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胭脂进来的时候,温雪翡的绣架还没撤,边上七七八八还散落着先前的失败品。
温胭脂随手捡起一个,抬眸看向温雪翡。
“雪翡在绣荷包?”
温雪翡应了一声,倒也不慌张,这次她为了光明正大的给辜长思绣荷包,倒是给父亲母亲还有姐姐都有另绣荷包。
不过,温雪翡女红不好,脸上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她看了一眼温胭脂手上的荷包,腼腆道。
“现在还有些粗糙,等雪翡再试试,做的更好一些,再给姐姐,还有父亲母亲送去。”
温胭脂没什么表情地点了点头。
目光再次落在专注在绣架上穿插着一针一线的温雪翡。
经过了这些时日的平复,她看向温雪翡的眼神终于熄了惊诧,转而变成复杂。
只是她有些想不通。
辜长思。
这个本该是温雪翡“梦靥”的男人。
为什么两人能相处的那般和谐?
辜长思。
是盛京万千少女的梦。
这样身份地位的男子,是整个盛京与她最为匹配的。
且若她能嫁入辜家。
温家与辜家的朝堂关系也能稍有缓和。
在这一点上,温胭脂同父母的意见不一,父亲母亲自当希望她择选她喜欢的儿郎,不想将儿女婚姻同政治扯在一起。
但温胭脂想法却不是如此。
与辜长思结亲,对温家有益。
这是温胭脂早先便有的盘算。
再加上她欣赏辜长思,慢慢相处总会喜欢的。
虽辜长思为人冷漠。
但温胭脂对自身极其有自信。
她定然是要成为盛京最为耀眼的贵女,让辜长思和辜家眼里容不得旁人。
这个旁人,包括温雪翡。
温胭脂稍敛思绪,眼微眯,道。
“雪翡,前些日的七夕你可玩的开心?”
上九湖的七夕烟花盛景,虽掩在了全城的烟花里,没有多少人注意。
但因为温雪翡,温胭脂有特意关注过上九湖,自然知道从不燃放烟花的上九湖,在那一夜,点亮了湖上的“火树银花”。
这安排,没有辜长思的同意,决计不能成型。
温胭脂稍稍抿唇。
但她不相信,这安排,是因为辜长思喜欢温雪翡才有的,定然这其中有什么她不知道的隐秘。
闻言,温雪翡脸色微红。
“开心是开心的,那日的烟花很好看的。”
至于孔明灯和鹊桥什么的,一说就暴露了自己有喜欢的人,温雪翡决定省略。
但……
“妹妹那日,是同喜欢的人相约的吧。”温胭脂开门见山。
温雪翡猛地抬头。
“姐姐你……”
此时屋内只有温雪翡和温胭脂两人。
温雪翡的情绪并没有藏住。
温胭脂拿起针线袋里的几根红线,轻轻在手上打着结。
声音虽淡,却好似透着姐姐对妹妹的关心般。
“雪翡,你不必讶异,你的心思很好猜,只是姐姐没想到,你现在长大了,竟也有了自己的小秘密。”
温雪翡放下绣针,眸子闪过几分无措。
“姐姐,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我是有苦衷的……”
温胭脂却好似体谅:“无妨,姐姐也不逼你,你不愿说,就暂时先不说,只是姐姐担心你会被坏人骗,毕竟那一日你是醉着酒回来的,对方…可有占你便宜?”
温雪翡矢口否认,瞪大了眼:“怎么会?他根本就不喜欢我。”
温胭脂眉梢微微上挑,缠着红线的手微顿,过了一会,她从里轻轻抽出去了一根,放回了针线袋里。
“这样啊……”
“那你们现在算是什么关系?”
温雪翡有些沮丧:“名义上是朋友。”
温胭脂眉心微蹙:“名义上?”
“实际上可能是会老死不相往来。”温雪翡沮丧的声音更甚。
温胭脂蹙紧的眉心却是微微舒展。
温雪翡自小信任温胭脂,先前是担心温胭脂会在父母跟前露馅,她才没同温胭脂说自己喜欢辜长思的事。
眼下温胭脂体谅她,虽然知道她有喜欢的人,也不追问对方身份,一时温雪翡心头稍松,将自己的苦恼,省去辜长思的名字说上了一说。
听完,温胭脂摸了摸下巴:“你是说,你醉酒后不知怎么得罪了对方,对方因此疏远了你,所以你想绣荷包赔罪。”
“正是如此,姐姐,觉得此法可好?”
温胭脂眉眼落在温雪翡开心的面容上。
脑海中忽然浮现起多年前缩在床角脸色发白,浑然颤抖的模样。
那是辜长思第一次成为温雪翡的梦靥。
而现在,她竟要给她的“梦靥”绣荷包?
温胭脂先没有回答温雪翡的问题,而是问了另外一个问题。
“雪翡,你近日可有什么不适?”
“什么…不适?”
“就是你救驾之后。”
“嗯,姐姐,是有那么一个事,我先前没说,是觉得没什么影响,且也不想让你们为我担心。”
“既姐姐现在问起,我也便说了,不过,你可向我保证,此事就你我知道,不要告诉父亲母亲,我不想让他们担心。”
“嗯。”
“其实,我失去了一小段记忆,不过你放心,不影响生活,只是失去了关于某些人的一些记忆而已。”
温雪翡说的隐晦,但温胭脂极其聪明,她一听就明白了过来。
温雪翡失去了对辜长思的某些记忆,以至于她忘记了辜长思是她的梦靥,继而还喜欢上了他。
温胭脂眼里惊愣了一下,她没想到温雪翡会失忆,但转瞬又划过几分荒诞。
她眼下只要说出真相。
温雪翡就会继续当年的梦靥。
辜长思,她自不会再去接近。
温胭脂轻轻捏着手里剩余的两根红线,话语缓缓滚在了喉间。
可……
那个幼年温雪翡环着膝盖缩在床角的瑟瑟发抖的模样,忽而钻入温胭脂的脑海。
她小小的脸全然发白,眼神空洞,额尖布着细密的汗。
温胭脂眨了一下眼,画面消失。
但她眼里却慢慢闪过一丝淡淡的烦躁。
耳边,温雪翡又问了一遍。
“姐姐,你还没说呢,这个方法,你觉得怎么样?”
温雪翡手伸了过去,拽住温胭脂的衣袖摇了摇,温胭脂抬眼过去。
只见温雪翡眼里盛满了天真单纯,全然是对她的信任。
温胭脂顿了顿,冷漠的眸子微凝,几息后,她缓缓道。
“可。”
温雪翡唇角上扬。
长公主和自家姐姐都说可以,看来荷包和解大法,该是能成功进行的。
既然都把荷包的事说了,选花样的烦恼温雪翡也就一并说了。
只是这时,忽然外间传来一个嬷嬷的声音。
“大小姐二小姐,老爷夫人寻你们过去。”
温胭脂和温雪翡微愣,互看了一眼,均是不解,但很快两人便跟着嬷嬷过了去。
只是一进去之后,两人却是被分开带离。
温胭脂跟着温父,温雪翡跟着温母。
温雪翡被温母带到里间时,神色有些不解。
“母亲,有什么话,怎么还不能一起说呢,要跟我和姐姐分开说。”
温母眼神微闪,抿唇道。
“自是因为你二人问题不一,叮嘱的东西不一样。”
“怎么,还要我当着你姐姐的面揭你短处不成。”
温雪翡赶忙摇头。
自家姐姐,光环强大,她的短处再被摆上台面说说,可不得相形见绌。
温母微微喝了一口茶,缓了下劲儿,道。
“这次叮嘱你的事,同月迟雅集有关。”
温雪翡没抱多大希望:“母亲是不想让我参加吗?那我明日便进宫同长公主说说。”
温母却是摇头:“不,你要参加。”
温雪翡倏而瞪大了眼,很是惊讶:“母亲,当真?”
温母看着温雪翡惊诧的眼里,藏不住的期待和欣喜,心里的酸涩更多了些。
这些时日,她几乎夜不能寐。
她自问良善,从不愧对旁人。
但雪翡,却是她此生唯一愧对之人。
温母自幼学画,精于画道,是江南第一女画师。
她比谁都清楚,抹杀一位天才的天赋,等同于是抹杀了她的理想,要了她的半条命。
可若是天才自知,才华却不能够对外展现,永远都要封存,无疑更是要了她整条性命。
在这种权衡下,她选择了伤害较轻的方法。
但自从那日起,她之后再面对浑然不知的温雪翡,满心全然被愧疚填满折磨,数十年如一日。
近日,在知道温雪翡连品画能力都是卓绝后,更是愧疚加深,辗转反侧。
夜里,她不知多少次坐起。
温父开导她许多次。
“你这么做,也是为了救雪翡的命。”
“倘若有一天她知道,怪罪于你,你就全推在我身上便好,是我让你这么做的,当年的事,不也是我应承下来的吗?”
“可我……”
“画画再怎么重要,它重要不过雪翡的命。”
“诶。”温母叹息一声。
“可我总想着,若是能有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也许就能弥补这孩子了。”
当时的温默跟着沉默了。
两全其美,谈何容易。
只是未曾想…真的出现会出现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眼下,温母缓缓扬起唇角,露出了一个喜出望外的笑容。
她同温雪翡道。
“当真,你可以参加月迟雅集,但你要答应母亲一件事。”
温雪翡快速点着头。
不过,此时的她,对月迟雅集更多的是抱着一种重在参与的好奇心态。
却不知,在未来的某一日。
她会为了月迟雅集,废寝忘食,焚膏继晷。
发了疯,拼了命。
温雪翡摸了摸后脑勺,眼神有些不解的从温母房里出来。
不解,温母为什么会提这样的要求。
而她出来之时,抬眼正好瞧见温胭脂也从父亲的书房里出了来。
温雪翡提裙小跑了过去,开心地同温胭脂分享道。
“姐姐,姐姐,母亲答应让我参加月迟雅集了,我能同你一起参加了。”
彼时,温胭脂旁边的树影落在她脸上,大半容颜归于暗处,她微垂着,温雪翡看不清她的神情。
过了一会。
温胭脂的声音响起。
“是吗?”
温雪翡微愣。
忽而感觉,后背有些冷。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
今天还有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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