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煜星在忠烈侯府,是一个特别的存在。
比如,特别能打,特别折腾,特别嚣张。
一般情况下,忠烈侯不愿与三个儿子正面冲突,因为面对郑煜堂和郑煜澄时,他多半会败阵,面对郑煜星时,他一定会败阵。
所以,当在外奔波大半个月的三公子终于回府,放话要安静补眠时,没有一个人敢去打扰他。
郑煜星是头天下午回来的,他太累了,一脑袋栽到床上,直接睡到第二天下午,睁眼之时,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夕的茫然。
郑煜星撑着身子坐起,看一眼身上的邋遢,哑声唤人。
一个软软的声音答了他,郑煜星剑眉一挑,转头就见一颗小脑袋从屏风后探进来。
郑芸菡笑脸天真:“三哥醒啦,睡得‘舒’服吗?‘曹’家的事情都解决完了?”
郑煜星眼角一抽,又一抽。
他懒懒的靠在床头,忽然撇嘴一笑,对屏风后的少女招手,你来。
郑芸菡机警地盯着他,摇头。
他笑容迷人,耐心的再招手,来啊。
郑芸菡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双手背在后面,越过屏风走进来。
人到了一臂之内的范围,郑煜星脸色骤变,抬臂捞人!
郑芸菡眼疾手快,背在身后的双手飞快移到前面,双手捧着一壶酒挡在自己面前。
郑煜星堪堪挨到她的袖子边边,动作戛然而止。
少女的小脸从酒壶后探出来,讨好般将酒往他骨节分明的大手里送了送,眉目澄澈,正冲他挤眼笑。
郑煜星心中暗骂一句,笑了。
他长腿一盘,接过郑芸菡送来的酒,单手崩开塞子,在鼻间晃了一下。
“樱桃酒?”
“嗯!”
郑煜星拧眉:“我派人送回来的樱桃你没吃?”
“吃了呀!”她答得轻快:“还给二叔三叔那头都送了,这不是今年的果子。”
酿果酒方法不一,可取果子纯汁,陈置侯发,时间越久酒香越浓;或加入酒曲,三五日搅拌一次,半月就能饮,相较之下,前者更为难得。
毕竟取纯汁置放一年发成,要酿足一壶,得用不少樱桃,即便市面上卖的樱桃酒,也不会这么奢侈。
郑煜星一点也不好糊弄:“就是说,去年给你送的,你都没吃?”
郑芸菡轻轻抿唇,算是默认。
郑煜星也不问了。
本就是给她留的,她不吃拿来酿酒,完了又给他送来。
折腾。
郑煜星这段日子吃不好睡不好,此刻嘴里还发苦,仰头就饮了一口。
嗷,舒爽!
他的神情松懈几分,慢条斯理的把壶口塞紧放到床边,下一刻出手如电,将毫无防备的少女捞到面前坐下,大掌往她小脸上一包,恣意搓揉,龇牙道:“故意气我是吧?”
郑芸菡一张小脸变了形,没想到酒都哄不好他,只能于他掌中艰难发出求饶:“呜呜……疼……”
郑煜星双掌一挤,将她挤成圆嘟嘟樱桃唇:“错了没!”
“做(错)了……”
郑煜星撒开手,长腿一蹬踹她:“别坐这。”他一身邋遢倒头就睡,床上脏得很。
郑芸菡双颊烫红,余痛未消,摸着脸站起来,委委屈屈:“又不是我要过来的!”
他低嗤一声,起身唤人备水。
郑芸菡抱起床头的酒,让人将床褥全换了新的。
郑煜星宿在东宫,隔一段时间才回来,院里只有些做杂活的奴仆,不似两位兄长那样有勤九和久安这样用惯的小厮,加上见惯宫中冗杂礼仪,他不喜欢人跟着,随性的很。
郑煜星在澡房待了半个时辰,从头到脚洗的干净喷香,方才带着一身水珠湿气走出来。
今日有些热,他套了条松垮垮的裤子,裤管裹着结实有力的长腿,直接赤身赤脚走出来。
一路的下人婢女低着头不敢看他,他散着头发,懒散散的入了卧房。
刚进门,已有喷香气息传来,立刻勾动他腹中馋虫。
有人在忙活,想也知道是谁。
郑煜星唇角一勾,慢悠悠走进去,郑芸菡抬眼看过来,又飞快扭过脸,凶道:“把衣服穿好!”
郑煜星绕过屏风,随手扯了件外袍披上。
菜色丰盛,酒香四溢,郑煜星很满意。
他想起什么,转身入内,自包袱里掏出个小盒子,落座时往郑芸菡面前一放。
郑芸菡刚提起的筷子又放下,“这是什么?”
郑煜星在倒酒,“自己看。”
郑芸菡打开,眸光一亮:“好漂亮啊。”
是一对鸳鸯配,极品羊脂玉雕刻,嵌宝石点眼,极为精致。
言念君子,温其如玉,羊脂玉恰配二哥二嫂。
郑煜星嘬了一口:“听说陛下把琼花玉苑给二哥二嫂作成亲之用,婚后还可以在那头住几日。说不定他们回来之前我已离府,你代为转交就是。”
郑芸菡想起院里人的告诫,慢吞吞道:“三哥才回来又要走,从前也没见这样忙的。若是忙中不顺,说出来会舒服些。”
郑煜星提筷子的动作一顿,掀眼瞪她,郑芸菡飞快捂住脸颊往后缩。
出息,郑煜星夹菜往嘴里送,头顶阴云又飘了起来。
郑芸菡抿笑,坐回来,单手支颌,捏着酒杯默数。
三、二、一。
“啪”,郑煜星扔了筷子,又饮一杯,仿佛这样才能让口中食物咽下去。
一口浊气吐出,郑煜星开始叭叭。
“曹家在并州翻了船,交给大理寺又不是办不好!偏有个曹曼仪在里面搅和,气的太子亲自查办此案。我就说这些挤破脑袋进后宫的女人消停不了,她要是干干净净,安分守己,也不至于落得这个地步!”
“嗤,现在阖家上下底子被翻开,脏的不能看!从长安往外,沾亲带故一条藤蔓上的,一扯全出土,冒头就得查,忙到昏天黑地时,小爷三天没合眼!”
郑煜星一条手臂横在桌上,一手捂着心口,深吸一口气:“如今我听到他们家姓氏,都会犯恶心……”
郑芸菡咋舌,难怪……
她又问:“听起来是有些麻烦,可总不至于只有你忙啊,不是还有舒……”
郑煜星猛抬眼,眼里的刀子咻咻咻的飞。
郑芸菡:好像懂了呢……
……
得到郑煜堂的指点,舒清桐如今在府中威信早已盖过刘氏。下人知她将军府嫡女出身,王爷义妹,亲兄更是太子亲信,俨然已经将她视作主母一般。
然而,他们更清楚三公子是什么性子。
便是在侯爷面前,不乐意了也从不给面子。
此番公子回府,张口就喷舒、曹二姓。
曹姓倒是无所谓,可这舒姓……
总之,舒清桐还是从下人“不经意”的透露中知道此事。
她倒不慌,嫁过来一段时间,她与郑煜星见过几面。
虽然他见到公爹时多数没有好脸,言行举止都透着一股子不羁随性,但她知他不是无理取闹之人。
得知郑芸菡去见了郑煜星,她将人叫到面前直接询问。
“听说三弟回府,心情不大好,是不是连日来太过忙碌,又或是在外面有什么难处?”舒清桐问的委婉,郑芸菡却不知道怎么答。
“这个……”
舒清桐面露了然,笑道:“有什么就说,便是有误会,也该尽早解开。什么时候在我面前也支支吾吾了,是不是要将二嫂请来一并问你?”
郑芸菡挤眉,试探道:“大嫂,舒家大哥……他还好吗?”
舒清桐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郑芸菡挠挠头,如实道明。
原来,曹家一事令太子震怒,不仅驱逐了曹曼仪,还亲自彻查曹家。
谁都知道,太子身边,最得信赖与重用的就是舒、郑两位卫率,此事少不得派他们去追查,但卫率一职掌东宫兵仗羽卫之政令,总诸曹之事,不便同时离人。
问题来了。
一向沉稳内敛吃苦耐劳的舒宜邱,不知哪里不对劲,竟伙同东宫众人将郑煜星往死里坑,让他一个人跑完了所有任务……
忠烈侯府办喜事一片欢腾时,他倒在连夜抵达的一间破驿站里,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郑芸菡清清喉咙,试图给她解释:“大嫂有所不知,我三哥幼年选了习武的路子,为表决心,他给自己选最严厉的师父,吃最要命的苦头,终于练就一身本领,得太子赏识,但也落下了心病,谁动他心病,他动谁性命。”
舒清桐嘴角微抽:“什么心病?”
郑芸菡正色道:“没有必要吃苦时,永远不要自讨苦吃。”
舒清桐:……
郑芸菡诚恳建议:“大嫂,坦白说,曹家之事,因有侧妃这一茬,让太子颜面无光,身为臣子分忧效劳,责无旁贷。但……三哥和舒家大哥都是东宫臣子,又都得太子信任,若下回再有什么大任重任时,是不是适当的、分工、合作一下……呢?”
舒清桐当日就杀回了府里。
“舒易恒,你给我出来!”
心肝宝贝回府,舒老将军夫妇连忙将她稳住:“怎么了?”
舒易恒端着一个稳重的姿态出来:“老八啊,啧,都是快当母亲的人了,怎么这么不稳重。”
舒清桐指着他:“你,是不是跟大哥说什么了?”
舒易恒神情一变,躲开祖父祖母,笑眯眯的将妹妹请到院子里说悄悄话。
他还挺兴奋,张口就道:“听说郑三公子回府了,太子可有送什么赏赐到侯府?”
舒清桐脑子有点转不过来:“什、什么?”
舒易恒觉得妹妹变得笨笨的,轻叹一声,耐心道出原委。
他想娶郑芸菡,但攻略郑煜堂远远不够,毕竟小姑娘有三位护短的亲哥。
郑煜澄那时还不在长安,他自然而然盯上了郑煜星。
原本还在愁苦怎么讨好这位小爷,没想曹家翻车,曹曼仪数罪并罚被逐出东宫,太子震怒要彻查曹家,他立马悟了。
曹芳瑞元赴并州,不就是为在救灾一事中抢功吗!
男人事业高升,和功绩是分不开的。
舒易恒觉得,在事业上推郑家三哥一把是个好主意。
有事就有功,郑家三哥能完成大任平复太子怒气,太子一高兴,郑家三哥不就风光高升了吗!
他厚颜跟大哥通了个气,十分卑微的表达了想要求娶人家姑娘的心愿。
大哥思考很久后,答应了他——他不会跟郑煜星抢事做,尽力让他风光。
舒易恒交代完,开始兴奋三连:郑三公子回来了吗?东宫的赏赐到了吗?他怎么委婉透露自己就是背后那个推手比较合适?
舒清桐扶住肚子,深吸两口气:“你不要说话,吵到我的胎气了。”
作者有话要说:郑芸菡:我摊牌了,我三哥就是个不愿吃苦的小娇娇。
郑煜星:(擦刀)你说什么?
舒易恒:三哥,我也是为了你好。
郑煜星:你在我眼里,已经是个死人了。
舒清桐:(扶额)同样是兄弟姊妹助攻,为什么我们家差距那么大?
舒宜邱:(擦刀)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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