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不能轻易在一起!”孔掌柜激动地说道。
就当沈清以为他要说让翁研新多写几本,好多卖一些的时候,就听孔掌柜缓了缓才继续说道:“他们二人身份上存在巨大的差异,自然要互相明白对方的良苦用心,历尽千难万险,再联手斩妖除魔,最后双双归隐才是!否则,怎么对得起兰台公子这开山之作?”
以神仙鬼怪为背景的话本并不少见,翁研新肯定算不得这仙侠话本的开山鼻祖。
孔掌柜口中的鼻祖,自然指的是这师徒恋的鼻祖。
沈清看着孔掌柜认真的模样,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孔掌柜,我记得您是孔家后裔吧。当初兰台公子这本书印出来前,您看过?”
孔掌柜点点头,“沈先生,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家祖先确实是礼教传世,可先贤也说过,‘万物皆备于我’这种话。七情六欲世人皆有,只要此情足够赤诚,又不伤天害理,区区半路的师徒身份,又不是真的父女,有什么不好通融的?”
万物皆备于我,也就是说世上万物的本性都与我相通。
既然如此,人类的感情自然是能够传递的。
孔掌柜表情严肃,不像是在说假话。
沈清也没有料到,孔掌柜居然如此豁达,佩服道:“孔掌柜说的是,受教了。”
而孟应如的话本则与翁研新的不同,讲的是一位侠女在一次下山历练中,与江湖第一公子相识相知相爱,最后一起联手打败魔教的故事。
两人感情方面的事着墨不多,但偏偏让人心痒难耐,只想看这对如此出色的男女,哪个先绷不住向对方表明心迹。
“兰陵客这本也很厉害!”孔掌柜看见沈清拿起另一部话本,完全从刚才的情绪里脱离出来,“看了这本话本我才知道,原来这世上的男女,并非郎才女貌,夫强妻弱才是天作之合。同样出色的两人,那简直就是天生一对。真是绝了,沈先生,每回看到两人想要表白,却被意外打断时,我都想冲进话本里,让他们把话说清楚,再去铲奸除恶!”
沈清:“……”
孔掌柜这副样子,怎么让她想起你以前见过的那种嗑cp的按头党?
她敢保证,她认识佟掌柜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孔掌柜这副模样。
“沈先生,这书卖得这样好,你怎么不开心?”孔掌柜见沈清一脸沉思,摇了摇头,“不对呀,在我印象里,你可不是老古板。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了,你可是有所顾虑,怕这书太火,引来一群老学究批判?”
沈清看了一眼孔掌柜,孔掌柜果然不愧是干大事的,一下子切中她的顾虑。
她无奈一笑,“不瞒您说,此前兰台公子的书也引来不少争端,甚至有人专程去找他的麻烦,让他不胜其扰。”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孔掌柜压低声音对沈清说,“据我所知,学界好几位德高望重的大儒,家里头的夫人都是这两本书的拥戴者。就比如说太学那位梁老,他家夫人是头一批来买的,不但自己看,还非要梁老看。你应该也听说梁夫人的威名,梁老要是不出来站台,在家里能有好日子过?”
沈清听到这话,终于放下心来,“原来如此,那确实是我多虑了。”
她心情放松,便也有心思同情起梁宗光来。
从前梁宗光说家有河东狮吼,她都没有放在心上,总觉得是梁宗光把话说得太夸张。
没想到,梁宗光诚不欺她,他在家里确实没什么地位。
沈清在佟家纸坊待了一下午,终于心满意足地离开。
马车被太阳晒得还有些余热,随行的蕊珠给她把车帘系在窗框上。主仆二人看着外头西垂的金乌,吹着微凉的晚风,难得惬意得很。
就在这时,沈清忽然在路边的巷口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和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说着什么。
那老妇人神色急切,咄咄逼人,情况似乎对那人很不利。
蕊珠顺着沈清的目光看去,也看到了路边吵起来的两个人,惊奇道:“那不是聂夫人,她怎么在这里被个老太太欺负?”
蕊珠说的不假,聂轻眉虽说出身高贵,又是个会武的。可现在这副情形,确实是像这老妇人在欺负她。
“快停车!”沈清赶紧让江武把马车停在路边,和蕊珠避让着附近擦肩而过的车马下了马车。
刚刚走到聂轻眉和那老妇人身边,就听见老妇人尖细的声音传了过来。
“聂大小姐,聂夫人。您是高高在上的将军府大小姐,你们这些高门大户,一个个不都是挥金如土,怎么可能没有银钱?我们这些升斗小民,那才叫没银子好吧?从前当着别人的面说得那么好听,不过多向您伸了回手,您便在这里同我装穷。您是真穷还是假穷,我们这些穷人能看不出来?”
聂轻眉身边的老仆急忙解释,“李二他娘,我家夫人这段时日是真的手头拮据。你月初来要了一回,我们当时毫不犹豫就给了,可曾说过一句话?这段时日是真的没有余钱了,你要是还想要钱,下个月一定给你送来,你看成不?”
“下个月?”老妇人冷笑一声,把自己的右脸拍得啪啪响,“我要能等到下个月,用得着把脸丢在地上给你们踩?”
她说着,又上下打量了一眼聂轻眉,“我看夫人身上的衣裳料子挺好的,既然一时间拿不出银钱,那不如就把这身衣裳当了,正好解我的燃眉之急!”
说完,居然就真的直接上了手,要把聂轻眉的衣服扒下来。
这大庭广众之下,要真让她得了手,聂轻眉以后还怎么在京城抬得起头来?
沈清实在看不下去,喊了一声江武。
江武刚把车停好,看到这一幕也是怒火蹭蹭往上窜。听到沈清的声音嗖的一声就冲了过去,把那老妇人给拉开了。
“你是谁,你算老几,我和聂夫人说话,关你啥事?”老妇人身子还挺壮,江武手劲那么大,都险些让她挣开。
江武把她往前一推,“喊什么喊?像你这种讹人的,小爷我见得多了!要真的穷,能吃成你这样?赶紧滚远些,再让我看见你,可不止这点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