,走到燕有望身侧,“爷,她的性质刚强了些,但……”
“无谓再说了。妇人难养!”
燕有望重重一拂袖,转头入内,背影坚毅冷傲。
不远处,元祐翻身下马,大步过来,看着这环境,俊脸一沉,瞥着王軍冷声道,“这是啥环境,劳燕纷飞了?”
“唉!”王軍只叹,无奈。
“天禄有种啊,敢欺压我表妹?”元祐咬着牙哼一声,开始撸袖管。撸了一圈又一圈,撸了一圈再一圈,众人都以为要发生流血工作,元小公爷却叉着腰,指着燕有望的营房门,啐一下。
“小爷喝点酒去,回头再摒挡你。”
说罢这厮挽着袖子大步去了……
“嘘”一声,偷偷围观的晋军,低笑四散。
只剩下王軍与魏乐伉俪二人,在风中对望。
谢铭月与燕有望的战斗,闹得风起云涌。再加上小公爷横插一脚,誓护表妹,要与燕有望干究竟,更加激化了矛盾,搞得二人像是老死不相闻问。纵是王軍、魏乐、谢越与战一这些人唇焦舌敝,轮着番儿的劝,也劝不住。
晚饭的时候,整个营房静暗暗的。
换了平常闹做作,挨不住一个时候,两片面无论是吵是闹或是笑,总归又会腻在一起。
可这回,燕有望门都没有出,更是没有找她的有望。
韩悦内心愉快,为燕有望煮茶斟酒,更是殷勤。
听说那娘们儿连续在燕有望屋里,谢铭月更是气极攻心,径直跑到火房去,抱了一个大酒坛回归,生着闷气,撒着酒疯,拿筷子把酒坛敲得“砰砰”作响。
“这都什么酒?醉不倒人的,也叫酒吗?”
“滚犊子吧!贱人!矫情的贱人!”
元小公爷叹着气进去的时候,一只碗直直朝他飞来。如果非他闪得快,差点儿就砸中了他的脑壳。
吁一声,他把碗倒扣在桌上,撑着双手,低下头。
“表妹,你与天禄玩真的呢?”
谢铭月咬着牙,红着眼,冷冷瞟他,“滚!”
“哟,连我都恨上了?”元小公爷不但没滚,反倒坐了下来,握住她的手,嘻嘻一笑,“如果否则,你看如许可成?我未婚,你未嫁,我俩在一块过咱的小日子,男欢女爱,气死丫的……”
哼哼一声,谢铭月又好气又可笑,嘴角抽搐一下。
“滚不滚?”
“不滚!”元祐丹凤眼微眯,狭长而风骚,一句话更是说得荡漾无比,“你想借酒消愁还不简略?如许吧,我们换一个更有意义的处所去喝。”
“换处所喝?”谢铭月撑着额头想了想,辛酸的捂住面庞儿,带着哭腔道,“不去了,燕有望不会允许我出营的……他不会允许的。”
元小公爷“嗤”一声,“你当他现在还管你呢?”
谢铭月一愣,突地仰面,怔怔看他,一脸苦楚,“是啊,他现在才无论我,他现在才无论我呢……燕有望你个混蛋!王八蛋……”
悲天抢地的骂声里,元祐与谢铭月一前一后出了房子。两片面谁也没有呼喊,更没带侍卫,各骑一匹马往营房的正门走去。
这时候,天已经天黑了。
看着他们的背影,谢越回笼房子,心急如焚。
“爷,王妃这般出去,会有凶险的……”
燕有望烁烁的黑眸,闪着幽暗的光芒。
他一动不动,手指拎着一颗黑子,啪地落下。
“让她去,无论她。”
“唉!老奴这是……”谢越耷拉着头,“愁死了。”
谢铭月夜晚根基没有吃东西,出了营房策马一奔,肚子便被颠簸得抗议起来,“咕噜噜”的响。元小公爷似笑非笑地瞥她,她半眯着一双醉眼,摸摸扁扁的肚子,哼哼。
“笑什么,没见过人肚子叫唤?”
元小公爷仰面,看着夜空,久久不语。
今儿天气欠好,星斗暗淡,月色无光。
“笑你做甚?”他突地自嘲一笑,“我才是那可笑之人。”
“你可笑?”谢铭月不解地侧头看他,突地发现这表哥面色发急有些难看,比她这个“失恋之人”还要难看几分。笑也在笑,风骚也是风骚,但眉间眸底的阴暗却油腻得像是刚经历过一场狂风雨。
她如果有所悟,轻笑道,“这几天没吹笛子?”
元祐不知她何意,含笑看她,却不吭声。
谢铭月哧的一声,“装什么呢?想念人家几年了,天天念叨着早日打到京城去……可战事胶着,泉城难攻,你这内心连续憋闷着吧,找我饮酒,是为了自己解忧?”
元祐身子微微一僵。
“放屁,谁想谁啊?她值得么?”
大巴掌拍在马背上,他“驾”一声,一个箭步便冲了老远,明燕是不想听谢铭月的叨叨了。谢铭月摇摇头,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在夜色里逐渐浓缩成小小的暗影,吐出一口浊气,打马跟了上去。
时价正月,又是新年。沧州的灯市上,华光溢彩,谢铭月紧跟着元祐的马步,旁若无人的从闹市区穿过,去了沧州著名的酒家——雕花楼。
战斗时期,酒楼也在简约,连吃食都不像繁华太通常辣么精致。兄妹二人要了个楼上的临窗雅包,搞了一盘足有两三斤的老腊肉和一只腌鸡,又叫了十来坛沧州著名的桃花酒,喝得拍桌子敲碗,好不尽兴。
“饮酒,吃肉,仙人也难走!”
对坐自饮着,两片面没一下子便喝得有点大了。
元祐撑着额头,打着酒嗝,半眯着眼。
“表妹,在营里我虽护着你,可这儿就咱两个,我得点醒你了……天禄对你……够好了,你别作,当心真把人作没了……哭都来不足。”
谢铭月歪头盯着她,一声哄笑。
“不是我的,强求何益?没了就没了。”
元祐呵一声笑,像是颇有感伤,“人啦,作,都稀饭作。不但作,还偏生稀饭在新鲜的人眼前去作。越是新鲜人家啦,就越是作得厉害,疯子似的,人家忍着,受着,凭什么呀?不即是由着你,稀饭着你么?不满足的人啊,是要吃亏,等你后了悔,别怪我没提示你啊。”
这掏心窝子话太着实。
着实得都不像元小公爷放恣的风格了。
谢铭月眯了眯眼,也打个酒嗝,托着腮帮哄笑,“别扯我头上,你这明燕即是说自个吧?”
元祐一愣,像是酒气上面,“找打斗呢?”
“谁和你打斗?”谢铭月哼哼着,“别害臊了!表哥,你就承认吧,承认自己稀饭人家有啥大不了的,得多丢你老爷们儿的脸面啊?为了这张脸,你连人都落空了,还在乎什么?”
元祐微张着嘴,手心紧握住羽觞。
谢铭月也无论他,自顾自喝着。
清静中,元小公爷逐步转头,一双风骚眼含着怨,带着伤,眺望窗外连缀不停的华灯十里,嘴里的声音略有些迷糊。
“表妹,你说说,那娘们儿怎那般矫情呢?”
死不悔改的家伙!谢铭月摇摇头,晓得这厮来劲了,不冷不热地瞥他一眼,一句话不回覆,只重重揭开酒坛的塞子,深深嗅一口,满酡颜光地继续喝。
很鲜明元小公爷也没想要她回覆,他像是堕入了自己的天下,借着酒精的气力,将几年来的万般情思,一脑儿地吐了出来。
“妇人之心,着实难测。在山海关,我想了无数个昼夜,即是想欠亨,她当夜问我那话,究竟要做什么呢?如果是我不那样回覆,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谢铭月没法回覆他。
由于她望着窗外,压根儿没听见。
元祐半趴在桌上,喃喃道:“当初我对她百般戏耍,她恨我入骨。我也以为自己恨她入骨,哪能通晓会有后来的事?她救了天禄,我是感恩她的,可她娘的竟爱上了天禄,还想嫁给他……”
“也罢也罢,想嫁天禄也罢。可你说她究竟长了颗什么心?头天夜里还与我欢好如斯,一夜晚之间,风雨尚未化,她竟调头奔向了燕绵泽的胸怀。半句话都不给我留下,一壁都不给见……”
说到此,着实苦楚,他不再碰羽觞,颤抖动手学谢铭月的样子抱过酒坛来,仰着脖子便往肚子里灌。清冽的酒液顺着他的嘴唇、下巴,一道道流入脖子,绕过那一滑一鼓的喉结,小溪似的钻入了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