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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夜奔 不知道是谁的掌心在冒汗。(1 / 1)

读初中的时候,许愿班上也有几个学霸。

但他确实没见过原曜这样的。

现在,原曜一脸血地站在一楼男厕所的排气窗边抽烟,许愿实在是无法把这种形象和三好学生挂钩。

现在是高一的晚自习时间,男厕所里没有其他人,只有一盏不太亮的白炽灯、几个倒在水槽旁的拖把,湿哒哒地滴着水。还有蹲便抽水的声音回荡在空空的厕所里。

其实许愿特别想问一句你为什么要打邱宁啊,但是男生之间干架有时候不需要理由,有可能仅仅是因为原曜心情不好邱宁撞点子上了。许愿问多了怕原曜觉得他矫情,更怕自己自作多情。

许愿警惕性强,站在靠门的位置放哨,“在这儿待着没问题?万一年级主任进来怎么办?”

原曜从容道:“拿扫帚敲晕他。”

许愿无语:“……”

“那高一的进来看到了回去告状怎么办?”许愿盯着地上滴的一点点血渍道。一缕白眼飘至鼻尖,他轻轻皱了皱眉。

“谁敢?”原曜把烟灭了。

“别抽了,过来擦脸。”许愿把纸巾放在水龙头下接水。

“你给我擦,我看不见。”

原曜眉心拧起,红褐色的血在他那张冷峻的面孔上格外突兀。

血已经凝固了一些,黏糊糊地粘在眼角。为了避免高一早恋,学校连一块镜子都舍不得在厕所安,没镜子确实不太好擦。

许愿急了,扑过去,“你瞎了?”

“……”

原曜绷不住,被逗乐了,“对啊。”

“你真看不见?”许愿比了个手势在他面前晃。

不对啊刚刚点个烟还行云流水的,怎么烟还没抽完就看不见了,熏的?

“嗯。”原曜睁眼说瞎话,“还好,可能是充血了,特别模糊,走不了路。”

许愿的心跌落到谷底,比厕所洗手台上的砖还凉。

他瞟到原曜手上的电子手表,发现屏幕像是磕碰碎了,遍布着蜘蛛网状的痕迹。他扬下巴,提醒道:“取下来,我拿去修。什么时候买的?以前没见你戴过。”

原曜垂眼,盯着表盘看了好一会儿,指腹轻轻地拂过那一道道裂缝。这屏幕是不能用了。

半晌,他发呆似的,才回过神。

他把手表解开往衣兜里塞,“没事。我自己修。”

十分钟后,舒京仪送来了假条、口罩、创口贴还有手机,准备送两人出厕所。除了这些,还有在班上借的一件连帽卫衣,原曜用来遮鬓角用的。

“这是大彬的,准能遮住。”舒京仪催促,“快去吧。到了诊所给我发个消息。”

大彬是班上一个将近一米九的男生,块头还大,衣服都是xxl码的,原曜穿着刚好大两个号,帽檐宽,垂下来能把眼角遮住,学校的门卫大爷头发花白,眼神不太好使,学生只要没缺胳膊断腿的他就看不出来。

舒京仪交代完,站在厕所门口指了指楼上,“我先上去了,今晚老师在办公室改卷子,我还得守晚自习。”

“成,你快去!”许愿说。

高中三年,舒京仪很少看原曜亲自动手。

上回打架是在校游泳馆里,那时候他们都才高一,年级上直升的人看不上他们从其他学校升来的,故意在泳池里溅水,水溅得他们满脸,快睁不开眼睛。

那天,原曜被干扰得游不下去了,咬着根冰棍坐到泳池边的凳子上,没吭声。等溅水的男生爬上岸,原曜把冰棍一扔,走到岸边,伸手一推,然后自己也跟着跳下水。

整个泳池的水面不再平静,刚入学不久的高一也不再平静。

原曜以压倒性的胜利打得对方两眼翻白,最后还是救生员拿着游泳圈赶来结束了战斗。

后来,年级上就说,一班那个长得帅的,别惹他,谁惹他他就淹死谁。

原曜来念高中也不是开擂台的,名声打出去没人敢欺负了就好。之后一年他认真学习,拿年级排名说话,其他无需过多言语。

“你看着点他,”舒京仪拿出点作为班长的威严,特别认真,“我不管你们俩刚才是因为什么和三班杠上,以后都别这样了。有什么仇等高考完了学籍调走了再折腾。”

许愿知道舒京仪是为了他们好,点头,“行。”

以许愿的性格,等高考完、学籍调走了,心里的气早就消散了。

他只后悔今天没能多打邱宁几下。

“走了,”许愿戴上口罩,给原曜贴上创口贴,扭头准备带着原曜往外走,“我们找间诊所看看。”

他刚迈出男厕所两步,校服衣摆忽然被什么力气拽住,他回头,是原曜的爪子。

不知道为什么,许愿想起小时候看的《动物世界》,里面豹子的爪子也这样,能精准地捕捉猎物,动作快,让人特想捏上那么几下。

许愿停下来。

他回头,心想着趁原曜眼睛不好使,指尖在原曜光滑的手背上摸了两下,吃个豆腐。

许愿装正经人,“怎么了?”

原曜反手握住他作乱的手指,镇定道:“我看不见,你得拉我。”

“……”

许愿感觉手里湿湿热热的。

不知道是谁的掌心在冒汗。

拿着假条,他们顺利混出校门。

出了校门后,许愿和原曜站在“六中”两个大字下发呆,望着车来车往的主干道,像面前摆着道银河。他们头上扣着卫衣帽子,脸被口罩遮住,有点身为剑客出门已是江湖的感觉。

不对,是无家可归的感觉。

“我想到一个问题,”许愿喃喃道,“去完诊所,我们去哪儿啊?”

原曜半边眼睛肿得跟发面馒头似的,还没结血痂,这要是被爸妈看见了不得直接死翘翘?都不用邱宁亲自动手的!

原曜说:“没事,我说我摔的。”

“这什么破理由?你这么说,我妈肯定觉得是我打的。”

“那就说是你打的。”

“原曜!”

“干什么?”

始作俑者唇角勾了勾,跟没事人一样,伸手点了点许愿的后脑勺,指尖蹭了蹭那一撮头发,“快走吧,实话实说。就说干架了,还打赢了。”

怎么头发都这么软绵,他想。

原曜不知道的是,许愿天生发质就软,十一岁那年曾万分嫉妒顾远航的刺猬头,在卫生间里抹光了许卫东的进口发胶,于岚贞发现后不但没笑他,还说一点都不帅,好像四十多岁的。

许愿很伤心,再也没抹过发胶。

听原曜故作轻松地这么讲,许愿的情绪被调节起来了,笑道:“打赢了这个必须说。因为我妈肯定会问战况如何。”

舒京仪发来一条微信消息:

——安全!

——邱宁也请假回家了。

意思是他们打群架的事情学校不会知道,三班那边已经擦完屁股了。

许愿叹口气。

知道这人眼睛被血糊住了看不清楚四周,许愿按开地图导航,问:“你知道哪儿有诊所吗?”

原曜点头,“这片我比你熟。朝万达走五百米就是。”

许愿“哦”了一声,往原曜身边凑了凑。

原曜站着也不动作,等他眼巴巴地靠过来。

许愿把校服袖口扯得老长,伸胳膊去拽住原曜的臂弯,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掩饰自己的不好意思。

毕竟两个这么大的男生在大街上拉拉扯扯的,影响不好。

还没到下晚自习的时间,夜空下,来往的车辆如流萤,街上一片明黄与黑暗在交接,他们在红绿灯前停下来。

高三还没放,但晚八点已经过了,过马路的几乎都是才下班的上班族。

原曜很配合,跟着许愿走,像真的看不清路。

绿灯亮了。

许愿带着他往斑马线上走,原曜装得尚且还有感光能力,知道车从哪个方向来,顺手揽住许愿的肩头,把自己调到车来的那一边。

许愿心一狠,想啊,怕什么呢。

我管别人看不看我干什么?

我管好原曜就好啊。

“牵好我。”

许愿说完,伸手去拉原曜的手腕,无视掉旁边的所有人,牵着原曜过了马路。

路两旁的树长得过于茂盛,路灯挂得又高,光线从树冠的缝隙跌落下来,在校服上投影成一颗颗微亮的小行星。

他们跟随着那些车流,在树荫下往夜色苍茫走去。

校门口这条马路一眼望不到头,朝南北两个方向延伸得很远很远。

许愿顺着原曜说的地方找,找到了一家即将打烊关门的小诊所。大夫一见是六中的学生,急得药盒都不收拾了,赶紧过来把两个孩子带进留观室处理伤口。

后来许愿才听原曜说,这大夫好老了,老到都快走不动了,但他的外孙是六中的学生,所以最见不得学生受点什么伤。

老大夫诊断了个眼睑裂伤,开了一堆药,让原曜这段时间洗澡洗脸都要注意别沾水,不然这么俊一张男娃脸,留了疤可不好看了。

出诊所之后,原曜看许愿那担心的样子,说这点疤不算什么。许愿闷着不吭声,用脚想都想得到原曜要说这种没什么卵用的安慰话。

原曜又说,都怪邱宁太欠了,早跟你说了别和他玩儿。

原曜还说,许愿,你怎么不说话啊。

我说什么?

许愿气鼓鼓地往前走好几步,想脱下书包砸原曜脑门上,又发现今晚两个人都没把书包背出来。

原曜看他一言不发地往前冲,急了,去拉他的肩膀,不会留疤的。

“原曜……”

“你明明就看得见!你又骗我!再骗我就把你眼珠抠出来!”

原曜淡淡地“哦”一声。

他撒腿就往诊所外没什么人的小巷子里跑。

“你欠揍!”许愿也欢实了,提着自己还有点儿疼的腿去追。

这腿是下午被三班那群孬种给压的,打不赢就打不赢吧,在背后踩他的腿算个鸡毛本事?

十点前,两个人算着晚自习下课的时间回了家属院。

今天家属院里冷冷清清的,好几户常亮明灯的人家没在家里,许愿下意识往自家窗户一看,黑的。

他低头解锁手机屏,看到好几条未读短信,都是爹妈发来的。

大概意思是今晚不回来了。

许愿内心波动。

竟然有一点小窃喜。

回家之后,两个人对视一眼,又傻了。

走的时候太着急,他们都没有带书包回来,也就是说今晚根本就不用复习了。许愿第一次看见学霸这种无聊又吃瘪的样子,说你还是先去洗澡吧,对了记得别沾水啊。

“成。”原曜进了卫生间。

许愿没回卧室,在沙发上盘着腿给顾远航发消息,说阿航你帮我问问阿姨,家里有没有祛疤药?

那边顾远航才下课回宿舍,回得有点慢。

顾远航说,家里的早用完了,我妈今天刚好出去买药,买了一大堆跌打损伤的回来,还有红花油。你要不要?

许愿又问,阿姨在哪儿买的?

虽然顾远航这人成天吊儿郎当的,但真要求他点什么事还是挺靠谱。

顾远航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回来。

他说是那种民间小药房,估计十一点要收摊了,要去得赶紧去。

顾远航还加了句,这家的药特别管用,我从小到大出点什么事,家里都在这儿买药的。

许愿说,别扯其他的蛋!

地址呢?

不知道顾远航是网速不好还是什么原因,一下子给许愿发了七八条地址过来,内容定位还都是一模一样的。

许愿回复他:

——你刷屏呢?

——收到[ok/],谢了哥们

顾远航看他这着急的样子,好奇了,说谁受伤了?不会是我们愿愿吧我们愿愿那么好看的一张脸蛋怎么可以留疤,我不允许!

是啊,原曜那么好看一张脸怎么可以留疤?

许愿这么想着,按手机的速度快了,说我求求你你别弹消息了,我手机闪红快没有电了!

顾远航不依不饶地问:

——到底谁啊?

——反正肯定不是你,你对你自己的事情才没有那么上心。

许愿想了想,回复:

——我对象。

——[害羞

手机屏幕的光线微弱地亮着,屏幕上方的“对方正在输入…”只持续了一秒,那是顾远航呆滞住的那一秒。

——?!?!?!?!??!

——卧槽卧槽

——这周我要来你们学校围观一下!

他疯狂刷许愿的屏,直接把许愿的手机刷到了只剩百分之十的电量。

许愿回复:

——围观个屁你。

——校卡都没,进都进不来。

“这都什么人啊……”许愿心想也来戁鴌不及了,看一眼卫生间,原曜还在洗澡。

卫生间的玻璃门盖的是磨砂的膜,虽然很模糊,但是许愿还是能通过那影子去肖想一下里面的场景。他深吸一口气,靠近了那扇门,敲敲,说:“我出去一下。”

“什么事?”里面花洒放水的声音戛然而止。

许愿知道如果说去买药,原曜肯定不会让他去。

他只得说:“阿航找我,十二点之前就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阿航:嫂子一定很漂亮

第36章如何征服英俊少男爱一个男人还不如爱一只被烤熟的母鸡。

在原曜十八岁生日这一天,许愿又倒了一次霉。

其实顾远航发的药铺定位离家属院没多远,但最近天冷,车不好打,手机快没电了也不敢喊网约车,他只得闷头往外走。

许愿穿得单薄,几乎是被风推着往前走。

他握着几张百元大钞,手背发凉。这些钱都是于岚贞给的生活费,许愿平时不怎么花,慢慢也就存下来了。

他没买过这种神药,不知道祛疤膏要多少钱。

街道社区的道路冗长、神秘,杂草疯长快到人腰,将这里掩盖成一处处普通农田,白墙上那些痕迹却记载几十年风雨岁月。

许愿等来了去时的公交车,却没等到回家的。

他往回走的时候,将近十二点,凤凰山最后一趟66路公交车早已光荣收班。

许愿只得在路边等着打出租车。

但这个地方偏,整条街道一看就是上世纪的老建筑,都是平房,门前还挂着茶馆的字样。许愿倒是不害怕,拿着药匆匆地赶路,想走到大路上去招一辆出租车。

顾远航住校,复习完教材,给许愿发消息:

——愿babe!

——买着了没?

——你明天去买不行吗,非要现在去买。嫂子伤着脸了?

等了半个多小时,许愿都没回他。

顾远航想,这么大人了应该没什么事。又等了几分钟,他实在困得坚持不住了,关掉宿舍台灯,搓搓手取暖,换了棉袜爬上上铺睡觉。

许愿并非不想搭理他,而是手机早没电了。

买药中途,原曜来过一次电话。许愿还没滑下接听键,手机直接卡死关机,再按开机键已经按不开了。

“北三环,到了动物园那边我再跟您说怎么走。”许愿对出租车司机道。

过了十来分钟,许愿从出租车上下车。还好他有在裤兜里揣现金的习惯。

他很少这么晚回家属区。

一到夜里,平素热闹的街道安静不少,路灯打得黯淡。夏天的时候还有流萤和飞蛾绕在灯光下转,耳旁阵阵蝉鸣,仲夏夜的风从机场的方向吹过来,能让杂草推着人走。

现下是冬夜,这片老旧的居民楼哑了嗓音,不再有生气。

于岚贞说,等明年年底这一片都要被拆了。许愿问为什么啊,于岚贞说是因为城市规划吧。城里这么一大片空地空着,地铁都修不过去,谁不眼红呀?时代在进步,城市总要发展,咱们这里早就不是北郊了。

许愿却还记得,他是生在北郊,长在北郊的小孩。

深夜,进街道的路早就没人了。

许愿一路小跑到家属院门岗,发现铁门已经锁上了。他握住大锁,轻轻扣出声响,门岗也没醒过来。

小的时候,这一片人多热闹,在门岗守着的都是些年轻小伙,现在搬走得没剩下多少户人家,门岗都变成大爷了。

他出门出得着急,连家里的钥匙都忘了揣。在潜意识中,家里是有人等着他的。

“秦爷爷,”许愿低声地喊,指尖在已被大家摸得快包浆的门锁上蹭,“您开下门啊,我再也不敢晚归了,就这么一次,我是许愿!这冬天这么冷,您要是不放我进去,我就……”

门岗室的灯没亮,无人应答。

会不会半夜三更把谁家叫醒了啊,这明天可是要在社区服务中心挨批*斗的。还得挨居委会的警告,说不定让写份检讨交过去。

一想到检讨,许愿头围大了一圈。

“你就什么?”

身后有人悄无声息地靠近,许愿吓得一跳,继而一束刺眼的暖黄色光线从身后照来,一下就把从大门进单元楼的路照出一条银河似的路。

拿着手电筒的人是原曜。

少年衣领凌乱,额间渗着汗,傍晚才流过血的眼眸发红,看起来状态十分不佳。原曜撑着膝盖,躬下身子在喘气,像是跑累了。

他不知道原曜是冷还是怎么。

原曜又在发抖。

神情很像那次在北三环路上被陌生车辆拦下问路的时候。

原曜只穿了一件纯黑色的衣服,面料很薄,像风一吹就会动的袍子。许愿想起神话故事里的神祗,总会穿着宽大的长衣下凡去拯救芸芸众生。

许愿看他这架势是出来找人的,胸口突然软软地塌陷下去了一块。

他接着念叨:“我就找原曜……”

“明明是我找你。”原曜哑着嗓子骂他,今天的低音炮委屈得不那么好听。

“你是出去找我了?”许愿呆掉。

“你去哪儿了?怎么电话都打不通?”原曜握住他的肩头,力气用得重了点,疼得许愿“嘶”一声。

原曜不管捏疼许愿了没有,慌着动动手指头,把手电筒的光线绕着许愿全身上下转了一圈,审视、检查,还好配件都还齐全,确定没少胳膊少腿儿的。

他不是不相信二十一世纪二十年代的治安,而是不相信自己。

或者说,不那么相信原向阳。

他不知道在广西执行任务的原向阳现在如何了,只希望不要再有人盯上他。原曜虽然不怨恨,但他认为是因为爸爸没保护好自身,才会造成信息的泄露。

多年前对他下狠手的那个团伙已经都判处了死刑,可那种长年累月的警惕把原曜的眼抹成灰色。

不知道这人扒拉着自己在研究什么,许愿奇怪道:“你看什么?”

原曜摇头,松了口气似的,“没什么。”

“出去买了点东西。我手机没电了。”许愿感觉到了原曜的怒气,赶紧把手机掏出来一证清白。

原曜放开他,止住许愿握着门锁的动作,从衣兜里翻出一串钥匙。

今晚,他们第二次顶着寒风进家门。

许愿打了个哆嗦,准备去冲个热水澡。这一天过得太丰盛了,又看纪录片又打群架又逃课又出去买药的,折腾得他腰酸背痛。

许愿还是想先把药给原曜涂好。

他献宝似的把药从兜里拿出来,正准备开口,原曜却已经头也不回地进卧室了。

门关上还没一秒,原曜又打开门露个帅头出来,语调十分高冷,“水温调过了,别洗太热。我睡了。”

言下之意,别洗太热别洗太久,等会儿晕死在卫生间里可没人管你。

“……”

许愿握住衣兜里快被自己手掌心焐热的瓷瓶,叹了口气。

刘星说得对,爱一个男人还不如爱一只被烤熟的母鸡。

许愿扯过抱枕抱在怀里,顺猫毛似的弄抱枕的流苏,发愁了。

不对啊,今天都并肩作战了,怎么对我没兴趣呢。

喜欢是放肆,爱是克制,他一定是在克制。

他在沙发上躺着发呆。

家属院的探照灯又在凌晨亮起来了,照得花坛和院儿里的树冠也明晰。许愿用手心枕着脑袋,在想现在的自己一定脸色惨白得很吓人。

就像刚才在门岗“捡”到自己的原曜一样。

“土狗狗……该给你改个备注了。”许愿瞥一眼在努力充电的手机,长叹一声,逆子啊。

改个什么呢,曜曜?曜?

许愿想到顾远航天天在那“剑来剑来”的小学生样子,把这个备注给否认了。

要不然改成高考倒计时天数吧,少一天改一次。

不行不行,这样都不想和原曜说话了。

许愿想累了。

他舔舔嘴唇,突然口渴,打算喝杯白开水就去洗洗睡。

打开手机淘*宝,他想看一下网购的一件可口可乐到了没有,却意外发现首页给他推了生日礼物分类里的一本书,是手册。

叫,《如何征服英俊少男》。

操。

淘宝真是我的心肝小蛔虫。

我很需要啊!

当天夜里,原曜又做了不好的梦。

他梦到自己在满是迷雾的洞穴中找什么人。洞穴尽头有一束光顺洞口倾泻而入,光照耀在一个人的背影上。

于是背影也镶嵌上金边,像萤火虫落降落在裸露的岩石上。

但是距离太远,他走好久也走不过去。

梦里的他似乎认为那些迷雾有毒,不敢呼吸。但洞穴里的路途实在太长,他体力不支,跌跌撞撞地跪到地上。

潜意识里,原曜还在想,停下来不继续往前走就可以休息了。这一定是梦,但怎么做梦也那么累?

可他一休息,一团团灰黑色的雾气直直被吸入肺腔。雾气围绕在身侧,逐渐堆积成人形,掐住他的脖子不放。

“啊……”

原曜哑着嗓子喊出来。

他双膝跪地,双手交叠在胸前,手掌心全是汗,周围的空气慢慢稀薄。

叫出来,叫出来,叫出来就轻松了。

身边那些黑雾化成人形,揪着他的耳朵如是说。

原曜被揪得疼了,又呼吸不过来,他抓着缠绕住脖颈的物体,软绵绵的,迷迷糊糊间他知道那是被子,却又睁眼像看见黑乎乎的人影。

脖颈间的束缚越收越紧,像巨人的虎口,使劲把他控制住。

原曜从喉咙里憋出一股气,挣扎着想要脱开钳制,“谁……”

突然有一只温热的手落到他脸上。

他不动了。

他大口大口地呼吸新鲜空气,想要睁开眼睛。

那只手在他脸上拍了拍。

在梦中的原曜尚且还残存思考的能力,这只手给他很熟悉的感觉。

他喘着气,在洞穴的泥地上往前爬了几步,跌坐在地上,一把拽过抚摸自己面庞的手,像忽然拉扯过来一个人影。

他抬头往洞穴的尽头看,最开始看见的那个人影消失了。

原曜垂着眼,以居高临下的姿态望着自己抓住的这只手,却看不见这只手的主人。

只有一个浅淡的黑影伫立在跟前。

原曜知道自己在做梦,但他醒不过来,只得努力伸手去拉扯这个黑影,直到把人影拉得绊了一跤,双双倒在洞穴的墙壁上。

耳边喘*息声不止。

卧室里不停走动的秒钟声也滴滴答答,清晰可闻。

外面下雨了,冰凉又有渗透性的风从窗户的缝隙吹进来。

原曜睁开眼。

眼前的确有个人。

自己的确还在许家次卧的大床上,脖颈和腰身裹了一层棉被。

棉被宛如想要了他的命似的,一层又一层地绞在身上,光看都知道刚才他与棉被发生了多么激烈的搏斗。

于岚贞心细,知道原曜块头大,最开始挑床选了张一米八的,想到方便孩子晚上睡前靠在床头阅读,还专门买了软包的皮床。

现下,许愿靠在皮质的床头上,整个背微微陷了进去。

他身上的睡衣被扯得皱了,碎发凌乱地搭在鬓角,惊起了一层薄薄的汗。

大半夜被喜欢的人一把拖到床上,他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不过他都想好了,如果等下原曜梦游打拳击,他也会赏回去一记左勾拳。

许愿在买家秀看《如何征服英俊少男》看到凌晨,困得不行了才洗了澡准备睡下,还没躺够十分钟,听见隔壁有喊声,他才下床过来看,碰巧今天原曜心神不宁,没锁门,许愿敲门没人应答,便自作主张地进来了。

进来后,原曜在床上紧皱着眉心,被子全部盖在头部,缠在脖子上一圈又一圈,他估计若是晚进来个十分钟,原曜就自己把自己勒死了。

然后,许愿被原曜莫名其妙地拽到床上又压上床头,吓得魂都不剩一匹,以为是擅自进房间要挨打了。

他见原曜睁眼,总算松一口气,又不确定这人到底是在梦游还是真醒了,小声道:“原,原曜你醒了没……你怎么做梦都在收拾我……”

原曜低声道:“醒了。”

许愿拉了拉被扯乱的睡衣,问他:“你做噩梦了?”

他现在很脆弱,快趁机征服他啊!

许愿眼前冒星星,好像有好几个小火柴人正举着那本书对他蹦跶。

“嗯。”原曜从鼻腔里挤出一个音。

“……”

他以为原曜会僵着张臭脸说没有啊怎么可能,结果原曜目光黯淡,承认了。

大笑话,原曜居然会因为做噩梦把自己差点闷死,居然会因为做噩梦吓得一身汗。这样的原曜更像大街上流浪的土狗了,还是被冬雨淋得毛毛全部滴水的那种。

许愿决定不改备注了。

他们的身体只间隔不到十厘米的距离,再多进一寸能吻到眉心。

原曜一脑门汗,呼吸热得烫人,身体却像施了定身法,不往后退也不靠前去。

尽管是漫长无尽的冬夜,夏天才有的血液跳动感也在此刻发生。原曜的掌心紧攥着被子,感觉有一股气在身体里横冲直撞。

他第一次觉得许愿身上很香,有一股栀子花被阳光晒过的味道。

干净得让人想冒渎。

他是面朝许愿坐着的,刚惊醒,还在微微喘气,窗外路灯的光线落在他的鼻梁上,看得许愿又出了神。

许愿大方地张开手臂搂了搂他,安慰地哄道:“没事没事,我在呢。好点了没?”

原曜像是累了,额头靠在许愿的肩膀上。

睡衣上也有很好闻的气味,仿若月光在拥抱他。

“你怎么在我床上?”原曜坐直身子,没有拉开两个人的距离。

他抬眼看人的时候,眼角会上扬,长相自带的侵略性在黑暗中更加凸显。

“你半夜三更喊那么一声,我以为有小偷,就过来看看……”许愿说着,觉得这关心室友的原因些许蹩脚,家属院怎么会有小偷呢。

“我又看你快被闷死了,帮你弄了弄被角,结果你一下把我拽到床上。你可能正要揍我吧,就醒了。你是不是梦到什么拳击赛擂台了?”

许愿本来还想揶揄他一句,是不是还挺后悔醒那么快的?

但突然有一把刀,从天而降,直接砍断了言语。

这把刀是……

许愿不敢动了。

他还正纳闷怎么原曜被噩梦吓醒了都跟个闷葫芦似的,还好都是男人,他这下子就明白为什么原曜不吭声了。

卧槽。

我要不要往后面挪挪啊!

于是许愿动了动屁股,发现背后是床头,往后靠也没路了。他只得硬着头皮说,“我知道了,你肯定是做了什么十八禁的梦。”

“我没有做十八禁的梦。”

原曜说,“我刚刚才这样。”

“……”

许愿快瞪坏自己被无数人夸漂亮的眼睛,差点一口咬断自己的舌头。

作者有话要说:

小原的g*点:许愿又跑哪里撒欢去了[地铁老人看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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