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陇西的月光出奇的温和,洒落在白衣男子身上,竟使他看起来恍若谪仙。
可此时,这位恍若谪仙的男子却面色阴沉地看着独孤伽罗,“人已逝,你们怎可到此扰乱清静”他的手中握着一把长剑,看似不肯轻易罢休。
“对不起,是我太饿了,所以才去偷吃这里的烤鸡的,我下次不敢了。”独孤伽罗羞愧地低头。第一次偷鸡吃,竟然还被人当场抓住,当真是让她无脸见人。
那男子气急,闭上双眼,深吸了一口气,才平复下来。那只鸡是他亲自烤的,死去的人是他的所爱,因为她很爱吃他亲手做得烤鸡,所以在临行之前,他决定再给她做一次。明日他就要回北齐了,这是最后一次,再不会有下次了。
“如果,你以为只要做错事情,就可以通过道歉取得原谅的话,你也太天真了”说罢,白衣男子“咻”的一声便将长剑拔了出来。“你们要以你们的命,来祭奠这个错误”
明日就要回北齐了,也许此生他再也不会踏入长安,所以,他绝不能原谅。
白衣男子抬起手中的长剑,径直的指向独孤伽罗。
“咣”一把木棍挡住了长剑,李渊站在独孤伽罗的前面,“只是一只鸡,你也太小题大做了吧”
白衣男子冷哼一声,并未答话,可长剑却再次向他们横斩而来,那个比独孤伽罗手腕还要粗的木棍瞬间被砍成了两半。此剑世上少有,乃是白衣男子花重金买来的,当时人们对此剑的评价是:此剑之锋,可斩万物。
木棍被斩断,李渊突然愣了一下,正在此时,那把长剑便狠狠的从他的手臂便划过,留下被划破的衣袖和长长的流血疤痕。
他忍着疼痛,不吭一声,向白衣男子扑了上去。他要保护独孤伽罗,这一次,他一定要保护独孤伽罗。
李渊不会武功,白衣男子躲他的攻击游刃有余,不时还用长剑在他身上留下一个伤口,不过少顷,李渊便已遍体鳞伤。
独孤伽罗自然看出来了,那白衣男子好像根本不急于致李渊于死地,而是要一点一点地将李渊杀死,让他流血而亡。
“李渊”独孤伽罗见李渊满是鲜血再也支撑不住的样子,胸口痛的无法呼吸,都是自己的错,如果没有吃那只鸡就好了,虽然很饿,但只要撑过今晚就好了,少吃一顿饭也不会死啊
看向白衣男子的长剑再一次刺向李渊,独孤伽罗突然上前,伸手便握住了那白衣男子的长剑。剑势凌厉,霎时便将独孤伽罗的手掌划出两道长长的口子。
白衣男子下意识地看向独孤伽罗。独孤伽罗的脸上虽然有着大片的烧伤,看起来甚是恐怖,但让白衣男子在意的不是她的脸,而是那双眼睛。那双含泪的眸子,在月光之下显得分外明亮,像极了他的所爱李娥姿。
像极了,李娥姿在,看着他
而此时,隋历七十八年五月二十三日卯时早上五点至七点,独孤伽罗就在千雪楼的六楼的一间房间内酣酣睡去。
“公子,她是谁啊您怎么带陌生女子回来,若是被宇文毓知道了,肯定又要喋喋不休了。”脆生生的声音昭示着他正是昨日千雪楼二楼的那个小书童。
“阿赟,你把马车先带到后院,我们今日不回北周了。”白衣男子坐在床边,看着床上昏睡的独孤伽罗,冷厉的眸子变得分外柔和。
阿赟嘟着小嘴不肯离去,“可是我们今日不走,万一赶不上太子殿下的生辰宴怎么办太子殿下心胸狭窄,您若是不去,他肯定会忌恨的”
“阿赟”他冷喝道,“太子殿下岂是你能随意置喙的若是被他人听了去,才是真的惹上麻烦此事我心中自有打算,你只听吩咐便是。”
“是。”小书童应的不情不愿。
“还有,吩咐岳裳准备一下拜见药师决明子的礼物,这段时间我要和他见上一面。”
阿赟应声后离去,只留下白衣男子与独孤伽罗独处。
“雪儿,她的眼睛真的好像你,如果这个世上有灵魂的话,你是否就居住在那里,所以你才安排我与她相见。”白衣男子的手指温柔地抚上独孤伽罗丑陋的脸颊,“你看,我这么爱你,所以不会介意。”
话说阿赟从白衣男子的房间离开后,便准备下楼。可才刚行了两步,便撞到一个男子的怀里。
那人把阿赟推开,“喂喂,我可没有,别给我投怀送抱。”
阿赟抬头,眼里噙满了泪珠。
男子一愣,一张俊脸几乎凑到了阿赟的鼻尖,“喂喂,你怎么哭了这可不是我惹的吧,我什么都没干啊。”
“是公子啦。”阿赟撇嘴。
“宇文邕宇文邕怎么了”
“自从李小姐死后,公子好像魔怔了一样,一直很不对劲。昨天夜里,不知从哪里带回来一个丑八怪。公子对她好温柔,甚至还为了她,说是不要回北周了。
不回北周的话,公子一定会被太子殿下忌恨的,我们白家是北周的皇商,未来家主被皇储忌恨,那还得了。阿赟是个下人,人微言轻,说的话公子也不听。阿赟不知道怎么办了。哇呀”说着说着,小书童就放生大哭起来,把面前的男子吓得立刻后退了一步。
男子看着哭的眼泪鼻涕哗啦哗啦的小书童,一股怒气“噌”的直上眉头,“别哭了,我找你家公子去帮你讨回公道”
“不是讨回公道啦,是劝我家公子回北周啦。”阿赟一边擦眼泪一边说道。不过,他擦干眼泪后,已经看不到男子的人影。
男子火急火燎地踹开了宇文邕的房门,径直走了进去,“喂喂,姓白的,你怎么把你家阿赟欺负成那个样子啊丑八怪呢赶紧给我出来”
不过,他刚喊完这句话便怔在了原处。
那掀开的锦帐之下,一袭白衣的公子俯着身子,纤长如玉的手指落在熟睡之人的发上,深邃的眸子,柔情似水。除了李娥姿,他从未见过宇文邕对任何人露出过这样的表情。那一刻,他的心,融化了,他的怒气,烟消云散。
宇文邕是他的朋友,李娥姿的死对宇文邕的打击太大了。他这些日子,都看得明白。如果,有一个人能够代替李娥姿留在宇文邕的身边,他也是乐意的。
“宇文毓你说什么”宇文邕回过神来,看向他。
“没什么啊。我就是说,你家的那个小书童办事太不利索,拖拖拉拉的看得我都替他着急。”他嘿嘿一笑,掩饰尴尬。
“阿赟是自小跟着我的,虽然平时贪玩儿了些,可也没有你说的那么懒惰。平日里你就喜欢逗他,现在又到我这里说他的坏话。我不信你。”
“你给我出去这里是我的地盘”
“你把钱退给我,我就走。”
“你出去之后,我自然会把房钱退给你的”
“不是房钱。”宇文邕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是千雪楼自创楼以来白家所有的投资和分红。”
“噗”宇文毓顿时被气的吐血。
“算了,你爱怎样怎样,反正我这千雪楼也已经成了你白家的后花园了。”心中万分悲叹,最终只化为这一句话。面对宇文邕,宇文毓已经习惯自动认输。
独孤伽罗醒来的时候,宇文邕已经离开,一个身着赤色莲裙的女子正坐在一旁的琴台上抚琴。她的秀指在琴弦如流水般的舞动着,优雅清扬的乐声缓缓流入独孤伽罗的耳畔。
女子的嘴角上浮着淡淡的笑,神情慈和。密长的眼睫遮住了深邃的秀眸,一颦一颤,都惹人一阵心动。
“你是”虽然乐声美妙,但独孤伽罗可顾不得那么多,她只想着昨夜的场景,心中十分担心李渊。
昨夜也不知怎的,那白衣男子突然出现在她的身后,将她打昏了过去,此后的事情,她便不能晓得。
那女子抬眸,停止抚琴,看向独孤伽罗。精致的容颜仿佛降临至世间最美的仙子,她的眸子莹润如水,又蕴含着深深笑意,“小女子独孤曼陀,乃是千雪楼五楼拍卖坊的坊主。”
千雪楼拍卖坊的坊主独孤伽罗疑惑,“独孤曼陀姑娘,我怎么会在这里”
她对这位独孤曼陀姑娘倒是略知一二,因为独孤曼陀在长安实在是有名的人物。作为拍卖坊的坊主,每场拍卖独孤曼陀都会出现在台上,而那些来到拍卖场的达官贵族,只有很少的人是真的想要拍下商品,更多的人都是为了一睹独孤曼陀姑娘的芳采。
独孤曼陀姑娘与大冢宰宇文护的嫡长女宇文飘并列为长安的第一美人儿,而宇文飘远嫁南疆,长安里的男子钦慕的对象便只成了独孤曼陀姑娘一人。而且独孤曼陀姑娘极爱赤红,和李昞倒是有着极其相似的穿衣品好,故以前独孤伽罗开过不少关于李昞和独孤曼陀姑娘的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