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酒都没了，但元芬芬还没有尽兴。
“还不如我的果酒呢，喝不醉人的。”
她看着满桌子的酒壶嗤笑了一声，眼角的眼泪却不受控制的滑了下来。
她不小心碰掉了一个酒壶，摔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清脆的响声，弹琵琶的女子一听这么大的动静，连自己琵琶都顾不上了，扔在了一旁，就朝着元芬芬跑了过来。
见只是酒壶打翻了，这才退到一边。
“不好意思，我，我唐突了，听见动静以为公子出了什么事，情急之下这才……”
她有些紧张地解释着，却不敢去看对方的模样。
刚刚匆匆的看了一眼，只瞧着对方比自己还长得清秀，而且皮肤十分好，像是剥了壳的鸡蛋似的，洁白无瑕。
长得，长得有些像是女子……
这个念头一出来，冯玲娇的心里突突的跳了两下，下意识的往对方的胸前看了一眼，似乎确实和寻常男子不同，有着轻微的弧度。
更别说身上那股淡淡的胭脂味，不是男子会用的。
所以……
突然有了这么惊人的发现，冯玲娇生生瞪大了眼睛，却又不得不强迫自己必须冷静下来。
元芬芬喝了酒，有些晕，但理智尚在，也看清了对方的震惊的表情，便也没打算藏着掖着。#@$
“我是女的，你的琵琶弹得很好，你是在楼里的艺女？”
冯玲娇没想到对方竟然这么坦荡的就承认了，又被她这样子惊了一下。
对方问这话的时候，眼里没有别的色彩，是冯玲娇见过最干净的眼神了。
她竟然不嫌弃自己只是一个花楼里的女子。
“是的，我卖艺不卖身，只是给客人弹弹琴。”%(
冯玲娇点点头，对眼前的人亲近了一些，又大着胆子问道。
“姑娘不嫌弃我这样的出身吗？”
“挺好的，靠着自己的双手赚钱，没人有资格嫌弃你。”
元芬芬指了指自己身边的凳子，示意她坐下，大概也是因为喝了酒的原因，她话多了不少。
“你叫什么名字？因为什么原因入了这花楼？”
“我叫冯玲娇，到这来只是为了讨一口饭吃。”
冯玲娇捏了捏身前的裙子，还是有些放不开。
元芬芬听完没说话，只是抬头打量她，脸上涂着厚厚的脂粉，却还是有不少斑驳的印记。
她伸出手触碰了一下，果然，擦点了一点。
元芬芬的动作很快，冯玲娇没躲掉，就这样被对方发现了自己的秘密。
她蹭的一下站了起来，脸上的表情复杂。
好在，好在对方只是一个女子。
“求姑娘替我保守这个秘密，不要，不要让旁人知道。”
身处花楼里，想要保护好自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她好不容易才做成了这样。
元芬芬看得出来她的紧张，她一直捏着裙子，手指都已经泛白，整个人微微发抖，像是怕极了。
“好，我不会说的，不过你自己在脸上画，老鸨也没有发现过吗？”
她觉得不可能这么轻易藏过去，毕竟她天天在老鸨面前，总有意外，就如今天这样。
果然，冯玲娇更紧张了，身体僵硬了一下，猛然抬头看着面前的女子。
“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只是单纯的好奇，别一直站着了，坐下，就当是陪我闲聊吧。”
冯玲娇沉默的坐下了，但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而元芬芬等了一会儿，没听到她出声，就也没有咄咄相逼。
反而慢慢说出了自己的事情。
“我刚失去了一个孩子，这座城对我而言是一处伤心地，但我却有不得不回来的理由，但这里的每一处都让我触目惊心。”
大概是因为和面前的人素未相识，有些话反而容易说出口。
今日过后，谁知道还会不会再见。
元芬芬呼出一口浊气，垂眸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神情悲伤。
冯玲娇在旁边看着，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安慰。
原来是丧子之痛……
“夫人，有没有听过那样一句话，离开的人会去往另外一个世界的，他们会在那边等着，等着下一次相遇，您和您的孩子缘分未尽，也许，也许他还会回来的。”
“下一次相遇？”
元芬芬喃喃了一句，眼中的悲伤淡了一分，心里种下了一分希望。
冯玲娇虽然入了花楼，却还是个清白女子，丧子之痛，她不能感同身受，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所以干脆是转移了话题。
“其实，杨妈妈见过我原本的模样，她让我去接客，说会保我成为这儿的花魁，赚数不尽的银子，一身无忧。”
“那你为何没答应？”元芬芬心不在焉的问了一句，心里还是思索着她刚刚的那番话。
看她身上没什么首饰，而且裙子也很朴素，元芬芬忽然有点清楚，她为什么可以不接客的原因了。
“我总觉得，我有一天可以出了这座楼的，总有一天我也会过上寻常女子的生活。”
冯玲娇望了一眼窗外。
这是二楼，窗户没有关，隐隐能看到外面人潮拥挤的大街。
元芬芬看向她，见她满脸期盼，心里也多了一点感触。
“所以我就把我大部分赚的银子都给杨妈妈了，杨妈妈觉得我懂事，就答应了我，只要我能不露馅，她就不会强迫我接客。”
冯玲娇说得简单，至于杨妈妈的一些手段，她自然没说出来。
总之她现在赎身的银子很快就攒够了，马上她就可以恢复自由。
“心里有期盼总是好的。”
“夫人心里难道没有期盼吗？夫人的家人，还有夫君。”
冯玲娇说完，心里有几分忐忑，生怕自己说错了话。
如果，家人很好的话，想必也不会这样来喝花酒吧，也许……
元芬芬也没说话。
这时，原本紧闭的门，却哐当一声被粗鲁的推开，将两人吓了一跳。
两人齐齐看去，只见是杨妈妈进来了。
她四十好几的年纪了，走路却还是摇曳生姿。
走到两人的面前，她先看向了满脸潮红的元芬芬，笑容满面的商量。
“公子，听完了琵琶可想听听古琴？我这儿有位姑娘古琴弹得特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