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置奢华的殿内,太子和三皇子一同跪下,向上首的女子纳拜,行动间没有一丝含糊,更不敢有一丝不恭敬。
若是贾琏在此,只怕以他的城府,此时估计也会惊住下巴。
盖因在太子二人前面绣榻上端坐着的,正是之前他从马背上保护下来的女子!
这女子此时已经换了一身华丽鲜亮的宫装,看起来比之前少了几分清冷,却多了几分雍容华贵和漠视众生的姿态。
面对太子二人诚惶诚恐的请罪,她只是淡淡的扫了他们一眼。
在她身侧的昭阳见此,知道太后在生气,于是立马斥问太子:“大皇兄,之前可是你信誓旦旦的保证,你已经将一切都安排妥当,再不会有任何人会冲撞到皇祖母,我才央求皇祖母和我一道前去的。
如今却发生了这样的事,你怎么说?而且今日若非皇祖母福泽深厚,万幸没甚大碍,否则,我们回去之后该如何向父皇交代,如何向皇爷爷交代?”
昭阳公主的话中,很清楚的流露出后怕的意思。
确实也是呢,带太后出宫本来就不对,若是还让太后发生了不测,即便他们是皇子,不死也得脱层皮!
所以,哪怕昭阳公主语气责问,太子二人也不敢心生不满,反而齐齐抬头看了一眼上首的女子,也就是他们所有皇子公主,礼法上的嫡亲祖母!
虽然皇祖母看去仍旧年轻,但是,他们却不敢因此而轻视半分。
在这位年轻的皇奶奶面前,即便是他们的父皇,也是毕恭毕敬,不敢有一丝怠慢的。
“还请皇祖母恕罪!孙儿已经查问清楚,是有宵小忤逆之人处心积虑,在孙儿专门为皇祖母和昭阳挑选出来的马身上做了手脚。
他们在喂养的草料中加了巨量的刺激药物,一旦马匹吃了这样的草料,不出半个时辰便会陷入狂躁暴虐的状态,也是由此,皇祖母骑的那匹纯血宝马才会失控……
孙儿本想查明究竟是谁这般大胆包天,竟敢谋害皇祖母,谁知那投毒的马夫半个时辰之前就已经服毒自杀。
孙儿已经让人将所有负责照管马匹的人全部看押,皇祖母和皇妹请放心,我一定会将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揪出幕后的主使!”
太子虽然像是在汇报、自辩,但是他那总是投向三皇子的怀疑目光,清晰的表明了,在他心里,谁是这个胆大包天的忤逆之人。
太后和昭阳自然也随着太子的目光看向三皇子。
他们都明白太子的意思。
若是今日太后出了事,作为东道主的太子自然难逃罪责。
而太子一旦失势,那么受益的,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个与太子年岁相差不大,但是在朝野之间名声颇佳的三皇子殿下!
三皇子面色阴沉,他冷冷道:“太子说的是,不论是谁,竟敢谋害皇祖母,罪当凌迟!
希望太子能够尽快查清,太子若是事务繁忙,不能尽快查清事实真相,不如将此重任交给臣弟。
臣弟向太子担保,三日之内,定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给皇祖母一个交代,还太子一个清白!”
“你……”
太子闻言,十分恼怒。
好一个三皇子,竟敢当着他面,暗示他能力不足!
当他不知道,“太子也就是齿序居长,然才干和品德,皆次于三皇子”这些传言,就是他勾结那些文人士子造出来的?
狗屁的德行,狗屁的才干,骑马射箭,哪一样比得过自己?还敢妄谈才干。
而且,他还说什么还他清白?
言下之意,现在他堂堂太子,就是谋害太后的嫌疑人了!
真是个好歹毒可恶的人,莫非他以为世人都蠢到,连这点栽赃的魑魅计俩都看不明白?!
真是好大的胆子,为了陷害他,居然连皇祖母都敢算计……
太子为三皇子的狠辣和不折手段感到惊心。
见他二人三言两语之间,已经成剑拔弩张之势,太后一挥手道:“罢了,你二人都起身吧。”
“谢皇祖母……”
“我听说,太子已经命人戒严了?
不必如此。
今日本宫随着昭阳出城,除了你们少数几个人,也没有人知道。
如今你这般大费周章,岂非令人疑惑?将额外的人手都撤了吧。
对了,之前听昭阳说,太子下午的时候,还准备了文会?
正好本宫欲为昭阳挑选得意的夫婿,你们二人帮本宫留意,最好是文武双全的才俊,为人有理想,有抱负的,将其报给本宫知道。”
听见太后的吩咐,太子二人心有惴惴。
谷奙/span太后面上虽然无甚责备,但是谁也不知道太后心内究竟如何想的。
到了他们这个地步,能够决定、影响他们命运的人,就深宫之内的那几个。
很显然,太后绝对是其中之一。
而且因为特殊的关系,太后的态度,对他们来说至关重要,否则,今日他二人也不会专程出城,为皇妹昭阳庆生。
抛开太后的关系,一个皇妹,或许并不值得他们如此。
终究太子讪讪道:“可是,皇祖母您受了惊,孙儿已经命人取消了下午的文会,准备护送皇祖母回城……”
话未说完,见太后眉眼一沉,忙改口道:“孙儿这就下去,筹备安排。”
太后这才点头,“嗯,你们下去吧,不必担心我。”
“是……”
太子和三皇子,怀着一点不比来时少的忐忑心情,退出了太后的临时寝宫。
等他二人离开,昭阳便挨到太后身边,有些意兴阑珊。
“你又怎么了?”
昭阳摇摇头,道:“皇祖母,你说,真的会是大皇兄或者三皇兄指使的吗?
难道,他们之间已经闹到这个田地,为了达成目的,连皇祖母的安危都敢枉顾了?”
太后淡淡一笑:“那你觉得呢?”
昭阳不答,太后便教诲道:“自古天家之中,这样的事情便不罕见。
你出身皇室,应该比别人更加明白,很多时候,身在漩涡之中,一念之差,便足以造就许多至亲相残的局面……”
看见昭阳眼中有一些勘破之后的心灰意冷,知道以她自身的聪慧,不是不懂,只是不甘愿相信而已。
于是一转口吻,道:“不过,今日这件事,倒也未必出自他二人之手。”
昭阳立马追问:“皇祖母心里有怀疑的人?”
太后却只笑口不答,反而说道:“好了,不说这件事了,还是说说你的终身大事吧。
可说好了,这一次我要按照你给的标准来选。
若是到时候你还给我左右推脱,本宫可绝不饶你。”
昭阳一听太后旧话重提,忙撒娇道:“哎呀,皇祖母,您干嘛一定要急着把人家嫁出去嘛,人家不过是想要在皇祖母身边,多陪陪您而已……”
“你还想蒙骗我?当本宫不知道,是你自己眼光太高,一心要找个称心如意的?
可是人生在世,哪能那么多称心如意……”
太后说到这里,语气出现短暂的停顿。
昭阳也立马意识到,将自己抚养长大的姑姥姥兼皇祖母,其实也有许多不称心如意的地方……
姑姥姥她,其实比母亲还小两岁呢。
虽然她不是很清楚当年的那些事,但是她却知道,姑姥姥十四岁进宫的时候,皇爷爷已经六十多了。
虽然皇爷爷很疼爱她,给了她世间女人难以企及的一切。
荣宠、地位……
但是同样身为女子,她岂能不知道,或许,这并非是她想要的。
太后却不知道自己一手养大的女娃由此及彼,在揣测她内心的孤寂,她继续说道:“都怪我从小将你惯坏了,把你养成这般眼高于顶的个性。
也就在我面前,稍微乖巧一些!
我真担心,你这样子,即便将你嫁出去,你的驸马,未必受得了你。”
“瞧您说的,人家哪里有那么不堪嘛……”
昭阳心里一百个不认同太后对她的批评。
心想,若是叫我找到自己的如意郎君,自己一定要以世间最极致的爱去与之相融,从而琴瑟和鸣,郎情妾意。
才不会是皇祖母说的那样!
太后身为过来人,自然很容易看穿她心里的想法,摇摇头,不再反复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