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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叶槭流这么说,惠灵顿太太先是哑然,接着失笑,摇了摇头,说:
“我很少听到人这么称呼……不,一般来说我并不会这样称呼那位神灵。
“但如果你想要的知道的话,我的确信奉着河川女王,漆黑珍珠,伟大的天地之红。这和你寻找我的理由有什么关联吗?”
并不直呼其名啊,这样来看惠灵顿太太并不是浅信者……叶槭流脑海中快速闪过这个念头。
一般来说,诸神的信徒并不会直接说出他们所信奉的神灵的名字,而是会用尊名或是别名来代指他们,据叶槭流所知,虔诚的信徒能够一口气不停地背出神灵的上百个尊名,只有浅信者才会用最简单的神名来称呼神灵。
根据叶槭流的历史知识,河川女王通常被描述为一位漆黑高挑的女性,披着迷雾制成的女王长袍,身周环绕着月亮运行的轨道,月亮王冠与利剑是她的象征物,信徒通常用黄金与香料来取悦她,为她献上热情而永不停歇的歌舞,期待被她接引进入永恒欢乐的宫殿。
在七神之中,月神算是一位低调的神灵,并没有流传下多少展现神迹的传说,但从真实的第五重历史来看,月神信徒组成的军队在现世的战场拖住了苍白之火,很难说这背后没有月神的影子。与她并肩作战的是被称为“蛮王”的刃之神灵将军,他掌控着战争与征服的领域,能够在战场上和将军守望相助,显然月神也不是只会唱歌跳舞的神灵。
念头一闪而过,叶槭流一手按在胸前,微微低头行礼,说道:
“我只是受人之托,来寻找河川女王在伦敦的信徒,不知道您是否听说过苍白之火?”
他话音刚落,惠灵顿太太的神情发生了变化,一种微妙而意味深长的神色浮现在她的眼睛里,她摇了摇头,带着些许嘲讽说:
“我明白了。虽然不知道想让你带话的是谁,但他的做法可真是不礼貌。”
嗯?好像不是在说我……叶槭流观察了一下惠灵顿太太的神色,发现她的确不是对自己有什么意见,反而像是看不上公爵的做法。
他向对面的老妇人虚心请教:
“您能为我解释一下吗?”
惠灵顿太太没有拒绝这个要求,带着笑意轻轻叹息道:
“我知道那些怪物,他们信仰的是……晶石圣母,或者说那位锤炼出了下伦敦的神灵。我猜他们或许又有了什么图谋,但他们不能轻易离开下伦敦,而这座城市……又如此特别,这让他们无法直接通过仪式祈求河川女王的注视,所以才会采用这种做法。”
晶石圣母,白焰之神的又一个尊名……不过白焰也有男性的形象,一般被认为没有性别,不像月神一直以来都是以女性的形象出现在大众认知中的……叶槭流心不在焉地想着,注意力大部分放在惠灵顿太太的后半句话上。
苍白之火和公爵很难离开下伦敦,而渡鸦说过伦敦笼罩在迷雾中,如果神灵不亲自降临,不可能知道这座城市里发生了什么,这些叶槭流是知道的。
按理说神灵和信徒是可以直接联系的,苍白之火为什么要祈求月神的注视?比起他们想要联系月神,更靠谱的想法应该是白焰想要和月神达成默契吧,但是同是神灵,想要合作应该不难,为什么要让信徒来当传话筒?白焰和月神之间的关系危险到这个地步了吗……叶槭流进行着天马行空的猜测,不过限于线索的稀缺,他很难猜想出真正的原因。
更让他感到凝重的是,苍白之火和怒银之刃已经代表了两位神灵,现在他又得知他们甚至想要联系第三位神灵,让人不得不对他们的目的感到担忧。
叶槭流暂时把这些思绪撇到一边,微微皱眉,带着歉意说:
“抱歉,惠灵顿太太,我不知道这个任务并不像看起来这么简单……没想到他们会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一个陌生人。”
惠灵顿太太摇了摇头,并无怒意地说:
“不,你不需要道歉,就算不是你,他们也会让其他人来寻找河川女王的信徒。
“事实上,我想你并不是唯一一个在寻找我们的人,或早或晚,下一个人或许会更加冒失。
“不用担心我会误会你们之间的关系,他们会让陌生人来寻找我们,是因为这些人要做的其实很简单,只要找到了女王的信徒,就几乎没有失败的可能。”
重要的并不是代替他们和月神联络,而是找到月神信徒这个事实?但是这是什么原理……叶槭流想了想,坦然地摇了摇头,说:
“我想我不太明白。”
惠灵顿太太笑了笑,说道:
“浅信者的确不太会了解这种事。”
她脸上的轻松笑意稍微淡去,神情严肃了起来,庄重地说:
“首先,你要知道一点,那就是神灵绝对不会回应所有祈祷。”
“……”叶槭流略微心虚地点头,“嗯。”
成熟的神灵高高在上,冷眼旁观,只会选择性回应信徒的祈祷,亲切的邪神一喊就来,随叫随到,还要兼职家庭教师,这就是神灵与神灵之间的差距吗……
惠灵顿太太不知道叶槭流在发散思绪,继续说道:
“祂能够知晓所有信徒的想法,但这不意味着祂会关注那些无意义的祷告,只有信徒口中出现了祂所关注的名讳,才会引起祂的注意。”
也就是说,公爵需要的只是惠灵顿太太亲口说出“白焰”这个神名,这样月神就会知道公爵想让她知道的事,难怪会把这样的任务交给我,哪怕我知道得不多也能够让公爵达成目的,他根本不在乎寻找月神信徒的人会怎么样……惠灵顿太太显然对这件事心知肚明,所以她刻意不说……叶槭流恍然点头,迅速理清楚了前因后果。
“您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他也看懂了公爵打的主意,如果他找到的只是月神的浅信徒,那么很可能会无意中说出白焰的名字,从而让公爵的目的轻松达成,但惠灵顿太太很清楚这其中的奥秘,知道该怎么巧妙地绕开关键,现在她又知道了她要面对的是谁,这也意味着她掌握了和公爵交易的筹码,在这场交易中她已经占据了上风。
而惠灵顿太太看起来也不像是会浪费筹码的人。
果不其然,惠灵顿太太微笑着点头,说:
“可能还要麻烦你帮我周旋一下,孩子,不过为了感谢你的帮助,我会支付相应的酬劳的。”
也就是拜托我帮她去找公爵讨价还价,不过公爵和她的交易和我又没关系,我还可以从公爵那边再赚一笔联络费,甚至可以假借惠灵顿太太之口提出一些别的要求……叶槭流本着多赚一笔的想法,颔首道:
“可以。”
“打理这样一份产业并不容易,你总会在一些方面有所顾忌,”看到叶槭流点头,惠灵顿太太露出了笑容,语调舒缓地说,“比如说最近在伦敦活跃的那些刺客,他们已经影响到了我的员工们的正常工作,我并不关心他们想要做什么,但我不希望我的小船就这样卷入暴风雨,这应该是可以被理解的,是吧?”
叶槭流微微一顿,嘴角的笑容更深了一点。
“当然,我明白了。”
惠灵顿太太只是想要让怒银之刃离她的产业远一点,但出于担忧,“她”想知道怒银之刃接下来的行动也很合理……叶槭流微微低下头,重新戴上“无面之王”。
“至于我能给出的酬劳……”惠灵顿太太沉吟一声,问道,“我想50万英镑是个合理的价格,但我还可以提供另一个选择——你是不是拥有一件可以缓解病痛的遗物?”
叶槭流意识到惠灵顿太太说的是“永不褪色的笑容”,同时联想到她在剧院门口望向卡洛时若有所思的神情,估计是那时她猜到了叶槭流在用遗物缓解卡洛的病痛。
“是的,您对于这件遗物感兴趣?”念头闪烁间,叶槭流介绍了一下“永不褪色的笑容”的特性,“这是一件1级心遗物,每天一次,它可以治愈持有者之外的人的病痛或是伤害,并且让持有者精力更加充沛,但也会让持有者一直保持笑容,并且每天随机获得一种疾病。”
“拥有治愈特性、并且负面特性如此轻微的遗物并不常见。”惠灵顿太太不掩饰自己的兴趣。
“轻微?”叶槭流有些愕然。
他还记得携带这件遗物时,他经历了那么多的病痛,咽痛、感冒、胃痉挛……要不是后来有了便携版“无痛的朝圣”,他也很难随心所欲使用它。
“对于心道路的天命之人来说的确很轻微。”惠灵顿太太眨了眨眼,“疾病本来就无法困扰我们,而我们喜欢笑口常开。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希望能用一件2级心遗物和你交换它。”
2级心遗物?我手上好像还有个订单,去见公爵时正好可以一起交了……叶槭流精神一振,觉得幸运总算眷顾了他。
“永不褪色的笑容”对叶槭流来说其实不算特别重要,一方面,叶槭流的大部□□体都不可破坏,会受伤的部分不太多,另一方面,这件遗物的特性对持有者无效,想要用它就要随身携带狗狗,但是狗狗本身就能急救,虽然不能治愈叶槭流的伤势,但慢慢养伤也一样,两件遗物功能上有所重叠,相比之下,叶槭流的确很难重视一件1级遗物。
“我想我们现在就可以达成交易。”叶槭流轻松地说。
惠灵顿太太点点头,按下一个按键,对着私密隔断后的司机吩咐了一句,让他去取那件2级遗物。
他们等待了没多久,车窗外响起了叩击声,车窗在雨声中降下,一只深青色的金属盒递了进来。
惠灵顿太太接过金属盒,并不仔细看,直接推到了两个人中间的桌上。
叶槭流低头看去,映着雨水的光线里,能看到金属盒表面流动着奇异的光芒,很难分析出这是什么金属,他把手插进口袋里,假装从口袋里拿出遗物,实际上则是打开桌面,把卡牌取了出来。
他将护腕手套放在桌面上,推向惠灵顿太太,惠灵顿太太也打开了金属盒,一串璀璨夺目的红宝石项链出现在叶槭流眼前,每颗宝石内部都仿佛镌刻着瑰丽的花纹,光线从宝石之间折射,将车内映成变幻莫测的淡红色,红如心脏,他们仿佛正坐在跳动的心房之中。
透过数据视野,叶槭流立刻了解到了这件遗物的名字和特性,随即略带错愕地抬起头,看向对面的老妇人。
——这件名叫“暮年的青春”的2级心遗物最重要的特性,是让佩戴它的人恢复青春貌美,重返年轻岁月。
很难想象有女人愿意放弃它。
只是一个眼神,惠灵顿太太就猜到了叶槭流的想法。
“你知道它的特性了?”她略带惊讶地问。
“我比较擅长鉴定。”叶槭流合上金属盒的盒盖,注意到惠灵顿太太的确没有关注这件遗物,“您确定要用它和我交易吗?”
惠灵顿太太笑了笑,笑容中有种独特的狡黠:
“当然,它对一个老人来说太残忍了。”
她检查了一下护腕手套,将它收了起来,看起来心情很好。
“我能问问,您打算用它做什么吗?”叶槭流收好项链,看到这一幕,好奇地多问了一句。
惠灵顿太太弯了弯眼睛,说:
“当一个女人活了很久,她总会想做一些任性的事,我和你说过吗?卡洛是个很有好的孩子。”
原来是这样……叶槭流无声地喃喃了一句。
老妇人向前倾身,放松地单手撑着侧脸,笑意盈盈地说:
“现在,让我们说说欢腾剧院和《乌有之地》吧,怎么样才能让它在剧院里上演?你可能不知道,我年轻时在欢腾剧院第一次遇到了我的丈夫,即使过去了这么多年,我依旧记得他牵住我的手时,剧院里飘来了美妙的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