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盟会哪能和咱们复兴会比呀!”杨笃生还是比较了解情况,笑道:“我在东京,他们的情况还是所知甚多的。●⌒”
“按照上海的市价,五千元能买五六十枝枪,还能带若干子弹。”陈文强计算着,若有所思地说道:“两三万元的话,我现在还是拿得出来的。若是能牵制广东清军,为革命军创造有利条件,支助同盟会倒也不亏。”
“恐怕要换个名义更合适。”杨笃生苦笑了一下,说道:“同盟会中的一些人对咱们颇有些成见,打着复兴会的招牌,他们会怀疑咱们的用心。”
“这也好办,就由南洋分会物色一秘密会员,前去赞助。”宋复华觉得有钱,办这件事就不难,又若有所思地说道:“如果能打入同盟会将要动的起义队伍中,试着进行掌控,或许更有利。”
“需要一个或几个坚定的、忠诚的、有能力的秘密会员。”陈文强觉得宋复华的这个建议非常好,“而且,在广西释放了很多不愿加入革命队伍的广东新军,这其中就有本会未暴露身份的会员。过一段时间,他们估计仍然能混入清军,这也是一股可待机动的力量。若能牵制住广东清军,哪怕只是暂时的,对我们的革命大业也是有帮助的。为了这个目的,几万块钱算不得什么。”
“我看可以交给徐壮师去办。”杨笃生叙说着他的理由,“徐是洪门中人,而同盟会将要动的也是洪门三点会,这多少有些渊源,容易取信于人,且易于融入其中。”
“会党不可恃。但也不能不加以考虑,也要有改造争取的计划和行动。”宋复华沉吟了一下,说道:“海外华侨、华人多加入会党,要争取他们的支持,就要做大力的工作。据美洲各分会传来的消息,广西起义之后。特别是革命军的宗旨、政策公之于世,当地华侨华人的态度有很大转变,入会人员大为增加,革命债券的认购额也在稳步上升。”
“而且海外洪门基本已经摒弃了‘反清复明’的宗旨,从长远看,这对革命是有利的。”宋复华继续说道:“而国内的会党显然是落后而陈旧的,动易、掌握难,且不满之心极易使他们成为社会秩序的破坏者,成为扰民害民的匪盗败类。”
对于海外华人。包括加入了洪门的华侨华人,他们已经不是用一种“异族统治”的观点来看清廷,而是将其看作合法的政府,是统治本国的政府。这从五大臣出洋考察宪政的经历,便能看得清楚。
当清廷的宪政考察团到达檀香山的时候,码头上挤满了前来欢迎的人群,几乎可以用“夹道欢迎”来形容。这些海外华人听说本国的考察团要经过这里,怎么不心情激动?
旧金山和檀香山情况相似。这个美国的西部大城市里也聚集了大量的华人。这里的华人大都来自广东,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处于美国社会的下层。考察团在了解他们所面临的华工禁约的情况后。也对他们的境遇颇为感慨。后来,考察团也曾向美国国会咨询过对华工禁约的表决情况,并引起了总统的关注,但后来美国国会终究未能放松限制。
也就是说,不管怎样,清廷现在是中国唯一的合法政府。这是世界公认的。而海外华人华侨哀其不幸也好,怒其不争也罢,却还是有着比较清醒的认识,少有那种躁动、激进,视清廷如寇仇的情绪。
从短期来看。这可能不利于招揽海外青年加入复兴会,甚至加入革命军;但从长远来看,这些华人华侨还是心系祖国,对祖国的强盛寄予着很大的希望,在建设时期也肯定会慷慨解囊,爆出无比的热情。毕竟,一个强大的祖国还是他们的后盾,才是他们在外不受欺侮的保障。
而复兴会的方针、政策正在生改变,由有知识、血性的革命青年组成的革命军核心已经基本建立起来,招兵买马便将转向国内。海外的青年呢,则有目的、有方向地进行培养,将成为国家管理和建设的有用人才。
“好消息是美洲的致公堂对本会的态度生了转变,接触正在频繁,加深也是可以乐观预期的。”宋复华笑着吐出了一口长气,“至于文强所建议的行一元、五元面值的革命债券,也将很快在美洲、南洋、欧洲开始行。”
海外华人的基数是很大的,当时可能有几百万或上千万,行小面额债券也是看中了这一点。不奢求某个或某几个大富豪成为革命的金主,但普及面广了,社会底层的也能买得起,更多地集资是可以预期的,还能通过此举把革命宣传更广地传播开来。
“说到集资,我也是要从海外着手的。”陈文强微笑着说道:“或许对本会有些影响,但不是很大。国内的药厂、化工厂、炼铁厂、纺织厂都要扩建,乃至粤汉铁路的修筑,资金的需求是非常大的。借着这次出了点小名的机会,我想在南洋的华人富豪中招资募股。是的,只针对上层华侨华人,不考虑小额的。”
“出了点小名,文强太谦虚了。”蔡yp冲着陈文强伸了伸大拇指,赞扬道:“全世界华人的骄傲,当之无愧。如果你在各地招摇过市,特别是华人聚集地,夹道欢迎是肯定的。”
“凭文强现在的名声,招资募股肯定会很顺利。”杨笃生笑道:“而且面对上层,对本会的影响非常小。”
“能为革命倾其所有、毁家纾难的华人富豪不能说没有,但最能接受并拥护革命的,却还是底层华人华侨。”宋复华沉吟了一下,笑着对陈文强说道:“你筹集资金的对象与本会冲突不大,而且,进行扩大生产,不也能为革命事业赚更多的钱?所以,放心去做。本会所掌握的报纸媒体也会为你宣传造势。”
“钱哪,还真是——”陈文强苦笑着摇了摇头,想了想,说道:“不管是短期,还是长远,财政和资金是最重要的。革命债券是一个来源。自己经营也是可取之道。从简单易行的来讲吧,这会员的会费,行报纸的赢利,或者是工商业、垦殖业的投资,方方面面,都要想方设法。你们想想,光是支撑国内的革命军,便几乎是倾尽全力了。如果一个地方,甚至一个国家。数十万、上百万的军队,又需要多少钱财才能运转正常?而且我们要建立的民国不能象满清一样横征暴敛,既要有惠民之政,又有展之资,又需要多少?”
民乱起于饥寒,兵乱起于缺饷。这是最简单,也是最为人所知的道理,历朝历代也对此警惕防范。但真正做好的,或者说始终做好的却寥寥无几。如果不是这样。很多的朝代更替也不会生。
“还有外债!”宋复华低沉地伸出手指,轻轻点着,“我思来想去,也与会内诸同志仔细研究商议过,要想避免列强的干涉,承认满清所签定的不平等条约。承认其所欠外债,恐怕是唯一的选择。”
气氛一下子沉重起来,宋复华的话虽刺耳,但却接近现实。说到底,革命军难以抵挡清廷与列强的联合绞杀。即便能推翻满清、建立民国,新生政权也是脆弱,很难承受狂风暴雨。
这无关民族气节和勇烈精神,这是冰冷的现实。太平天国的失败,与中外势力的共同镇压,是有很大关系的。提出所谓的彻底的反帝反封建的口号,并付诸行动,国际形势不允许,国家实力不允许,民众觉醒的程度不允许……
况且,解除不平等条约并不只是有废除一条途径,还有修约。修约比较温和,是在不破坏国际关系的前提下,逐渐取消既有条约中的不平等部分,也是国际上比较常规的做法。废约呢,虽可见一时之功,却易伤及自身。
“这也是无奈和权宜之计。”陈文强显然很看得开,他可不会犯慈禧的错误,与什么七国八国开战,而且他的目光放得更长远,“付出的我们记上账,日后一个一个的算,总要把别人抢走的再都抢回来。说到底,还是实力的问题。如果拳头硬,不守约别人也没办法;实力不济的话,别人可能还会再强加给你其他不平等的条约。”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是吧?”杨笃生苦笑着拍了拍陈文强的胳膊,“打铁还要自身硬,为了争取一段稳定的展时间,做出些牺牲也是必要的。只是要挨人骂了,特别是别有用心的人。”
“为了国家,为了民族,这个骂名我来背。”宋复华慨然说道。
“当然是你背了,谁让你是领袖呢!”陈文强先是调侃了一句,而后又叹息一声,说道:“你这是政治上不成熟的表现,也辜负了我们的期望。要学学古代帝王,好事都揽到自己身上,坏事呢便寻人背黑锅,或者下个屁用不顶的罪己诏。这不是什么无情无义,而是要顾及到复兴会的整体利益。大多数会员如果识大体,明白你的苦衷,是会甘心配合的。比如我吧,就愿意。”
宋复华有些愣怔地看着陈文强,这与他做人的品质和原则有冲突,却不是很理解所谓的政治成熟。
“文强说得有道理。”蔡yp点头赞同,“钝初,你是我们复兴会的旗帜,是领袖,你的声望直接影响到复兴会的盛衰,意气用事是不可以的。文强的话难听,但从大局来看,却是必须的。”
“何况这骂名也不一定会落到复兴会头上。”陈文强淡淡一笑,说道:“你们觉得五六年之后,革命军真的能具备武力统一全国的实力?推翻满清不应该是我们复兴会一家之力,应该是各方的合力。谈判、妥协是必须的,使国家的元气少伤一些,使民众少经历一些战乱,使列强少一些干涉的机会。如果战争旷日持久,国家的武装力量都消耗在内战之中,那建立起的国家将会如何虚弱,又怎么抵挡虎视眈眈的列强?”
“与国内立宪派的合作是肯定的。”杨笃生有些疑惑地说道:“在东京,复兴会支部也没有参与围攻梁启的论战,甚至还与其保持着书信的联络。但我听你的意思,似乎还有要与之妥协的其他势力。”
“要有这方面的思想准备。”陈文强不想细说,敷衍道:“但切实控制至少两省之地,以为展的基地,则是最底线的要求。若论建设,恐怕你们,还有国内的其他人都不如我,这可不是我夸口。”
“这个我们相信。”宋复华的思路被岔开了,笑着说道:“开办工商,展实业,确实是没有比你更擅长的了。这不仅是我们这么认为,国内也不是这么看的,清廷不是还夸你‘洋务娴熟’吗?”
“不仅是国内,还洋人也不行。”陈文强自信满满,看起来也不象吹嘘,“给我十年稳定展的时间,两三个省的工商实业取得的成绩,恐怕就能顶上全国,甚至抵上一个列强。”
“日本,还是俄国?”蔡yp停顿了一下,不确定地摇了摇头,“或者是奥匈帝国,意大利王国?”
列强,在蔡yp的定义中,是指庚子年联合侵华的八个国家,他们在中国获得的利益最多、最大。但在陈文强眼中,他所仇视和戒惧的其实只有日本。
“奥匈和意大利,不足为惧。”陈文强抿了抿嘴,含糊地说道:“离得最近,威胁最大的,我看要数俄国和日本。嗯,就算在实力上不能过他们,也要有一战之力,是吧?”
“文强——”宋复华犹豫了一下,似乎有些异议,但最终没有说出来,只是模棱两可地说道:“远交近攻,日俄从地域关系上,确实是中国的直接威胁。好了,咱们还是继续商议建立南洋总会,以及其他的会内事宜吧!”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