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来如山倒,大军刚抵达肃州,姜恪就倒下了,李贤不得不下令,全军驻防肃州,及命军中医者为左相诊治,肃州刺史卢谞也请了城中所有的名医。
可结果出奇的一致,那就是“油尽灯枯”四个字。李贤虽然气他们不能挽救姜恪的性命,但一想到他在西北熬了整整三年,拖了三年,也不好责怪人家医术不精。
姜恪这条命,可以说是为了他效忠的君主,为了他心中大唐盛世,活活耗尽最后的心血而死。
不过,老头子似乎并不在意,反而面色如常的交待起后事来。所有人都明白,此刻正是姜恪回光返照,也不敢表现的太悲伤,让他走的不安心。
“独孤兄,你我弟兄,自定襄大战之始入伍从征,同朝为官,一晃四十年过去了。”
“老夫心里的想法,你最清楚,回朝之后,就由你将老夫的遗折,呈献给陛下吧!”
有一种默契叫心照不宣,姜恪与独孤谋同袍一生,莫逆之交,自然晓得姜恪的心意是什么。所以,这给圣人、朝廷的交待,由他代劳,再为合适不过。
老独孤也没有多说,只是拍了拍他的手,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薛仁贵、苏庆节,你二人勇猛刚烈,忠孝重义,且正是当打之年。老夫希望你们,奋发图强,好生为君父、朝廷尽忠。”
“郭待封,郭待诏!老夫知道,你们一直以延城之败为耻,处处争先,与同袍不睦,也是为了证明郭家的忠义。”
咳咳,“可过去的事,毕竟过去了。孝恪公已然作古,你们兄弟也该放下包袱,好好反思一下了。”
随后,姜恪又统一夸赞了阿史那道真、阿史那暕、秦晙、李敬业、李如壁等将,说他们是大唐军队明日的希望。
兵部尚书,南北衙大将军,甚至三省宰相,都将会有这些年轻人的一席之地。
“好了,老夫累了!除了殿下外,你们都走吧!”
“左相一路好走,末将等拜别相爷了!”,苏庆节、薛仁贵等将,齐身行了个军礼后,跟着独孤谋一起退了出去。
李贤老早就知道,姜恪一定会有话对他说,这三年来,姜恪除了养病之外,一直把自己放在师者的位置上,给李贤讲解一些兵法及战阵经验。
他是蜀汉大将军-姜维的后代,世代簪缨,其祖父姜元、父亲姜宝谊,及其兄弟姜协,都是隋唐两朝的名将,家学渊源由此可见。
姜恪,对于李贤来说就是良师益友,是忘年交!这三年的教诲,足以让李贤终身受益。
“姜相,家中之事不必担心,但有贤在一日,他们则富贵终生!”
姜恪的人情,李贤是没法还了,只能报答在他的后人身上。哪怕将来在东都呆不下去,还可以迁到晋阳,那是李贤的地盘,保证他们的富贵,还是没问题的。
而姜恪则是摇了摇头,笑着告诉李贤,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为姜家做的够多了,家中的财帛、田亩,也够他们生活了,李贤不用为他们劳心。
随即,又指了指枕头旁的盒子,这里装的都是姜家历代为将的兵法心的。姜家的子孙不争气,出不了大将军,与其糟蹋了,莫不如传给李贤。
“姜相,这怎么使得,这可是你们姜家的不传之秘啊!”
嗨,“人都要死了,哪儿还有那么多讲究,殿下切莫推辞,作小儿女之态。”
对于一般的将军来说,姜家的兵法,绝对是至宝,一眼难求。可对于卫公一脉的李贤来说,却只是锦上添花而已,当然不甚看重。
可姜恪就是相中了他这点,对什么都不贪,有着极强的自控力,心术正当。将兵法传给这样的人,才不会遗祸家国,危机社稷。
“好,那小王就收下了!等姜家的后人中出了人才,小王定当完璧归赵,物归原主。”
恩,“这就对了!生死常事,老夫一生荣华富贵,沙场功名,又位列左相,没什么遗憾了。”
拍了拍姜恪的手,李贤淡淡笑道:“姜相,下去之后,早早投胎,咱们好早日重聚,补上这顿庆功酒。”
呵呵......,雍王果然是妙人,其他人提到生老病死,无不面带哀容。可殿下却能另辟蹊径,开解人的烦闷,李家果然是钟毓灵秀之家,代代出有麒麟子。
“好好好,那些阵亡的弟兄还没有远,老夫去追追他们。”
“等老夫早投胎来,一定到你王府中,把藏酒都偷喝光了。到时候,你可不要当我是小贼,让。”
姜恪的话还没有说完,气息就戛然而止,脸上的表情定格在那一抹笑意中,走完了他伟大的一生。
眼圈一红,李贤自顾的擦了擦眼睛,左相不喜欢哭,他的英魂还没有走远,李贤不能让他老人家看笑话。
“老相爷,您啊,走好!贤等着你来偷酒。”
说完这话,恭敬朝着姜恪的遗体行了一礼,随即转身,迈着沉重的步子走了出去。
看到李贤出来,诸将齐身跪地,低声的抽泣着,他们知道那位带领他们创造了无数奇迹的大将军,走了!
“左相-姜恪,魂归来兮!”
“魂归来兮!”
看着房檐上,站着士卒抖着姜恪的军服,心中沉重的李贤,长长地叹了口气。
对参军-魏元忠招了招手,随即开口:“八百里加急,飞报东都,呈陛下御览:咸亨三年,四月初一,尚书左仆射-永安郡公-凉州道行军大总管-姜恪,病逝于军中,享年六十有八。”
“通令,三军缟素,全军挂孝!停柩,吊唁三日,大军随即拔营东归。”
李贤这话刚说完,心神一时失守,嗓子一甜,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随即倒在了侍卫中的怀中。
“殿下,殿下!”
“殿下,你醒醒啊!”
“传军医,传军医。”
手忙脚乱的将军们,听到独孤副帅的怒吼后,赶紧应承着:“对对对!”,一边向外跑,一边叫着军医。......
八百里加急!八百里加急!”,一卷黄尘滚滚,骏马飞驰而至。但见面前有人,便在马上大喝:“八百里加急!阻者死,逆者亡!”
随即,连人带马化成一道影子,烟尘滚滚,骑者已然离去!此时,古道凝云,晴空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