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入座。
一名叫春兰的丫鬟给他们斟上了一杯茶。
李辰安这时打量了一下这并不大却很考究的水榭,嗅了嗅那檀香的味道……这味道清新淡雅,萦绕的是自然的芳香。
显然没有后世掺杂其中的诸多科技。
水榭里的一应家私应该也是出自名匠之手,无论是选材用料,还是雕工技法都堪称完美。
比如面前的这张茶几以及所配套的椅子,竟然全是用名贵的紫檀木打造而成。
这要是放在前世,那可是了不得的好宝贝。
“四月时候……花满庭来老夫这里小住了两天。”
“那两天老夫给你的那首《蝶恋花》谱了个曲儿,其余时间除了对弈了几局之外,花老头多说起的就是你。”
“你大致不知道花老头的骄傲,天下文人,能得他赞誉者屈指可数。”
“所以老夫对你也有了兴趣,于是也派人去了解了一番……”
商大家端起了茶盏,示意了一下,“喝茶,尝尝这毛峰的味道如何。”
他浅呷了一口,放下茶盏又道:“了解之后的结果有些出乎老夫的意料,广陵李家确实是有底蕴也是有才气的,不然出不了一门七进士父子三探花这样的传奇故事。”
“可你……你真的被你父亲李文翰赶出了家门么?”
李辰安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说来惭愧,晚辈确实是被赶出了家门。”
商大家倒是不以为意,他沉吟片刻又道:“我本以为花老头在去京都之前还会再来一次,本想着他再来,我便正好问问他这究竟是个什么原因,却不料他就这么走了。”
“现在我对你过往的事并不好奇,因为人总是会改变的。”
“今儿个你来了,老夫倒是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李公子是否愿意?”
“商老请讲,只要晚辈能够做到那一定会全力以赴。”
“好,李公子是个爽快人。”
说完这话,商涤转头看向了侍候在一旁的秋菊,“取笔墨纸砚来!”
“取最好的宣纸,和最好的松香墨,用那方翕砚,和那支紫毫。”
“奴婢遵命。”
秋菊转身向靠墙的一处柜子走去,她的心里更加奇怪,因为桃花岛文房四宝很多,但那方翕砚和那支紫毫是家主最爱之物。
就连家主此前都舍不得取来一用,今儿个他却要将这两个宝贝拿出来……这是个什么意思?
商大家这时候又看向了李辰安,“你既然能得花满庭的赞许,呆会就请你为老夫作一首词,老夫不命题,你随意而作,这便是老夫的不情之请,如何?”
从李辰安他们进来到现在,商涤一直没有问他们的来意。
此刻反倒是他向李辰安提了这么一个要求,这在吴洗尘看来就是商涤这老东西故意给李辰安出了一个难题——
他虽然是武林高手,却也明白要做出一首好词是何等的不容易。
苏沐心心里隐隐有些担忧,他也看向了李辰安,心想这家伙曾经在烟雨亭随口就作出了一首《青杏儿》,之后在浅墨书院的醉心亭,又酒后作出了一首《将进酒》。
他曾经说诗词这东西比干什么都来的简单,自己一直认为他在吹牛,那么此刻商大家突然提出这么个要求,且看他究竟还能不能又作出一首惊艳的词来。
李辰安依旧一脸微笑,他的视线迎向了商大家,他当然明白这就是商大家在考验他,以此来证明花满庭所言是否有假。
也为了证明他李辰安有没有资格坐在这里和他对话。
“我曾经和花老哥说诗词这个东西它真的很简单。”
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商涤眉间微微一蹙。
“今儿个到了商大家这里,久闻商大家是谱曲名家,我倒是不想写词了。”
商涤眉梢微微一扬,那几根长长的眉毛抖了抖,“那你准备写个什么?”
“我也准备作一首曲,但不是商大家您所谱的曲,而是一种适合于唱的题材,我称之为散曲,也或者就叫诗歌。”
这些日子李辰安对这个世界的文化有了一定的了解。
这个世界没有元朝,所以就还没有在诗词的基础上诞生出元曲。
这时候正好抄一首来也试试这位商大家的鉴定能力。
商涤一惊,问道:“散曲……这是一种什么文体?”
“它算是一种新的格律诗,与词相同之处在于词有词牌,曲有曲牌。”
“它也有一定的格律定式,但比诗词却更灵活一些,少了诗词定式的约束,更利于以唱的形式来表现,所以我觉得用诗歌这个词来定义更为准确一些。”
李辰安这几句话就令商涤很是震惊了。
因为如果李辰安说的是真的,他呆会真能写出一首好的诗歌来……他将开创一种全新的文体!
这可是了不得的成就!
如果那诗歌当真更适合于传唱,那么他李辰安就是诗歌的开宗立派之祖,其名,必惊天下!
李辰安真没想那么多。
他就是觉得既然这商老头是个作曲家,那么对这诗歌的领悟能力理应比其他人强。
他没料到他的这番话对商涤产生了极大的震动。
同时被震惊的还有苏沐心。
他当然也明白这种新的文体的出现意味着什么。
这是要亲眼见证一代大家的横空出世?
那自己叫他一声小师叔也是不亏的!
但最终还得要看他写出的那诗歌如何。
就连一旁磨墨的秋菊也充满了期待,唯独吴洗尘一脸懵逼。
这傻徒弟在给自己增加难度啊!
你就做一首词敷衍一下商老头不就完事?
现在他这话已出口,连挽回的机会可都没了。
真是傻啊!
秋菊将一应用具摆在了李辰安的面前,商涤伸手:“李公子请!”
李辰安提笔,蘸墨,落笔在了这张宣纸上:
“天净沙”
“笔尖扫尽痴云,歌声唤醒芳春。
花担安排酒樽。
海棠风信,明朝陌上吹尘。
一从鞍马西东,几番衾枕朦胧,
薄幸虽来梦中。”
这字,很丑!
以至于商涤起先皱起了眉头。
然而随着李辰安的笔尖行走,他却渐渐的瞪大了眼睛,就连呼吸都已屏息。
“争如无梦,那时真个相逢。
隔窗谁爱听琴?
倚帘人是知音,一句话当时至今。
今番推甚,酬劳凤枕鸳衾。
莺莺燕燕春春,花花柳柳真真,
事事风风韵韵,
娇娇嫩嫩,停停当当人人。”
李辰安放下了笔。
此间鸦雀无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