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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那一箭所粉碎之物是为──(终)(1 / 1)

“你……”

夜鸦满脸难以置信。

视线从穿胸而过的长剑上转移到叶凌门半侧过来的脸上时,她难看地笑了出来,笑容中透着无奈、憎恨、悲伤,彷佛还有些许难以捕捉的解放。

“事到如今,你才记得要带走我?”

夜鸦嘴角流出一抹鲜红,本已艳丽的嘴唇更显妖娆。

“还不晚,不是吗?”叶凌门也笑了出来。

不知道他们究竟为何而笑,又完全没有料到自己师父竟然会如此刺出那一剑,齐归元的脚步被钉在原地,一脸呆滞。他身后稍远处的北冥有鱼也跟着停下靠近的脚步,而此时才赶到的天若衣则是茫然不已。

那被长剑连系在一起的两人彷佛成为了另外一个他们靠近不了的世界。

在此时此刻,哪怕是发出一丁点声响都似乎天理不容,会是一种亵溃。被月光勾勒出轮廓的两人,散发着虚幻的美,又如湖面上的镜花水月。

“……的确是不晚。”

夜鸦露出模糊成一团的笑容。

但是,那个笑容随即被一连串咳嗽所粉碎。她咳出血来,些许血沬溅在叶凌门的眉角上。

白的长眉沾上了红的血,于是白的就成了红的,就像人们邂逅彼此的瞬间,便已有什么作出了改变一般。

“为什么……就不早一点呢?”

夜鸦边咳边问着,用控诉的语气。

“我……”

叶凌门些微吃惊,被渐强的虚弱感所染白的嘴唇微颤,欲言又止。千回百转间,他也咳了几下,咳出的血染红了他遮挡嘴巴的手掌掌心。

那红色的血里蕴含着浓厚真气,飘散出白色的轻烟。

“你是我出生以来第一个接纳我的人,也是唯一一个。”

原本渐弱的语气再次强盛起来,趋向平稳,好像刺穿自己胸膛的剑已经消失不见了一样,夜鸦诉说着的同时,视线也越垂越低。

“可是,你把我从深渊拉了出来,让我感受到光明,最终又把我推回黑暗之中。嗯,那时候,我第一次感觉到被抛弃的感觉。也是唯一一次。”

她的语调好甜、好平静,也好让人悲伤。

──嗯,她现在就像个被双亲抛弃的孩子一样。

时至现在,北冥有鱼似乎能够理解夜鸦早阵子说她和自己一样的原因了。

在这个武妖遭到唾弃、歧视、践踏的世界里,她们都曾经成为了幸运儿,被人自黑暗的深处拖了出来,窥见、感受过光明,然后又遭到抛弃。

然而,其中似乎也有着不一样的地方。

叶凌门从来没有想过改变环境,为所救的武妖创造一个容身之处,而齐归元却选择排除万难也要奋身一试。

所以,夜鸦从来没有拥抱过希望,甘愿成为杀戮的化身。

正因为如此,眼前这莫名叫人悲伤的一幕才会得以呈现,印入北冥有鱼、齐归元以及天若衣的眼里。

他们恐怕一辈子都无法忘怀今天的光景。

“我太软弱了,没有与世界为敌的勇气。”

叶凌门的笑脸净是悲哀和自责,那是彻底理解到自己有多么不堪的表情。

“是我……对不起你。”

不大的声音,却彷佛用尽了全身仅余的气力。

叶凌门身体晃了晃,又咳吐出好些血液,胸膛和肚腹两处身体缺口溢出的血液已经染污了他的身体、他的衣服、他的长剑,也染污了缠卷着他的丝线和脚下的土地。

他已经很虚弱了,脸庞苍白得吓人,目光也变得迷离起来,可以说有些神智不清。

有些话往往在清醒时永远都无法说出口。

“对不起?”

就像已经不想再听叶凌门说下去,怕自己坚持的一切会就此崩坏一般,夜鸦摇着头,露出“事到如今,再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的嘲讽表情。

“我没有负起应有的责任。我没办法无视世人的看法,也无法放弃天璇宫的一切,也没有不惜一切都要成功的决心,所以我对不起你。”

叶凌门用迟来的温柔口吻如是道歉,而夜鸦没有接受。她再次摇了摇头,摇得比以前都要有力。

“从来都不是有没有力量的问题,而是心意的问题。”

尽管他的剑紧紧连系着两人,但是有些地方依旧抵达不了。

吐出那句彷佛呓语的话,夜鸦深深地望着近在眼前的叶凌门。

“叶凌门,你当初就不应救我。对我来说,对你来说,对世界来说,那才是最好的选择,不是吗?”

有因便有果。

倘若从没有相遇,交杂也就无从谈起,他和她一定不会沦落到这个地步。可惜,世界没有如果,有的只是注定的必然,于是眼下彷佛也成为了最终的结果。

但是,真的没有其他路可走了吗?

一定有。

只是人很笨拙,走在路上时只会看着前方,却遗忘了左右。

眼界有限,视野狭窄,也没有探索的勇气,于是就坚定地认为自己的路是唯一可行,而待发现脚下的道路是通往死地之后,往往都是为时已晚的时候了。

叶凌门选择错了吗?夜鸦选择错了?

大概都没有错吧。

世间从来没有正确的选择,结果好与坏也不是丈量选择好坏的基准。尽管如此,他们肯定也不期望此刻的结果。

倘若这个结果不被期待,当初那个选择肯定也不是最好的一个。

突然地,夜鸦的翅膀极力地展开,彷佛下一刻就要振翅高飞一样。

北冥有鱼从来没有见过对方用自己的翅膀飞翔过,甚至怀疑那双翅膀究竟能不能飞,而夜鸦选择在这时给予她答案。

“你当初就不应该救我的!”

愤怒和恨憎交织而成的话语,伴随着夜鸦拍动翅膀扇起的狂风重重地回荡。

风压挤满她和叶凌门之间,产生的推力在一点一点地分离两人,夜鸦似乎已经受够了叶凌门的临终之语,不想再与对方如此之靠近。

最终,剑离体。

伤口喷洒出的鲜血淋了叶凌门一身,夜鸦短暂拔高的身形因为翅膀停止挥动而重新着地,踉跄了几步退后才勉强站稳。她用翅膀把自己紧紧包裹起来,勾勒出如蛋的轮廓。

她筑起墙壁,拒绝接受叶凌门的道歉,成为了壳中的人。

“也罢……”

理解到对方连死都不会原谅自己的坚决意志,叶凌门失去了最后的力量。没有支撑的他只能拴住刚拔出的剑单膝跪下。

究竟有多久没有膝头着地了呢?恐怕连叶凌门自己也不清楚。

人们一度停滞的时间也随着两人的分离而重新运转。

“师父!”

齐归元冲了出去。

自己师父身受重创,随时都会丧命一事让他十分动摇,只见齐归元跌跌撞撞地跑到叶凌门面前时,突然又止住脚步,换成颤步继续向前。

“师父?”齐归元瞪着眼睛轻唤老者,声音晃动不已。

叶凌门气息游丝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紧接其后,齐归元猛地双膝跪下,就跪在叶凌门的面前。

“对不起。”

齐归元垂头道歉,自责的泪水已经在眼角闪烁。

“师父,是我害了你。”

如果不是为了救自己,也不会遇到这样子的事情;如果当初没有救北冥有鱼,事情就不会发展到这个地。

不过,在事情发生前,谁又能料到最后的结果呢?尽管明白、尽管知道,他还是心怀歉意和愧疚,哪怕错根本不在他。

“元儿,站起身来。”

呼吸十分急促,但是叶凌门的声音却莫名地平稳。

齐归元没有起来,好像“跪地”这个动作能让他的恶罪感稍微减轻一点似的。叶凌门吃力地伸出颤抖不已的手,想要去扶他,却被迟来一步的天若衣给抓住。

“师兄,师父危在旦夕!你究竟在做什么?”

外表柔软的天若衣或许比谁都要坚强。

她把抓住手绕过自己的脖子搭在肩上,如此猛喝一声。

彷佛被闷棍重重敲了一记般,齐归元的身体应声猛震。他愕然地抬起头来,被各种感情所堵塞的眸子显得格外地恍惚。

对啊,自己究竟在做什么?他渐渐清明的眼神似乎在如此质问自己。

叶凌门性命垂危,而齐归元却跪地恳求原谅,完全没有去到救助恩师的打算,未免也太自私了一些。

脸上羞愧变得更加深刻,他默默地承担起负肩叶凌门另一只手的责任。他们一左一右架着叶凌门,各自伸出手按住他身上的伤口。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天若衣侧头,瞥向往这边靠近过来的北冥有鱼。

那瞬间咬上自己的目光满是愤怒和恨意,刺得狐耳少女骇然止步。在那对眸子里,北冥有鱼早就被仇恨扭曲得不成人形了。

齐归元没有看向北冥有鱼,连眼角余光都没有给她。

有时候被当作不存在,远比遭到仇视、痛骂、毒打更让人伤心落泪,因为这意味着自己在对方心里连一个再狭窄的位置也没有。

或许,这是一种宽恕,也是最沉重的惩罚。

没有关系,仇恨就没有位置可以植根,同时身怀罪恶者永远都无法获得救赎和原谅。

“阿元……”

──那一箭所粉碎的是她和齐归元的一切。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叶凌门之所以沦落至此,全因为北冥有鱼射出的那一箭。她知道自己很难获得宽恕,也没有那个资格,哪怕她受到威胁,不想齐归元死在夜鸦的手中,最终的事实也不会因此产生任何变化。

然而,她宁愿被齐归元仇视,以另外一种形式存在于他的心里,也不想……也不想被视若无物。

“……”

齐归元一言不发,没有响应北冥有鱼的呼唤。

“师兄,我们赶紧进城找大夫。”

眼先自己的手也被叶凌门的血给染黑,察觉血要止不住了的天若衣面露焦急。她看向瘫坐在稍远处,止不住咳嗽的夜鸦。

“虐杀姬”的伤势也不轻,但应该仍能发挥出一定的力量。

大概也是理解到这一点,天若衣才理智地没有主张要杀了对方为师父报仇。她也不相信北冥有鱼,害怕那位齐归元过去经常挂在嘴边的武妖少女会对自己师父痛下杀手。

“此地不宜久留。”天若衣凝重地警诫着两位武妖。

察觉到她的意思,齐归元应了一声“好”便和她一起撑起叶凌门的身体。后者的身体软弱无力,几乎是用挂的方式靠在两人身上。

一代宗师竟然也会落魄至此,命运这玩意真的格外喜欢让人唏嘘。

北冥有鱼一阵屏息沉默。

她望着三人渐行渐远的背影,被悲伤深深渲染的脸庞在月色照耀下几乎糊成一团,很难看、很难看。

就算在深受欺凌的过去,满身是伤痕污秽时,她的样子也没有如此难看过。

嗯,她肯定是被遗弃了。

“阿元……”

北冥有鱼身体微颤间,呼唤男人的声音不经意地冲口而出。

这一次,齐归元身体一顿,停住了步伐。

天若衣不解地望向他。大概是看见了什么吧,她接着幽幽地叹了口气。

“……有鱼。”

半晌沉默后,齐归元终于开口,但依然没有回头看向北冥有鱼。

原本以为再也不会听见他呼唤自己的名字,所以在那两个显得生硬冰冷的两个字传进耳中的这一刻,纯白少女愕然地抬起了头。

“不怪你,你一定有自己的苦衷。”

齐归元声音很小很平稳,没有什么感情,但是北冥有鱼还是一字不漏地听见了。

“我只怪自己,怪自己遇见了你,也怪自己太软弱。”

“我……”

上涌的哭意堵住了北冥有鱼的喉头,她说不话来。

“如果我们从来都没有邂逅,你说多好呢?”

好冰冷的一句话。好揪心的一句话。好让人绝望的话。

北冥有鱼只觉得自己的内心好像被人狠狠地割上了千刀、万刀,响起了粉碎的声音。

她的心好痛好痛。

──痛得她都哭不出声,痛得她脑海一片空间。

那远比她多年岁月来所经受的痛苦更让人痛不欲生,她从来没有想过仅仅是一句话,就能够夺去了她的光明。

不再予以她任何怜悯和感情,齐归元挺直背梁,继续往前走去。

然而──

“不要成为她一样的人。为了你,也为了武妖。世间本来就厌恶武妖了,遑论还有了一个‘虐杀姬’。”

齐归元终究还是再次停下脚步。

“成为和她不一样的人,这是我对你最后的期待。”

说完,他再次迈开脚步,三人很快就消失在纯白少女的眼中。

静静伫立在原野之中,沐浴在冷冽月色之下,北冥有鱼终于失去了所有力气原地蹲下,彷佛想要构筑一个壳把自己和世界隔绝一般,把头埋在了两膝之间。

没有哭声传出。

她没有哭。

连心都失去了的人,又该如何哭泣呢?

只是──

“成为她不一样的人,这是我对你最后的期待。”

──这句话依然传进了她的内心深处扎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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