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然将那一管药放进少女的怀里,他则站起身来。
车队已在这里停滞了太长时间,他们需要向下一个目标前进了。
然而就在这时候,他听见身后一直呆滞仿佛已经麻木的少女忽然低声道:“我的名字是……陈曦。”
苏然的身影的微微停顿,但他没有说话,而是迈步走向车队。
陈曦看着他的背影,灰暗的眼睛里却正一点点重新亮起光芒。
那是对未来的渴望。
苏然的那一剑起到了应有的效果,整个车队上下,众多幸存者噤若寒蝉。
无论是第一批顶楼幸存者还是第二批的幸存者,都是一样的,大气都不敢喘了,就连那些战士们都个个畏苏然如虎。
两个非洲大陆来的超能者更是胆战心惊。
陈河则一直站在苏然的身侧,他没有说什么,他很了解苏然,光是看苏然的状态,他就知道,苏然那么做虽然给所有人带来了极大的震撼,但苏然本身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因此,作为兄弟,他要做的事情就是站在苏然的身边就足够了。
夜色凄迷,细雨朦胧,城市里却是硝烟一片。
到处都是丧尸,到处都是战斗。
伴随着时间的推移,战斗已经彻底向无序转化,各部队的小队分散到了城市的各个区域移动作战,一批批的幸存者被定点营救出来。
而丧尸的数量也是越来越多。
如此大规模的行动,枪声炮声和密集活人在街头巷尾的大量移动,对于尸群来说是巨大的诱惑。
楼宇中、阴影里,甚至是其他城区的丧尸,都在向这里移动,其中不乏恐怖的畸变体、变异犬甚至是变异植物。
苏然他们就遇到过一个变异植物,似乎是树木和人类血肉合二为一了,生长出一种巨大如食人花般的结构,见人就吞,杀了不知道多少人,它周围的地面几乎都成了血红色。
但苏然成为了终结它的噩梦,寒冰飞刀与爆炸飞刀齐出,冰火两重天之后跟着的是苏然的致命一剑,高达五米的变异植物直接被从根部斩断,直挺挺的身躯轰然栽倒,膨胀的食人花结构直接萎缩下来。
而密集的丧尸却仍紧追不舍,死死地咬住苏然他们的小队。
到了这种地步,车队后面不跟着丧尸已经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只能是保持着车队的高效移动,避免丧尸成规模让车队陷入密集的尸海之中。
滨城西城区现在的丧尸总量超过一百万头,哪怕是分散在各个区域之中,与人类战士的数量相比,仍然是可怕的数字,消灭它们的终极办法不可能是一个接着一个地将之枪毙,只能是撤走大批幸存者之后的第二次集中轰炸。
而这座灾难之城,在这片凄厉的夜色之中,已经变成了一座可怕的绞肉机战场。
战士与丧尸陷入混战与乱战,然而,对于被困的幸存者们来说,这却是一个利好的信号,意味着他们终于要得救了。
苏然营救的幸存者数量也在攀升,他们的小队人数不多,但战力在各个战术小队中却是天花板级别的,一路血战下来,杀死丧尸与畸变体、营救大批幸存者,都让苏然的积分飞速增长,甚至重新逼近一万大关。
——上一次公海上与米国舰队一战,苏然之前囤积的积分全都拿来购买系统商城里的黑金暗能炸弹了,早已消耗得七七八八了。
而这一路下来,不光是与尸群的对抗。
更多见到的,却是末日下的人生百态。
有丈夫拼死保护自己的孩子,甚至不惜自己变成丧尸,而也有的爱人为了活命将深爱的人推向尸群。
有的陌生人之间甚至都能互帮互助,共抗困难,也有的四世同堂之家可以杀得如同仇人,为食物、为药物,为生存。
人性之美与人性之恶,交织着以极具冲击力的方式呈现在所有人的面前。
世界的两面性,仿佛都被浓缩在这小小的城市中,一群群的幸存者之间。
有在末日下扭曲的人,自然也有能够坚守底线的人。
在营救一对年迈夫妇的时候,甚至遇到了诡异的情况,面对军方的营救,他们无论如何都不希望被救走,他们只想要留在城市里。
最终苏然在储物间里找到了答案。
他们的孩子变成了丧尸被五花大绑地绑在椅子上,藏在储藏室里,周围散落着未吃干净的人骨与血肉。
这是他们不想离开这里的原因。他们要留在这里,和他们已经变成怪物的孩子在一起,他们相信在那具彻底扭曲变成怪物的丧尸的最深处,还有他们的孩子不肯离去的灵魂,相信他终有一日会变回来。
场中很多人为之动容,但更多人看见的是储藏室里的大量的人骨与血肉。
这是一个三口之家,这些人骨与血肉出现在这里,只可能来自于无辜的路人。
陈河抬起枪口,要枪决那个丧尸。
苏然腰间的剑出鞘过半。
那一对夫妇里的丈夫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妇人崩溃了,她跪下来哀嚎道:“别杀我们的孩子!他还活着!他还活着!昨天他还对我笑了呢!别杀他,就让我们留在这里……就让我们留在这里……我们就只是诱骗几个幸存者……我们以后不会了……我们以后不会了……”
她的前半句让苏然出鞘过半的剑重新收回,但她的后半句哀嚎则让苏然的剑重新出鞘。
苏然的目光扫过全场,他看见那些军人、超能者甚至是陈河的眼睛里都露出犹豫的神色。
听着凄厉而绝望的哀嚎,看着这一幕,他们几乎已不清楚该怎么办。
苏然告诉每个人应该怎么办。
鲜血飞溅。
那对夫妇倒在血泊之中,陈河也随之开枪,打死了那个“孩子”。
血腥味扑鼻的房间里,每个人的脸色都很沉重,但更多的是思索的神色。
楼梯上,苏然和陈河肩并肩向下走去,他道:“其实把他们留下来也可以,等随后的轰炸降临,他们一样要死,但我仍要现在杀他们,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陈河抬起头来,看向苏然。
苏然道:“因为我是这支队伍的指挥官,我要告诉你们面对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做,你看见那遍地的人骨和血肉了吗?如果今天只是一两个战士在那里,那对夫妇不会求饶,他们会跳起来像是杀死那些无辜的路人一样杀死那些战士,而那些深陷道德两端犹豫不定的战士甚至不可能有所防备。”
陈河深深震动,他扭过头来,看着身后的那些超能者与战士。
每一张面孔都很凝重,每一个人都很沉默。
而凝重与沉默的背后,却是成长。
也许最开始在大巴车上,人们哪怕是战士与超能者都对苏然毫不犹豫的一杀无法理解。
但这一路走来,看过这么多,见识到了这么多,丧尸以及比丧尸更可怕的现实。
苏然狠辣手段背后的道理,正被每一个人所思索。
这是一座灾难之城、是一座末日之城、非常之城。
这里没有完全意义上的生与死、好与坏,但也只有生与死、好与坏。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