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 九州(1 / 1)

回到老井巷时,路明非还在想着网管女孩的样子。

出院前他去见了项雅。

病房里,女孩安安静静的坐在床上,望着窗外,路明非能看到她阳光下苍白的侧脸,有着干净如婴儿般的神情。

她已经四天没说话了。

据医生介绍,似乎是因为严重的心理创伤和精神刺激,导致失忆。

女孩需要重新建立对自我的认知。

这是一项漫长且艰巨的工程。

且全靠她自己。

谁都不知道这将花去多长时间。

或许一天。

或许一年。

或许,更久。

但鼓舞人心的是,就在昨天,也即路明非第一次醒来之时。

项雅说话了。

“画……”

她说。

“画……”

匆匆赶来的医生耐心倾听。

“好的,好的。”

他说。

“你是想画画么?”

于是,女孩得到了画板和笔。

但拿到工具的她并未下笔。

只是长时间的盯着画板发呆。

无论谁与她搭话,都是沉默。

她再次把自己封闭了起来。

路明非说不出他此刻具体的心情。

并非是力量不够。

而是错过。

错过就是错。

他从楚子航的口中了解到了长毛曾来找过自己的事实。

那段时间,他正因镇压了诺顿而沉眠。

如今想来,男孩大概是最早发现了画家就是千面的人。

他也曾想过求救。

路明非注意到资料中有几名警察的目击记录。

他们曾在派出所门口发现可疑的人影。

经确认,那人正是长毛。

他似乎曾试图寻求警察的帮助。

但终于还是不了了之。

当时这个男人心里在想什么呢?

为什么到了警察局的门口却还是走了?

路明非看着警察对长毛的描述,闭上眼,想象当时他的样子。

站在巷子口,很久很久,直到警察朝自己的方向看来,忙不迭的落荒而逃。

是了。

重点就是这里。

落荒而逃。

哪种人见了警察会逃呢?

有罪之人。

估计,这就是长毛对自己的认知了。

路明非想起女孩记忆中长毛在网吧的举止。

如今看来。

他是在自暴自弃吧。

假如,假如那段日子我没有沉眠,会怎样呢?

路明非不止一次的想。

那样他就会每天上午在紫阳街摆摊卖字。

长毛也会找到自己。

一切都不会发生。

或许,或许。

路明非想。

或许他还能解开男孩和女孩之间的隔阂,也不一定。

但没有或许。

路明非想起长毛资料中最后的记载。

那是执行部部长和楚子航有关此人的一段对话。

部长:我注意到,你在报告中提到了一个人,他最先确定了千面的身份,也独自潜入了安全屋,并未我们后续确定安全屋的具体位置提供了决定性的信息。

楚子航:嗯,他叫长毛。

部长:很好,他表现出了卓越的观察力和行动力,是一位优秀的执行部专员。

部长:但是,我并未在行动名单上找到代号长毛的专员,你是否记载有误?

楚子航:他不是专员。

部长:陌生的混血种么?

楚子航:他不是混血种。

部长:嗯,你的意思是?

楚子航:他是普通人。

楚子航:没有血统。

楚子航:不是混血种。

楚子航:一个平凡的普通人。

约两分钟的空白。

部长:这样啊。

看完了这一段执行部部长和楚子航的通话记录。

路明非忽然就很想笑。

倒不是对死者不敬。

主要啊,主要是。

他就在想。

凭什么长毛就非得是混血种呢?

路明非本以为傲慢的只有诺顿。

见了千面发现,他竟也是。

后来,看了这记录。

路明非终于明白。

无论千面还是执行部部长。

有一点都很像。

在他们眼中普通人到底算什么?

或许什么也不是。

…………

路明非没有回自己租的房子。

他径直去了对面的楼。

门口的树荫下,大爷们正在下棋。

大呼小叫,好不热闹。

路明非经过。

“唷,小路啊!”

房东大爷拿蒲扇指他,笑呵呵的。

“好久不见啦,忙什么呢。”

“有点事,您下棋呢。”

路明非笑了笑。他正要往里走,又被大爷叫住了。

“你这,走错门了吧。”

他往路明非身后指了指。

“你房间在那。”

“没呢。”

路明非说。

“我去朋友家帮忙收拾下东西。”

“唷,小路你还有朋友住这啊。”

房东大爷抬头瞧了瞧楼,顶层的向日葵耷拉着脑袋,蔫蔫的,无精打采。

“住哪啊,不巧了么,这幢楼也是你大爷我的。”

“就阁楼。”

路明非也眯起眼,往上看。

“种了向日葵那家。”

直到如今他才知道。

原来对面阁楼那人。

就是长毛。

“阁楼?”

大爷咋吧咋吧嘴。

倒是一旁美滋滋喝着矿泉水的老头插了句话。

“住那的,不是你外甥么!”

几个老头笑起来。

“也就你自作多情,人家小伙子认不认你这个舅还不一定呢!”

“外甥!”

“别看我,瞪眼也没用,跟你说啊,再瞪,我这瓶子就自己留着,看你拿什么给那外甥送去!”

路明非愣住了。

他有些没听懂老头们说的话。

那个房东大爷的外甥。

说是一表人才给张罗着相亲的外甥。

是长毛?

“那个,小路啊。”

大爷不好意思的笑了。

“别听他们瞎说,什么外甥不外甥的。”

“我啊,就看那小伙子人不错,是个好孩子,多少可惜了,能帮就帮一点。”

“外甥什么,嘿嘿,你就当我放屁得了,别较真啊。”

路明非扯着嘴角,点点头。

他忽然明白了。

大爷名下那么多的房子。

真的节俭到了一个塑料瓶都不舍的程度了么?

不见得吧。

如今想来,似乎,大爷收集这些塑料瓶,是给长毛。

路明非想起了阁楼外满当当的种在塑料瓶里的向日葵。

又想起那天他租房时大爷得意洋洋的指着双眼。

“我啊,租房全靠这个!”

“好人坏人,一看一个准!”

是了,是了。

长毛他,早就没了身份证啊。

“那个,小路啊。”

大爷打听着。

“那小伙子人呢,最近去哪了,你知道么?”

“他……”

路明非抿了抿嘴。

很努力的笑起来。

“他找了份工作。”

“有工作啊!”

大爷连连点头。

“这就好!这就好!”

路明非拖着脚步进了楼。

一级一级网上走。

插入钥匙,旋转,开门。

狭窄的房间映入眼帘。

这就是长毛住的地方。

路明非往里走。

收拾遗物,收拾遗物。

他打开柜子。

叠成了小山的录音带。

缺了角的木桌上摆着大块头的收音机。

也有播放磁带的功能。

这大概是房间里最昂贵的家具了。

路明非放入磁带,按下播放。

转针启动,喇叭里是嗡嗡的噪音。

路明非沉默的坐在木桌前。

他听到一个男孩的声音。

“三月十九日,天气晴。”

“小雅,我见到你了。”

“你变了很多。”

“差点就认不出了。”

男孩轻轻的笑了下。

他继续说。

“还记得那次我惹了你生气后,连夜写的情书么?”

“我知道现实很残酷。”

“也知道生活很混蛋。”

“但我喜欢你。”

“喜欢就是一个人的千军万马去踏碎寂寞的黑夜,孤独的长街,虚无的街道,转战千里,然后见你。”

男孩又笑了下。

“你看,多矫情啊。”

“可没办法。”

“喜欢就是喜欢嘛。”

“我知道的,人类这种动物啊,很容易就会遗忘。”

“爱情也只是转瞬即逝的花火,闪了那么一下,就不见了。”

“但是啊。”

“我想有至死不渝的爱恋。”

“我想喜欢一个人就永远不变。”

我“想举思念为火以跋涉冷寂漫长的夜。”

“人生漫长。”

男孩长长叹气。

“没有你,我可怎么活。”

“啪!”

路明非沉默的按下停止。

柜子里这样的磁带还有很多。

不用听了。

路明非知道,都是男孩说给女孩的话。

他低着头,手放在大块头的录音机上。

脸上是死一般的平静。

黑甲的人影出现在他身旁。

伤痕累累的手放在路明非的肩上。

“我不会绝望啊。”

路明非说。

“因为有你。”

他抬头,去看阎罗。

“可你该多难过呢?”

一瞬间,他好像回到了很久很久之前。

那是他入魔后第一个年头。

也是小师妹死后的第一个年头。

路明非屠了一宗的人。

他独自坐在废墟中。

是难得的清醒状态。

路明非就开始回忆。

回忆他与小师妹和师傅的过往。

入魔后的他,除了复仇。

活下去的意义,也就只剩下了回忆。

忽然有人向他走来。

路明非知道是谁。

小皇帝。

对了,那时的他还只是个将军。

哪怕走火入魔,战力再强。

一个人也没法真正的藏匿踪迹。

这一年来若非有小皇帝暗中处理首尾,入魔后神智不清的路明非,怕早已遭人围杀而死,哪里还能活到今日,更妄论复仇云云。

小皇帝在他对面坐下。

“梅子酒,喝点吧。”

“谢了。”

路明非接过他扔来的酒囊,就在其上留下五个鲜红的指印。

是血。

“你还好么?”

“死不了。”

小皇帝似乎有话想说,终于还是罢了,只是与路明非一同饮酒,一口又一口。

许久之后。

“你该走了。”

路明非说。

“我想杀人了。”

“走火入魔。”

小皇帝沉吟良久。

“我手头有个法门,可助你斩出心魔,意下如何?”

“不必了。”

路明非说。

“我还没杀够。”

小皇帝直直望向他的眼。

“先生他,肯定也不想看到这样的你。”

路明非知道,小皇帝口中的先生,正是师傅。

“想听听先生的故事么?”

“嗯。”

小皇帝望向远方,陷入了回忆。

“你知道的,乱世啊,人命不值钱。”

“江湖上打打杀杀。”

“今天为了一本密集灭人满门。”

“明天为了神兵痛下杀手。”

“这还只是对待同为武者的江湖中人。”

“至于不通武道的老百姓。”

小皇帝冷笑一声。

“死了也没人收尸。”

“但先生不一样。”

“他和所有的武者都不一样。”

“先生他。”

小皇帝顿了顿,露出一个不知是笑,还是嘲讽的神情。

“他吃饭会给钱。”

“他投宿不杀人。”

“也会为不通武道的百姓向武者出手。”

小皇帝摇摇头。

“他真的不一样。”

“我还记得先生曾说过。”

“只要有功法,人人都能习武,谁又比谁高贵呢?”

他看向路明非。

“你知道,先生为何遭人追杀么?”

“为何?”

“呵。”

小皇帝轻笑一声。

“因为他向普通人传授武道。”

“没有筛选。”

“不收金银。”

“也无规矩。”

“只要来人想学,他就教。”

“不看天赋,不看资质,不看悟性。”

“想学,他就教。”

“你或许不懂。”

小皇帝神色莫名的说。

“但道理其实很简单。”

“假如人人都能习武。”

“那武者又哪里来的高高在上呢?”

“别看江湖上这个门派那个门派,好像山头林立,很不对付。”

“但他们都死死守着武者的规矩。”

“招弟子,得有门槛。”

、“还是那个道理。”

“要是天下人都能习武,人人都是武者,他们吃饭,不就得给钱了么?”

“但是啊,路兄弟。”

小皇帝不解的说。

“吃饭,给钱。”

“投宿,不杀人。”

“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么?”

“先生想改变这一切。”

“他失败了。”

小皇帝目光灼灼。

“那我来。”

“我要这天下,人人习武!”

“我要把那些高高在上的家伙都拉下来!”

“我要实现先生的遗愿!”

“我要人人如龙。”

他字字铿锵,可撼山岳。

“路兄。”

小皇帝问。

“助我可好?”

他起身,行大礼拜下。

“请路兄助我。”

路明非眼中清明与混沌交杂,如两军对垒,纵横冲杀。

奇迹般的,猩红退去,复归了清明。

“你说,有斩神法?”

小皇帝大喜过望。

“正是,可助人斩出心魔。”

咬了咬牙,他又道。

“也不瞒路兄,此法凶险非常,可说九死……”

路明非抬手打断。

他平静的望向铁石山的方向。

“死就死罢。”

他说。

“但我会活。”

“如果这是师傅的愿望。”

“这一次。”

他闭上眼。

“我不会让他老人家,再失望了。”

…………

阁楼的房间。

路明非和阎罗对坐。

之所以说他不会绝望。

只因路明非绝望之时,还有阎罗。

他的绝望,会由阎罗一人担下。

说来也应如此。

作为路明非彻底绝望后诞生的心魔。

从某个角度而言。

他就是彻底绝望的路明非。

小皇帝曾好奇为何路明非二十余年风霜雨雪,到头来仍是曾经的少年心性。

答案其实很简单。

因为阎罗。

路明非是行在阳光下的,说白烂话,成天嘻嘻哈哈,像个邻居家的大男孩,让人下意识的想要依靠,是那种你闯了祸没办法了最后去找他,他就揉着你头发说“什么啊这点小事包在我身上好啦”的大哥哥类型的人。

阎罗不同。

阎罗是孤独的,是绝望的。

没有人会想要接近他。

他身上都是血。

自己的,和他人的血。

此刻路明非面前的阎罗,只是幻象。

独他可见的幻象。

黑甲不言。

但他的存在就是明明白白的告诉路明非。

你该把绝望,交给我了。

我知道,知道啦。

他对阎罗说。

“就是,让我再想一想嘛。”

“还记得那个攒够了钱想要回家开超市的女孩么?”

路明非扯着嘴角。

“她也死了。”

“长毛也是。”

“千面。”

“混血种。”

路明非笑了下。

“我在想啊,阎罗。”

“你说,要是长毛有武道在身。”

“他还会死么?”

“要是那女孩也习了武道。”

“她还会死么?”

“要是普通人都能习武。”

“混血种,龙类。”

“他们又凭什么高高在上呢?”

路明非的双眼越来越亮。

“所以,我要天下布武。”

“人人如龙。”

路明非又笑了。

“不。”

“是人人屠龙。”

…………

医院,病房。

医生和护士们紧张的注视着女孩。

半小时前,她就一直拿着笔在画板上投入的创作。

终于,女孩停了。

他们小心翼翼的看去。

画板上是一片蔚蓝的海。

以及海边的红顶小木屋。

奇怪的是,小木屋旁的沙滩上,有延伸到远方的脚印。

两串脚印。

女孩静静的笑起来。

“我想开一家店。”

“随便一家店。”

“只要和……”

“和……”

她卡住了。

眼泪扑簌簌的落下。

女孩茫然的问医生。

她说。

“一个人也能开店么?”

…………

“名字?”

“不用刻。”

“出生年月呢?”

“也不用。”

“你这无字碑啊!”

“差不多。”

路明非指了指自己脑袋,笑着说。

“碑上的字啊,都在这呢。”

路明非在长毛的坟前放下向日葵。

他和楚子航注视着无字的墓碑。

下雨了。

楚子航打开伞。

“谢谢学长。”

路明非说。

“不用了。”

楚子航点头。

他们淋着雨往回走。

“对了,楚学长啊。”

“说件事。”

路明非热络的笑着。

“跟我习武吧!”

“习武?”

楚子航皱眉。

在他拒绝之前,路明非凑近了些,在楚子航的耳畔轻轻的说。

“不习武,你就要死了。”

…………

这是一个重要且特殊的日子。

倒不是因为明天就是高考。

而是因为少年宫的剑道班于今天正式更名。

学员全部都来了。

甚至还多了些新面孔。

比如某个面无表情的男孩。

王老师见到楚子航时心情无比的复杂。

一年前他们还是师生。

现在就师兄弟了。

人生啊,可真是变幻无常。

摇摇头,他找到路明非,跟他确定待会仪式的流程。

门口,本来挂着剑道班的牌子,此刻盖着红布,就等仪式开始,由路明非亲手揭开。

“好,好,我知道了。”

路明非点着投。

忽的他双眼一亮。

“豆豆,这边,这边!”

他招呼着。

走廊的尽头,一个红衣服的小女孩迈着雄赳赳的步伐,大摇大摆的朝他走来。

这小女孩背着个大书包,一步一晃,还眨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左顾右盼,眼里满是好奇的光。

听到熟悉的声音,小女孩就转过脑袋,看到路明非,肉肉的脸一下子就笑开了,扑腾扑腾的跑过来,小鞋子都差点给踢飞了。

“大哥哥!”

豆豆兴奋的叫他。

路明非蹲下来。

“等哥哥忙完,就带你在少年宫玩好不好?”

“嗯!”

豆豆用力点头。

这小人儿好似忽然想起什么。

只见她风风火火的放下书包,吭哧吭哧的往外拿东西。

路明非先是奇怪,而后恍然。

他想起来了,前不久豆豆还说来着,有礼物给自己。

估计是蚯蚓……

他哭笑不得的想。

但下一秒,他就愣住了。

“铛铛!”

豆豆高举礼物。

“花花!”

“好看的花花!”

“是豆豆用努力挖出来的蚯蚓跟好人哥哥换的花花哦!”

路明非看着种在塑料瓶里的向日葵。

心中空落落的,就好像少了一块。

“跟好人哥哥换的么?”

“是呀!”

豆豆软乎乎的笑着。

“好人哥哥!”

路明非就笑起来。

眼泪啪嗒往下掉。

“好人哥哥,对,就是好人哥哥!”

“他就是好人!”

“谁敢说不是我就打死他!”

豆豆抓抓肉乎乎的脸,小人儿慌的不行。

“哥哥不哭,哥哥不哭!”

她急中生智,举起向日葵。

“花花会保游你哒!”

路明非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是啊,是啊。”

“花花会保游我的!”

“花花会保游我的!”

他不停的给自己擦眼泪。

有人递来纸巾。

“谢谢学长。”

路明非闷闷的说。

“嗯。”

楚子航拍了拍他肩膀。

“哥哥我啊。”

路明非双手接过向日葵。

长长的出了口气。

他对豆豆说。

“不哭了哦。”

豆豆担忧的小模样,一下就多云转晴,露出一张大大的笑脸,小孩子的笑仿佛能够传染,让人见了心情就好了起来,也跟着一起笑了开。

“豆豆,帮哥哥一个忙好不好?”

“好哒!”

这是注定被历史铭记的一天。

路明非抱起豆豆。

小女孩双手抓住红布,往下一扯。

历史便被她这样翻了一页。

全新的篇章开始书写。

英雄,豪侠,梦想,奋斗,燃烧的青春,至高的荣誉。

以及。

武道。

客串摄影师的楚子航抓拍下了这一幕。

照片中豆豆的小肉脸笑容灿烂。

抱着她的路明非抬起头。

凝视武道班新的名字。

其为。

“九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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