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行知在少女身旁停下脚步。
“吴先生......”少女没有抬头，吴行知可以注意到有水滴打在地板上面，炸裂开来，发出有什么东西破碎一般的声音。
“抱歉，我又任性了。”
吴行知嘴唇抿成了一条线，默不作声地蹲下身子。
“任性？你说的是，自己跑到这边房间来，还是——”吴行知眼睛眯了眯：“对我的记忆动手脚？”
再迟钝的人，也能够反应过来了。
毕竟，这个世界的存在也许能够改变很多规则，但是唯一不能被改变的，就是系统的存在。
系统的基础任务，浅见灵的异常表现，以及那些明明与自己有关但是自己毫无记忆的事件。
“记忆？”
浅见灵语气有些低落：“不是记忆，而是时间。”
吴行知眉头扬了扬：“什么意思？”
“我们已经是第三次过这重复的一天了。”浅见灵终于抬起头来，笑容有些苦涩：“我以为只要重来，一切都会停在最好的时候，其实，我什么都改变不了，对吧？”
她叹了口气：“即使我现在和吴先生说出一切，明天再次重复的时候，我们还是会全部忘记的。”
“时间循环吗？”吴行知盯着浅见灵：“可真是强大的能力。”
难怪基础任务只要自己存活到第七天，本以为是因为鬼怪的骚扰，现在看来，真正的难关，却是因为任务目标。
时间循环之下，第七天永远也不会出现。
若不是系统信息改变了，自己也许永远也不会察觉到时间循环的存在，每天做着一样的事情，永远的停留在这个世界之中。
“为什么告诉我？”吴行知一字一句地问道：“如果是你弄出来的时间循环的话，你根本没有必要和我说。”
“为什么呢？”浅见灵重复了一遍，仿佛也在问自己一般：“大概是因为吴先生曾经和我说过，没有什么东西，是不可以改变的。”
“吴先生，是一个永远都怀着希望的人呢。”
“我本来觉得......”她咬了咬嘴唇，“我本来觉得即使永远停留在这一天，也很好，反正等会儿我就会忘记掉这一切，只剩下我第一次看到自己尸体时候的记忆，虽然一整天都会很难过，但是吴先生会在我身边，我看着你喝酒，或者陪你去大街小巷的找鬼怪。”
“但是，吴先生一定不会愿意的吧？”她如是说着：“就算吴先生永远也不会知道真相，但是真正的吴先生，一定不会愿意永远活在同一天而不自知的吧。”
“当然不愿意。”吴行知语气十分肯定：“我会想尽一切办法，用尽一切手段，从这个该死的循环里面挣脱出去。”
“确实是吴先生会做出来的事情呢——”
“所以......”浅见灵笑了笑，语气温柔：“杀死我吧，趁我现在还记得一切。”
“我的任性该结束了，无论再重复一千次，一万次，也没有任何的意义。”
“只要吴先生杀死我，时间循环就能够结束了。”
吴行知面色冷了下来，双眼死死盯着对方。
“你在戏耍我吗？”
“即便我杀死你，你也会从其他什么莫名其妙的地方重生的。”
浅见灵摇了摇头，丝毫没有介意吴行知语气中的冰冷：“如果是吴先生动手的话，我不会再活过来了。”
“时间循环也好，死而复生也好，只不过是不想死的执念而已。”
浅见灵道：“因为不想死，所以忘记自己已经死掉了的事实，因为不想失去，所以让这一天永远都不会过去，为此，我已经变成了一个怪物。”
吴行知面色微微变了一下，似乎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一个声音：“吴先生，我不是怪物，对吗？”
像是记忆中突兀地出现了一张陈旧画纸，画面中少女搂着自己的胳膊，朝自己笑着。
“吴先生，果然很温柔呢。”
“好久了，久到我都快要忘记被一个人温柔对待是什么样的感觉了。”
吴行知甩了甩头，将这个奇怪的记忆甩掉，冷声道：“既然求死的话，何必让我动手？这个世界自杀的办法很多，我想你应该深有体会才是。”
吴行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如刀的言语，眼前的少女和记忆重合，让他心中无比烦躁，戾气满腹。
自己只是这个世界的过客。
少女脸色微微一白，但是并没有生气，只是说着：“来不及了，我已经没有办法自己停下这一切。”
“控制这一切的不是我，只是执念罢了。”
更多的画纸从记忆中出现，少女将脸埋在自己的胳膊之上，声音闷闷的传来。
“有时候我会觉得，吴先生是上天派来的，像英雄一样，突然出现在我的世界里面，将我从黑暗里面一把拉出来，一切都变得美好起来。”
“然后我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以为终于得救了。”
“来不及了......对吗？”
嘭——
吴行知一拳砸在地板之上，昂贵的地毯随着混凝土的碎块轰然炸开。
“闭嘴！”
记忆并没有闭嘴，一幕一幕出现在脑海之中。
“真希望这一天永远都不会结束。”
“吴先生，没关系的。”
“不需要为没有办法改变的事情去烦恼。”
“希望这种东西，明明已经不再奢望了......”
“吴先生，当你要走的时候，请将我杀死吧。”
无数话语钻入耳朵里面，吴行知猛地站起来。
记起来了。
这些该死的，让人恨不得砸碎这个世界的，记忆。
“只要杀死你，时间循环就会结束，对吧？”
吴行知居高临下地望着浅见灵，双拳紧握。
浅见灵也站起身来，抬着头。
她身上穿着的白色衬衫和蓝白格子短裙，脸上带着一丝丝胆怯，但是又毫不退让地盯着吴行知。
她看起来还像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个丢了钱包鼓起勇气想要找回的抠门少女。
“吴先生——”
她想要说些什么，最后没有说出来，只是闭上眼睛：“撒哟啦啦。”
她修长的脖颈看上去无比脆弱，只需要轻轻一扭，一切就会结束。
“啧。”
吴行知没有动，他只是站在原地。
“真是自以为是啊。”
浅见灵睁开眼，带着疑惑不解的目光。
“看来你还不够了解我。”吴行知淡淡地说着：“我做事从来只遵循自己的规则，即便前方是一览无遗的大桥，只要我不想，我也会选择淌着水，迎着浪，与鳄鱼搏斗也好，与激流抗争也好，按照自己的方法，去到对岸。”
浅见灵张了张口：“吴先生——”
吴行知打断了她的话，一字一句道：
“听不懂吗？”
“小屁孩就不要成天想着自我牺牲，我不在乎你的命，但是要让我就这样像个软蛋一样杀了你而逃出循环，呵——”
“老子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