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川方舟,核心区,秘密会议室。
四个长老看着不远处站着的赵子枚。
“赵子枚,你可知我们叫你来,是为什么?”
赵子枚轻轻摇头,故作不知。
“我们叫你来,是有好消息。”
赵子枚依旧不说话,只是微微仰头看着对面四个高高在上的长老。
仰望别人的感觉很讨厌,赵子枚很讨厌这种感觉。
“年轻一辈中,赵谦,赵明与你,算是十分优秀的人选,现在赵谦叛逃,赵明无心家主之位,所以你明白我们叫你来的意思吗?”
赵子枚轻笑了一下,开口道:
“四位长老,家主之位,子枚只怕担待不起,毕竟赵氏一族优秀姊妹众多,现如今独自镇守方舟的也大有人在,子枚何德何能?”
“你是担心族中其余族人的非议?”
赵子枚沉默不语。
“这一点你无需担心,现如今赵正雄已死,曾经那些附庸于他的人,现在都成了墙头草,凭你赵子枚的本事,收拾他们难道很困难?”
“当然,明面上的面子功夫,我们会出面去帮你摆平。”
“你还有问题都可以说出来,如果没有别的问题,长老会就准备开始起草新任家主的文书,届时会通知镇守在其余方舟的我赵氏所有后辈赶回孤川,召开新任家主上任典礼。”
赵子枚问道:“若是我做了这家主,与赵正雄有何不同?”
此话一出,四位长老同时沉默了一小阵,然后才道:
“不无不同。”
赵子枚继续问道:
“也就是说,即便是我身为家主,也只是四位长老的传话工具?”
“赵子枚,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赵子枚淡然道:
“字面意思,若是几位长老觉得子枚还不足以担任家主之位,也不足以对族内大小事务做评判,而需要几位商议决定,那么子枚的意思是,几位长老何不自己做家主。”
说到这里,赵子枚目光一一扫过在场的四人,继续道:
“以四位长老的资历和在族中的地位,想来是无人不会答应的。”
“子枚,你多心了,当年长老会成立的初心,便是辅佐家主商议族内大小事务,我们这些人也一把年纪了,又怎会觊觎那家主之位?”
“是啊,子枚,归根到底,到时候,你才是赵氏明面上的家主,别的不说,只是家主这个名誉,你可知道有多少和你一般的后辈眼红?”
“几位长老,请回答子枚的问题。”
“什么问题?”
“身为家主,是否也只是几位长老的传话工具?”
“不是。”
“如何证明?”赵子枚目光灼灼。
“长老会说了不是,自然就不是,难道长老会还会骗人?”
“长老会不会骗人,但人会骗人。”
“赵子枚,我听你这话的意思,是当真不想做这家主?”
赵子枚微微一笑:“非也。”
“什么意思?你给我们一个答复,这个位置,你坐,还是不坐?”
赵子枚深吸了一口气,没有回答。
思绪反而回到了许久以前。那时候的自己,也就是十一二岁。
自己和赵明的父亲,以及赵谦,是同一个父亲。
但赵谦是嫡系。
自己和赵明,是庶出。
通俗来说看自己和赵明,是父亲背着正妻,也就是背着赵谦的妈,生下来的。
一直到七八岁才回到赵氏。
戏剧的是,同父异母的三人的父亲,是赵正雄的亲弟弟。
赵正雄膝下,也有二子。
本来这家族之位,该是这二人之一。
但谁又能想到,成人礼上,家族中所有成年之人需要进入废土上生存七个日夜。
夺得第一的人,将会成为重点培养对象。
若是足够优秀,就会成为组长候选人。
进入废土后的生存,比想象中更加容易。
因为部分人选择了走后门,携带了各种枪支开始猎杀一些基础污染物。
但是还有一部分人的生存之路却并不容易。
因为他们要么是庶出,要么是赵氏旁支,历练生存的规矩都是为他们而定。
没人给他们准备武器。
他们手无寸铁,要面对的,却是各种野兽污染物。
开始的时候一切顺利,因为污染物身上都有铭牌,获得铭牌越多,成绩也就越高。
但后来,赵正雄的两个儿子竟然将枪口对准了族内兄弟。
目的便是抢夺铭牌。
结局可想而知。
很多兄弟姐妹都被杀死!
赵谦,赵明和赵子枚三人也成了他们的目标。
自从自己和赵明回到族内,就一直因为身份不招人待见,受尽白眼和欺负。
特别是赵正雄的两个儿子,想尽办法地找自己兄弟二人的麻烦。
一口一个“野种”,字字直刺人心。
一时间多年怨念涌上心来,赵子枚当即就打破了这废土上生存的规矩。
他从一开始就看出来这所谓的废土生存其实不过就是一个杀人游戏而已。
实际上就是方舟在废土上划出来的,一块相对安全的区域,这里面挂了铭牌的野兽也是后面放进去的。
有枪的都是赵氏看中的后辈子弟。
被杀的都是凑数的。
赵子枚心中不甘,变打破了封锁,将许多人引入了真正的废土上。
赵正雄的二子,便是追逐赵子枚而去。
最后废土上的众人遇到了真正的污染物,几乎是被单方面碾压。
眼看着事情逐渐不可控起来,方舟这才叫停了历练,将所有死的活的赵氏后辈一起接回了方舟。
因为赵子枚最后引发的大屠杀。
所以赵子枚,赵明和赵谦成了最大的是受益人。
而赵正雄二子虽然抢夺的铭牌最多,但毕竟人已经死了,自然不再算数。
赵正雄悲愤不已。
当场就威胁要赵子枚陪葬!
赵子枚和赵谦二人一一数落那些罪证,并且质问为什么有人偷偷携带武器的事。
最后再表明,自己等人也是迫不得已而为之。
可惜。
长老会的人都聋了,瞎了。
信了赵正雄的信口雌黄,颠倒黑白。
最后一句评判自己的,竟是因为自己庶出,然后便将自己流放废土。
岂不可笑?
“赵子枚,你想好没有?”
“凭你庶出的身份,做家主是你多少年都求不来的机会。”
“还磨磨唧唧干什么?”
赵子枚看着四位长老,深吸一口气,道:
“子枚虽是庶出,却也做不来狗。”
“赵子枚!你好大的胆子,还没坐上家主之位就敢如此居功自傲!”
“等你做了家主,那还不翻天?”
“你竟然敢拒绝我等,今日你敢拒绝,我赵氏领地,不会再有你的容身之地!”
看着几个家主愤怒的样子,赵子枚忽地笑了出来。
就是这些人在掌控整个赵氏啊。
赵氏又怎能崛起?
“各位,你们错了。”突然开口。
四个长老齐齐安静。
他们没明白赵子枚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赵子枚抬头看着四位长老,往前一步,道:
“家主位置,是我的。”
“我们不点头,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
“你还真把自己当做一号人物了?现在是我们在问你,赵子枚,现在看来,我想我们已经知道了你的答案了。”
“很遗憾,看来我们之间的目的无法达成一致。”
赵子枚再往前一步:“从今以后,赵氏没有长老会。”
“你在说什么混账话?”
“就凭你这句话,你就该被流放!”
“你眼中还有没有我们这些长老了?”
赵子枚往前第三步:“从今以后我赵子枚,就是赵氏家族的家主!”
“赵子枚,你狂妄过头了。”
“现在立即给我跪下,看在你有功的份上,我还可以既往不咎。”
“大胆!来人!给我拿下!!!”
短暂的沉默后,一个人的皮鞋声慢慢走了进来。
赵子枚没有回头,四个长老看向门口。
穿着白西装,身形削瘦的石济一步步走了进来。
赵子枚仰头看着四位长老,三次欠身鞠躬,随即挺直了腰板,朗身道:“赵氏晚辈赵子枚,请四位长老赴死!”
“赵子枚,你敢!”
“你好大的胆!”
“赵子枚你……”
石济双手插兜,身形未动。
对付这些行将就木的寻常人,他甚至连手指头都不用动一下。
控制木偶的丝线丝丝缕缕随风飘摇,最终将四人的脖子缠住。
看着逐渐失去气息的四位长老,赵子枚神色淡然。
良久后,赵子枚对石济道:
“石爷,当初没有你费劲心力把我从废土上请回西风道,也就不会有我的今天。”
石济一笑,也对赵子枚道: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其实当初的我,只是希望你有一天可以东山再起,然后跟着你离开西风道这个穷乡僻壤,进入方舟混一个一官半职。”
听到石济这么说,病恹恹的赵子枚突然笑出来:“是不是感觉中大奖了?”
石济大大方方地承认道:
“没错,以后就要跟着你沾光了。”
赵子枚却对石济道:
“石爷,你不是一个愿意长期屈居人下的人。”
石济好奇道:
“所以,子枚你打算怎么给我安排个职位呢?”
赵子枚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来:“石爷,其实我真的挺舍不得你的,咱们相处也已经这么久了,突然要分开,我还真有点舍不得。”
石济不语。
确实如赵子枚所说。
从救回赵子枚到现在,两人认识也有五六年了。
“以后,你去长越方舟。”
赵子枚对石济道:“现在长越方舟的负责人是赵正雄的干儿子赵飞,从老二给我的资料来看,赵飞对赵正雄死心塌地,知道赵正雄死了,必然会回来寻仇。
不听话的人,都要杀,届时从上到下都会空缺出来很多职位,去了长越方舟后,你就是新的负责人,李辛夷会在暗中配合你,她负责杀人,你负责主政。”
“你这是让李辛夷来保护我?”石济面带调侃之色。
“虽说你是非凡者,但多一个保护你,我才会更安心,放心吧,李辛夷这个人我还是比较了解,她不会没事找事,毕竟从某种角度来说,长越方舟也是她的。
虽然我答应她将长越方舟每年的收入都送给她,但她也不是杀鸡取卵的人,到时候方舟一切正常运转,每年给李辛夷一笔钱。
你身边多了李辛夷这么个保镖,赵氏也有了流沙这么一个实力强大且长期的合作伙伴,总而言之,一举多得。”
石济自然不会说不。
……
赵子枚走出房间,天空还在飘落着雪花。
病恹恹的他伸了一个懒腰后,强打起了几分精神。
一个侍女迈着小碎步一路往前,提着瓜果不知道要干什么去,却无意撞到了赵子枚。
“对不起先生!求您不要骂我,我一定会好好做好工作的。”
先生?
赵子枚一愣,随即笑出来。
他蹲下身子帮助这个侍女一起捡起滚落在地上的瓜果:“新来的?”
“是。”
“叫什么?”
“小兰。”
“小兰,很好听的名字,你要干什么去?”
“给赵方少爷送温水果,赵方少爷口味很独特,温度必须达到他的要求,冷一分,热一分,他都不吃,到时候我们也会受罚的。”
赵方……
赵子枚记不起来是那个了。
但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赵氏的洗牌,那就从赵方开始。
赵子枚洗牌的方式很简单: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那你赶紧去吧。”
“谢谢先生!”小兰又鞠了一躬。
跑出两步,小兰忽的站住脚步回头:“先生肩上有雪,还请多穿些衣裳,莫要着凉。”
赵子枚一愣,转头看向自己肩上。
变天了。
雪花落地更大了。
不觉间,自己的肩上,头上,已经满是雪花。
再去看向小兰离开的方向,已经没有了人影,只余下一串顺着雪白地毯蔓延向远处转角的脚印。
今年的冬天真奇怪。
往年一整个冬天也难见几片雪花,今年却下了又停,停了又下。
不过这也是好事啊。
民间有谚语:今年雪盖三重被,来年枕着馒头睡。
雪花越大,明年,那些游民们,应该也能有个好些的收成。
赵子枚转身也离开了此地。
小些的脚印旁边,又多出一排清晰些的,大些的脚印。
今日起。
方舟易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