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墙之隔的言宅。
云知意才进门,就见弟弟言知时揪着妹妹言知白站在影壁旁。
言知白被二哥捏着后勃颈,圆圆脸脸涨得通红,可怜兮兮缩着肩,望向云知意的眼神特别心虚。
言知时扭头俯瞰身旁小妹,神色微沉,语气还算克制:“方才不是话很多吗?这会儿怎么哑巴了?”
他这两年又长高了些,当初的少年嗓也变得低沉许多。每每发起火来,再不用像从前那般大吼大叫,只需拉下脸,就能轻易让小妹感受到怒火威压。
言知白眼里浮起了泪光,哽咽开口:“长姐,我错了。我没想到娘会那么生气。”
“你又告我什么黑状了?”云知意走近他俩,口中对妹妹说着话,却蹙眉冲弟弟摇了摇头,示意他松手。
言知时撇开头,口中淡哼一声,却还是照着长姐的意思松了手。
云知意上辈子和弟弟妹妹关系可称恶劣,前两年刚重生那会儿,心中多少还是有几分介怀的。
但如今两年过去,过往的那些冲突并未重演,她也就渐渐释怀了。
虽依然做不到与他俩亲密无间,可她私下里与这俩小的相处时,态度还算平和。
“说吧,”云知意随手替言知白理了理衣领,“是不是今日又在母亲面前搬弄我什么是非了?”
言知白抽噎了两声,紧跟着就哭了出来:“我方才看到你在隔壁霍家门口……和小田大人在说话……就、就去和娘讲了一下……”
其实不管上辈子还是这辈子,言知白这小姑娘都称不上坏,就是在长姐二哥跟前不讨喜。
她是三个孩子里最得母亲宠爱纵容的,虽父亲言珝有心严厉管教,但云昉总是护着,言珝自是顺着妻子。
久而久之,言知白就被惯得娇气贪懒又不学无术,偏又什么事都想与哥哥姐姐争抢。
可惜她年纪最小,也无强项,道理讲不过长姐,蛮力拼不过二哥,寻常若没有母亲撑腰,她就什么都抢不到。
于是练就了“向母亲告哥哥姐姐状”的碎嘴本领,搞得长姐二哥对她都很不耐烦。
“言知白你哭个……”言知时看了看长姐,强行将那个粗鲁字眼憋了回去,“你哭个什么劲?我是打你了还是骂你了?”
言知白强行收住哭声,却没防备打了个嗝儿。
云知意笑笑,抽出随身的绢子递给小妹:“你跑去跟母亲说,看到我在隔壁门口和田岳说话,然后呢?”
言知白接过绢子胡乱擦脸,瓮声低低道:“然后,娘她……嗝……发了好大脾气……还砸了个杯子,嗝。”
云昉自来就体弱,这些年深居简出将养着,连大声说话的时候都不多,更别提发脾气砸东西。
莫说言知白这备受宠爱的小幺女从没见过母亲如此,就是云知意,两世为人皆不得母亲垂青,也从没见过云昉怒极失态到砸东西的模样。
云知意惊讶地眨了眨眼,脑中飞快地转动着。只是听说她“在隔壁门口与田岳说话”,就生气到砸东西?为什么?
“姐,娘要见你,”言知时清了清嗓子,垂眸盯着地面,尴尬地补充道,“她正在气头上,爹这会儿又还没回来。不若你直接回望滢山,我去和娘说。”
前些日子,霍奉卿在旬会合议上对漕运司张立敏与言珝做了处置,二人除了被罚俸外,都得了“降职调用”的惩处。
张立敏被派去记档室做文书吏半年,而言珝则被派去码头,每日负责登船检查来往船只有无运载违禁货物。
这是个早出晚归的苦差,今日言珝当班,约莫要入夜后才能回城来了。
云知意沉吟片刻,摇头拒绝了弟弟难得的善意维护:“罢了,母亲是因我动气,你去也平不了事。我若转头就走,最后不还得等爹回来收场吗?”
她爹如今的差事很辛苦,累一天回来还要为这些事烦心,不合适。
主院正厅,端坐主位的云昉两眼微红,眼皮有些肿。“区区民妇,不敢受云大人重礼!”
在到主院的路上,云知意想想母亲向来“万事先护着夫君,然后是言知白,最后是言知时”的行事准则,就已大致明白母亲今日怒从何来了。
对此云知意早就习以为常,此刻站在厅中,抬头迎上母亲的泪目怒瞪,心中平静至极。
她规整行了个常礼:“我还没来得及换下官服,按规制本也不能对母亲行重礼。”
这不卑不亢、就事论事的态度,对云昉来说无疑火上浇油。
云昉猛地一拍桌,气血上涌,两颊立时红得异样,呼吸声都重了许多:“你、你这个……”
终究不是什么市井泼妇,怒急攻心之下也没能说出什么恶毒言词。
“母亲喝口参茶缓缓吧,”云知意轻叹一声,也不绕弯子,“您今日动这么大的气,是不是因为爹被降职调用的事?”
云昉气冲冲道:“亏你还叫他一声爹!这么多年,他最疼的就是你,如今你一朝得志,就是这么回报他的?!你就不怕寒了他的心?!”
此次同时动张立敏和言珝,是霍奉卿深入分化田党的重要一步棋,云知意要配合这大局,怎么能因为父女之情就拖后腿?
这话当然不能说,云知意就只能与母亲讲台面上的道理。
“爹为官多年,心中有数的。此次他被降职调用,是因自身确实有所疏失,并非被谁恶意栽赃。漕运司呈交他核验的那张记档有问题,他没有细看便草率落印,白纸黑字,抵赖不了,最终的处置是照章办事。如此,母亲以为我能做什么?”
云昉心中已然认定,云知意就是个冷血无情的小白眼狼,所以这会儿听不进任何解释。
“只是一点小差错而已,你堂堂州丞府左长史,若真有心,会兜不住吗?!”
云知意望着座上咄咄逼人的母亲,不知为何,口中竟泛起淡淡苦味。
“诚然,我若全力维护,确实能保爹免受处罚。但母亲可曾想过,面对一桩证据确凿的职务疏失,我出声硬保,会有什么后果?”
若此次强行保下言珝,后果就是,州丞府左长史云知意大人公信受损,假如将来再有别的官员出了类似纰漏,无论她管与不管,都会被人指摘。
云昉终究出身云氏,年少时又在京中官学受教数年,即便做了十几二十年的悠闲主妇,长久不曾过问外间事,也不至于想不明白这层后果。
但她就是觉得云知意不对:“就算你不便亲自出面,至少可以拜托别人帮忙缓颊!你方才不还在霍家门口和田岳相谈甚欢吗?连请他帮忙说句话都做不到?”
云昉并不太清楚如今的州府是何格局,只知州丞田岭在原州几乎只手遮天,因此便觉他的儿子田岳说话多少也该有点分量。
在她想来,云知意既与田岳有交情,请他帮着拉言珝一把不过举手之劳,就这都不愿,可谓铁石心肠。
“当初您怕我出仕后莽撞妄为连累了爹,如今又气我在爹遇事时冷眼旁观,不肯公器私用去维护到底。”
面对母亲的指责,云知意低垂眼眸,涩然哼笑。
“母亲,祖父教过我:哪怕血脉至亲之间,想要同甘,也该先共苦。”
其实云知意已经尽量委婉修辞了。她真正想说的是,做人不可以“鸡贼”,不能只要好处却不担责任与风险。
这一点,算是云昉的致命伤,是她从出身金贵、备受呵护的云氏女,一步步活成如今这般满心意难平的根源。
突然被女儿戳中心中隐痛,云昉有点恼羞成怒的狼狈,却又无可辩驳。
最终只能以绢掩面,泣不成声:“真不知我当年为什么要生下你这个冤孽!”
“您不知当年为什么要生下我?我却知是为什么,”云知意语气平静,甚至可以说是温柔,“我什么都知道。”
云昉倏地止了泣,僵住。
“我知道,您这些年每每面对我,心情都很复杂。但恕我直言,您的路是您自己一步步走出来的,您经历的煎熬和纠结,都是您自己选择的结果。”
云知意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语气有些悲伤。
“可我的路,从一开始就没得选,却是拜您年少时的选择所赐。我从没有怪过您,您却总是忍不住迁怒于我,实在是……任性啊。”
良久,云昉缓缓扭头看向她,泪眼里神情复杂。有震惊,有慌乱,却又有一点难以言喻的微妙释然。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她瓮声问道。
“七岁那年,祖母之所以突然要送我来原州,”云知意道,“不就是因为陛下大赦,徐勉回京么?”
没有人知道,上辈子的云知意曾多渴望得到母亲的关爱与拥抱。
当时的她为此默默做过许多努力。
刚到原州的第一年,她也曾学着年幼的言知时那样,试着在母亲面前嘴甜撒娇,结果得了云昉几顿不咸不淡的轻嘲,说她没有为人长姐的稳重。
于是她停止了尴尬做作的撒娇,年复一年地熬夜苦读。
哪怕因为幼时在京中云府承家学庭训,学养上本就比原州的同龄人扎实许多,却还是不曾有半点懈怠。
她想让母亲以自己为傲,可云昉并不在乎。
她知道母亲心疼丈夫,便主动帮着分担教导弟弟妹妹的责任。当年母亲对此颇为防备,总怀疑她将来会霸占属于弟弟妹妹的言家。
她见母亲偏疼言知白,对言知时也是在意的,便时时严厉约束,不愿两个小的懒散不成才。可母亲觉得她对弟弟妹妹刻薄。
总之,云知意是做什么错什么。她很清楚自己没错,只是母亲一看到她,心里就会有个迈不过的坎。
那个坎,叫“徐勉”。
云氏本与皇室有着心照不宣的默契,云昉将来该是要与皇家联姻的。
她自幼体弱,家人不太放心她独自在外,因此她得了特许,在云氏家学开蒙学到八岁,便随皇子、公主们进了内城的北苑受教。
在她十三岁那年,突然向家中强硬要求,坚决不再进北苑。
她身骨比别的孩子弱,家中一向疼她得紧,便让了步,将她送进京郊官办明华书院就读。
在明华书院,她遇到了改变她一生的两个男子——
京中书香名门之后徐勉、原州籍寒门学子言珝。
徐勉是京中书香世家之后,其祖父曾官至国子学祭酒。
那老人家博学名重,多次主持京中官考春闱,在才学上常被人与帝师成汝相提并论。
有此家世,加上徐勉又长相俊美、年少便有才名,一向很受小姑娘们青睐。
谁也不知他与云昉是几时私定终身的。
总之,云昉在自己成年礼上晕倒,云府家医一把脉,惊觉已有身孕两个多月,云府上下都傻眼了。
事情瞒不住了,云昉才对父母说出真相,并称徐勉与她早有约定,在她成年礼之后,徐家就会择日登门议亲。
木已成舟,她态度又坚决,她母亲虽生气,却还是选择了护着她。
之后半个月,云昉的母亲云端在帝后面前赔尽了笑脸,也不敢说云昉做了什么破事,只能讲“她身骨越发不好、体弱多病,怕担不起天家福分”之类。
幸好云氏从开国之初就世代于国有功。
也幸好皇后看中了云知意的六叔云孟冲,有意将让母族一位外甥女与云孟冲联姻。
更幸好那时云昉的二姐云昤在西南边境血战大捷。
毕竟云昉与皇子联姻之事仅仅是大人之间心照不宣的默契,从未口头上说穿,帝后二人多方考量后,最终接受了云氏的说法,并未深究。
皇后做了主,将云孟冲与皇后外甥女的婚事过了文定之礼,极其正式地定下的娃娃亲。
云氏有惊无险,不代表徐家也这么走运。
一个月后,徐勉祖父卷入科考舞弊案。
《大缙律》对科考舞弊案的惩处极其严厉,祸及三代。徐家人全被流放出京,徐勉自也在其间。
案发得太过巧合,云昉的母亲总觉得这其中有来自皇帝对自家的敲打之意,谨慎起见,便规劝女儿忍痛舍弃腹中的孩子。
可惜云昉从小被保护得太好,虽也算饱读诗书,却天真到不能明白母亲和家族在这中间担着多大风险。
她怨恨云氏在徐家落难时袖手旁观,更恨母亲残忍要求她舍弃徐勉的孩子。
将近二十年前,民风上对“未婚生子”这件事非议还颇多。
云昉为了与家中置气,宁愿自出云氏、远离京城生活,也要生下这个孩子,便接受了一直对她示好却没被她看在眼里的同窗言珝。
言珝很清楚她与徐勉的事,也清楚她与自己成亲只是为了生下那个孩子,但还是包容接受。
那时云昉是初次有孕,一向身子骨又弱,言珝便陪她暂留京郊卫城的云氏别院,悉心照料到她顺利生产,也算用情颇深。
或许云昉最初就是被这一点感动,所以在生下云知意后,她主动求到母亲面前,希望能将云知意留在京中云府,以免言珝看着心里添堵。
就这样,云知意被记在了云氏族谱上,由祖父祖母亲自照料,对外宣称是云氏旁支的孤女。
到云知意七岁那年,皇帝大赦天下。
当初被流放的徐家只剩徐勉与母亲、兄嫂及一双年幼而侄儿、侄女,有朝臣说情,皇帝便允了徐家人回京。
徐勉从来不是池中物,一回到京城就投考国子学。
说起来,当年那桩舞弊案虽并无冤屈,人证物证确凿,但徐勉祖父只是失察之罪,没有证据能证明他曾受贿或徇私。
三代人流放七年,死的死、伤的伤,怎么说都是得了严惩,皇帝惜才,对徐勉便睁眼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云知意的祖母云端洞若观火,立刻意识到,若有朝一日徐勉知晓了云知意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说不得要与云氏争执闹开。
其实,就算徐勉铁了心要和云氏争这孩子,只要云氏强硬,他并无胜算。
但云知意祖母真正怕的是,两边若闹起来,再被多嘴好事者翻出“云氏曾有意让云昉与皇子联姻,最后无疾而终”的往事,那就等于狂扇皇室耳光,到时云氏和徐家都要被架在火上。
而云知意在京中的处境就会极其尴尬。
于是祖母让人火速来原州,与言珝、云昉说明利弊。
言珝本就是个内心温柔宽厚的人,云昉也不是全无为人母的舐犊之心,这便将云知意接到了身边。
被女儿戳穿隐秘旧事,云昉面色青白交加,一时无言。
“为人子女,我不能狂悖到去评判您的对错,所以这些事,我知道也就知道,从来不曾多想什么。”
云知意深吸一口气,尽量以平静的语气道:“我听人说过,女子生产不易,头胎尤其危险。您自小身子骨又弱,当初生下我,实在是赌上了命的。所以我对您是很感激的。”
“你……”云昉话才起头,却又突兀噤声,仿佛是不知该说点什么。
云知意道:“这些年我有时也会想,既您见着我就难受,或许我该永远不再出现在您的面前。可我在这一点上不太争气,远不如您坚定。”
当初云昉向父母承诺“自出云氏、永不回京”,就真的没再回去。
可云知意做不到。言珝待她是真的好,她舍不得这个没有血缘却给了她温暖爱护的父亲。
而且,她稚龄时太过渴望得到来自母亲的爱,纵然如今已不再渴望,但还是不想与母亲彻彻底底形同陌路。
“我今日来,倒也不是要来扎您的眼,更没想来揭您的伤疤。本意只是想与爹谈点事,在州府说话不方便,劳驾爹前往望滢山也不是做人子女的姿态。若您实在不想见我,往后我再回来时,不到您面前来行礼就是了。”
云知意扯了扯嘴角,小声道:“我本来也没多喜欢下跪磕头的。”
云昉望着她,沉默了很久,突然哑声轻道:“不跪便不跪吧,本来我也受不起,以后行常礼就好。”
母女俩一向里关系都不尴不尬,如今突然将所有话说开,双方都如释重负。
不过,双双抱头痛哭、彻底冰释前嫌,却也是谁都做不到的。
云知意点点头,又道:“至于公务上的事,我与爹早有默契,您不必担心,也不要过问。”更别试图对她指手画脚。
她为官自有操守底线,便是说破天去,她也不会因为要讨母亲欢心而乱来。
云昉绷着泪痕斑驳的脸,瓮声瓮气“嗯”了一声,算是达成共识。
云知意回自己院里,简单沐浴后换下了官袍。
问了家中老仆,得知言珝还未归来,她便懒洋洋上了朱红小楼,抓了一把小石子,趴在阑干上,怔怔望着一墙之隔的那间书房。
大约是先前与母亲谈那些话的缘故,她此刻有点心累,特别想和霍奉卿说说话。
此刻夕阳还未落山,那间书房没有上灯,但门是开着的,显然里头有人,嫌闷热开着门通风。
但云知意不确定此刻在书房的人是谁,想起上次丢石子过去,出来的人却是霍奉安,就有点尴尬犹豫。
她两指捏着一颗石子,轻轻在阑干上敲着,时不时踌躇地轻咬下唇。
这石子丢是不丢呢?可真是个艰难的选择啊。
恍惚间,手中那颗石子脱手,直直就落了下去,最终在墙这头的石板上咕噜噜一阵乱滚。
声音并不大,只是惊到了周遭树间秋蝉与草中鸣虫,周遭顿时突兀静谧了片刻。
就在虫鸣蝉嘶重新响起之际,身着青衫的霍奉卿自那间书房迈步而出。
夕阳斜照着他修长的身躯,在他背后的地上投出一道细细长长的影。
温柔又真实。
云知意笑得见牙不见眼:“有一件事,我很早就觉得奇怪了。”
“何事?”霍奉卿仰头望向她,满目噙笑。
“以往我每次丢石子过去吵你,你也是这样立刻就出现,我怀疑你从前每夜在书房里,并没有认真读书。”
云知意将双臂叠在阑干上,歪头觑他,笑着闹他。
“你老实说,是不是这样?”
霍奉卿干咳着错开目光,最后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
云知意没想到他会承认,当下诧异又好奇,“那你在书房不专心读书,都在干嘛呢?莫不是一面翻着书,一面却竖着耳朵,偷听外头有没有我丢石子的声音?”
霍奉卿握拳抵唇,将头扭向一边,脸颊浮起羞耻淡绯:“就,眼睛是盯着书的,耳朵却有它自己的想法。”
少年求学时,一墙之隔的小青梅总会在夜读烦闷的间隙,故意丢石子过来惹他出去说话。
虽然他俩大多时候都是话不过三句就会吵起来,但若哪夜没等到那个声音,霍奉卿就会心烦意乱、神思不属。
如今想想,大概在他的脑子还没转过弯的那些年,这对耳朵已经很明白——
宵静夜里石子敲击院中石板的声音,是隔壁小青梅向他发出的讯号。
那意思是:霍奉卿,我想见你,立刻给我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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