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贵人刚打发了小太监,回去的时候就碰见了正迎面走来的石氏。
“静贵人——”惠贵人扯着嘴角要笑不笑的:“你这是去哪啊?”
虽两人位份相同,但看见惠贵人静贵人还是忍不住心尖颤抖,自然而然的就低了一等:“回慧姐姐,今个万岁爷招嫔妾一起用膳,嫔妾这是去万岁爷的龙帐中。”
“去吧。”惠贵人皮笑肉不笑的淡淡道,右手却拿着簪子越收越紧:“上次本宫跟你说的话你可不要忘了,时时刻刻盯紧万岁爷。”
“惠姐姐这是什么意思?”静贵人装傻道:“难道……近来还有人不安分不成?”
“不安分的倒是没有。”惠贵人往半山腰的方向示意了一番:“可若是那位下来了,或者说万岁爷忍不住上去了的话,今后这后宫的光景可是要变天了。”
小心温嫔,这样的话是惠贵人第二次嘱咐她了,静贵人点了点头,心却绷的更紧了。
等人走后,她带着宫女往龙帐走,却瞧见李德全一脸着急的站在外面,静贵人连忙走上前,问:“李公公,你这是怎么了?”
李德全摸了一把头上的汗,见是静贵人脸上的表情放松下来:“奴才叩见小主——”
静贵人哪里敢受他的礼,连忙问:“李公公,你这一脸着急……”她踮起叫往龙帐的缝隙里瞧,“可是万岁爷出了什么事?”
李德全自知瞒不住,还是走过去凑在她的耳边道:“贵人,万岁爷不见了。”
“奴才找了一上午,万岁爷午膳都没用,您说这万岁爷能去哪呢?”李德全也是病急乱投医了,急出了一脑门的汗。
静贵人想了想,道:“李公公,你让侍卫们去万岁爷进来常去的地方悄悄找找,不要声张。”李德全点点头,这一都暗地里找了一上午了。
这儿靠近猎场,春天正是野兽们出来觅食的时候,万岁爷出去又一个人都没带,李德全实在是放心不下啊。
“小主,您还是先回去吧,奴才出去瞧瞧。”李德全摸了一把头上的汗,正要往外走。
静贵人想到惠贵人的话,再看了看远处的半山腰,忽然问:“李公公,你知道这儿哪离半山腰最近吗?”
李德全一头雾水,却还是带着静贵人去了。
蔚蓝色的天空,干净的就像是水洗过一般,远处枯黄的树叶被风一吹落在人身上,阳光的照射下依稀可以看见满地都是斑驳的影子,这是猎场的最中央,要想来这的话要穿过一大片的树林,中间不乏会有出没的野兽。
李德全赶到的时候,就看见一人被对着自己骑在马上,那明黄色的衣襟让他眼前一亮,他连忙下了马屁滚尿流的跑过去:“万岁爷——”
康熙听见声扭头,垂下眼睛:“你怎么来了?”
李德全哭丧着一张脸:“万岁爷,奴才找您都找了一上午了,总算是将你找着了。”康熙挺着腰杆在马背上也不知坐了多久,闻言轻叹了一声:“走吧。”
李德全赶紧牵着马,走了两步康熙看见前方的静贵人,一双眼睛往下看:“你怎么把她带来了?”
“万岁爷,不是奴才带的啊。”李德全解释:“是静贵人猜到您在这。”
几步间马儿已经走到静贵人面前,康熙眼神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日后别再自作聪明。”话刚说完,康熙一挥鞭子马儿飞快的往前跑去。
留下静贵人涨红着一张脸站在那,她一双嫉妒的眼睛往前方瞧,这儿离半山腰最近,万岁爷在这为的什么心思昭然若知。
她狠狠的掐着手心,直到感受到那剧烈的疼痛感。
除掉她……只要是除掉温嫔的话,一切都好了。
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那丝念头闪过来,就怎么也消失不掉。
“娘娘,奴才拿着画像去行宫山下打听的,棉雾半个月前句偷偷下山请了产婆,还去药房抓过安胎的药。”
宫女的声音轻轻的,惠贵人却是咬着牙:“好个温嫔,偷梁换柱不说,还偷偷瞒住我们想生下孽子。”
“娘娘,您打算如何做?”宫女轻声问。
惠贵人看着手中的簪子,语气里却满是笑意:“她不是与万岁爷约了三日之期吗?”
“那三日之后,本宫就亲自过去会会她。”
太皇天后的供像建在半山之巅,从观看台往下看便是离猎场最中央最近的地方。
最高的视野,往下一扫一览无遗。
温知许眯着眼睛瞧了瞧,见那一人一马在原地来回的转悠,她冷笑了一声,一手撑着下巴,一只手却懒洋洋的在手下的琴弦上抚了抚。
春来实在是犯困的紧,温知许无聊的打了个哈欠,狭长的眼睫毛轻轻打着微微的颤。
余光往下瞧了一眼,就见那人已经下了马,正抬着头往上瞧着。但这么多层层叠叠的树枝遮挡,上面的人能瞧的见下面,可底下的人可当真瞧不见上头。
她面无表情转动的眼神,手里的琴声却越发的婉转,缠绵。
如歌如泣,似嗔似怨。
可弹琴的人却板着一张脸,面无表情甚至想睡觉。可底下的人却如同那马一般,在原地焦急的乱转着,烈日当空下,也不知那人有没有急的一头的汗。
半首曲子下去,温知许脸上已经不耐烦了,曲风一转换了个潇洒离别,懒得再看底下的人是何表情,了了两句就歇了手。
“主子,是不是累了?”棉雾见她停了手,赶紧问。
“不累。”温知许摇头看着自己的肚子:“总算是要出来了。”棉雾看着主子的肚子也是一脸温柔:“主子别急,就在后两日了。”
“只要不是今晚就好。”温知许低着头:“晚上还有一番硬仗要打。”
三日之期很快的就过去了。
今日的月亮却是格外的圆,漫天的星星比远处的灯火还要闪耀明亮。
惠贵人乘人不注意,亲自带着宫女太监悄悄的爬上了山。路上宫女一直劝她:“主子,您还是别来了,这儿夜黑风高难爬不说,万……万一有个意外的话。”
惠贵人却不听,咬着牙往上走:“温嫔实在是太狡猾,她能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忍辱偷生屈尊来这生养,若是让她平安的生下来,怕是日后深宫都是她们母子的。”
宫女心中不安的厉害,却深知劝不动主子,只得扶住主子加快脚步。
早去早解决,免得待会夜长梦多。
半山腰处当初是建给太皇太后的,亭台楼阁隐蔽在树丛中间,门口的秋千,远处的观看台,还有一池子的荷叶立着杆子绿的喜人。
这一瞧,就知温嫔这段时日过的有多好。
惠贵人沉不住气,亲自上前一脚踹开了门。屋子里,棉雾一边走一边穿着衣服大喊:“是谁?”
惠贵人往旁边看了一眼,身边的宫女道:“我们主子是惠贵人,让温嫔娘娘出来。”
“我当是谁。”过了会,屋子里总算是有了声音,温嫔的嗓音是江南那边特有的吴侬软语,吐字温和又带着软糯,饶是生气都比旁人要暖上三分。
“原来是惠贵人,你来本宫这有何事?”
惠贵人冷着一张脸走进去,身后的小太监们一人拿着一个火把,瞬间就将漆黑的屋子照的通亮。
一眼就瞧见温知许坐在正对面的软榻上,衣着整齐,眉眼精致,半年不见那张脸却比以往还要精致三分,像是……青涩的蜜桃红透了,熟了化了,开始甜的沁的出香气,流的出汁儿来。
惠贵人饶是掩饰的再好,看到那张脸还是嫉妒的要喷火。垂下眼睛往下看时,果真瞧见那高高隆起的肚子。
“好啊——”她轻咬着牙:“当初离宫的时候说小产,如今看来温嫔要么是犯了欺君之罪,要么……”
她看着温知许,一字一句道:“与人暗!度!陈!仓!”
“当日本宫离宫之前,惠贵人不是已经用这个理由诬陷过我了么?”温知许手拿着茶盏淡淡道:“难道惠贵人忘了?那幅画还是你亲手献上去的。”
“不错。”惠贵人扯出一丝笑:“你身为妃子却举止轻浮,狐媚勾人,可怪不得本宫。”
“万岁爷眼里早就容不下你了,今日让本宫过来处置了你。”惠贵人说到这朝后伸出手:“来人。”
小太监将一碗早就熬好的汤药送上去,惠贵人轻轻撩下眼皮看着手中还泛着余热的碗,亲自捧着汤药走上去:“奉万岁爷口谕,温嫔道德败坏,污染皇家名声。”
两根指头将手里的杯盖掀开,涂满大红的嘴唇掀开吐出两个字:“赐死。”
惠贵人笑脸盈盈,可她面对面的温嫔却镇定自若,脸上丝毫没有一丝慌张。
“怎么?”惠贵人将手里的汤药送上去:“你怕了?”
回答她的是温嫔轻蔑的眼神,随后软榻上的人站起,单手接过她手里汤药,温嫔轻声问:“当真是万岁爷所赐?”
“自然。”
温嫔眼角带着玩味,她举起手中的汤药慢慢送到嘴边,手越是靠近惠贵人那双眼就越是亮,等到快要碰到唇瓣的时候,温嫔骤然间停了下来。
她摇着手,淡淡一笑:“莫非,当我傻不成。”捧着汤药的手放下一番,整碗药都倒在了地上。
温嫔将空碗往桌子上一放,“假传圣旨是杀头的大罪,惠贵人还是早些回去求万岁爷饶你一命吧。”
“没关系,你倒了,我这还有。”惠贵人扯着一双扭曲的脸冷冷道:“今日,你别想活着出去。”
屋子里正面对面僵持着,没人看见有人偷偷拿起火把,点燃了厨房。
半三腰的房屋离得远,房屋四周就像是被人提前洒了油一般火一靠近就着了,风一吹,烈火一腾烧的飞快。
帐子里康熙想到白日里那两段琴声,辗转反侧就是睡不着,冷着一张脸出了帐子,撩起眼皮往前看。月色下,半山腰出开始燃起熊熊烈火。
康熙一双眼睛先是瞪大,后眼圈迅速炸裂泛红。
李德全拿着斗篷还没披上,就看见万岁爷飞快的驾着马往外跑,马儿如同一道闪电,瞬间就消失在眼前。
“万岁爷——”他手里的斗篷掉下去,抬头往半山腰看了一眼,大叫:“天塌了——”
立马带着侍卫追了上去。
静贵人放完火就悄悄下山,刚走一段路就听见山下传来一道马蹄声,吓得她脸一白扭伤了脚,那马蹄声越来越近了,她拖着吃疼的脚连忙躲起来。
刚藏好,就看见万岁爷如疯了一般,骑着马从面前跑过去。
静贵人蹲在树后,一张脸变得脸色煞白。
房子已经着了,这个时候冲过去里面的人估计已经困在里面了,万岁爷……万岁爷现在过去……
她刚要冲过去,山后又传来一串马蹄声,听声音是万岁爷的侍卫,静贵人整个人都怕的虚脱了,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
火势越来越大,康熙双眼就像是发了狂,飞一般的赶过去,下马的时候腿脚都在发软。
大火烧的飞快,两侧都烧着了,就快烧到主屋,康熙冲过去一把推开门。
屋子里,只见温嫔被小太监驾着,惠贵人拿着一碗汤药朝她嘴里灌。
康熙怒发冲冠,跨着大步两步冲过去,一手猛的拉开惠贵人,宽大的手掌一巴掌甩在她脸上,那力气用了十足十,惠贵人被甩的往后一倒。
捂着脸不可置信的抬起头:“皇上?”
而康熙却没瞧她,红的滴血的眼睛直直的看着软榻上的温知许,还有……她那高高鼓起的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