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ááááá骏马如同一道黑色的幽灵,载着两名女子飞快的奔驰在京城的街道上,梁怀玉的脸颊被夜风吹拂着,却没有感觉到一丝的冷意。反而她的心底鼓鼓胀胀的,一股被压抑了多年的情绪在刚才那一战中彻底被释放了出来。让她整个人,每一个毛孔都透露着轻松之意。
可惜她成亲之后就疏于练习了,还是这几年陪着女儿习武才重新将枪法好好的捡起来修炼,如果当初她将心思多用在这方面的话,今夜的顾怀中必定不会是她的对手。
一想到这个,梁怀玉就无比的骄傲和自豪,虽然她刚才并没有打赢,习武之人多少都会带着几分好胜之心的,梁怀玉虽然当了那么长时间的夫人,也不例外,一旦交上手,心里想的就是如何制胜了。或许是她身上梁家战神的血脉在流淌,她竟觉得自己也不应该被困在后宅那一方天地之中。
女儿的话虽然听起来大逆不道,惊世骇俗,但是现在想想却是也无比的叫人豪情万丈。酣畅淋漓。
你若无情我便休!这句话说起来容易,但是这世间的女子又有几个能潇洒而为呢?
世道不公,加诸在女子身上的枷锁一道又一道,而对男子却多有原谅,这又是为何?
“阿囡。你可后悔?”梁怀玉小声对坐在自己身前的女儿开口问道。
“娘,你可后悔呢?”顾雨绮嫣然一笑,回眸看了一眼自己的母亲,回问了一句。
“不曾。”梁怀玉爽朗的笑了起来,感觉自己的心境似乎从未如此的开阔爽利过!刚才那酣畅淋漓的一战,叫她现在的心情简直就是像是要飞起来一样。
虽然她没打赢顾怀中,但是她也逼的他毫无退路了!当朝武将之首。被她这个窝在深宅大院之中大门不迈,二门不出的小女子逼到这种地步,在梁怀玉看来,她已经是赢了!还有她走出了自己以前从来没想走出过的禁锢。经过这一次,她再也不能回头了,她明白,一品诰命,侯府夫人,世家之女这些光环和头衔将在今夜彻底的离她远去,被她生生的剥离。
但是这种剥离带来的并不是痛苦,而是一种解脱!
从今夜起,她。只是梁怀玉,是顾雨绮的母亲,是大齐战神梁大将军的女儿。
若是父亲在世,不会对自己今夜的所做作为所羞愧,而是会为她感到骄傲的,那才是一个当父亲应该做的,而不是像顾怀中那样,出了事情,不问缘由,竟是直接将自己的亲生女儿推出来,还妄想让女儿以此为由嫁入皇家,为他铺路。
“只要娘开心,女儿就开心!”顾雨绮温柔的说道,她加快了马速,让马奔跑的更快了。
顾雨绮的话如同春风细雨一样渗入梁怀玉的心底,“只是以后我们的路可能就难走了。”梁怀玉深深的叹息了一句,她高兴归高兴,但是还是忍不住担忧女儿的未来。
“那娘说怎么样的路才是不难走呢?”顾雨绮知道梁怀玉的忧虑,笑道,“若是我依然是侯府小姐,过不了两年就会出嫁,可是未来要嫁什么样的人呢?即便是嫁了,就有太平日子过吗?人生在世,处处都是不如意的事情,嫁得如意郎君,从此相夫教子的日子固然太平,但是娘又怎么知道那样的日子就是女儿真正想要的呢?”
“阿囡想过什么样的日子?”梁怀玉不由开口问道。
“自由自在的,不再被人拘束,能有全心爱我的男人更好,没有也不强求。”顾雨绮想了想,缓缓的说道,“这样的日子足矣,虽然只是一个幻想。”
她的前一世就是太强求了,总是强求自己奢望不到的感情,自己又是死钻牛角尖,所以才会越陷越深,越深越不甘心,将自己逼到了死胡同里面,才一把火了解了自己。说到底,即便是最后放火的时候,她不还是熬着一口气吗?
她奢望着最后在那个人的心底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人都死了,要印象有个屁用啊!都是自己参不透,想不开!
她和云恪之间隔着的不是山,而是穿越了千年造成的鸿沟!
她有她的想法,她的执念,而云恪是地地道道这个时代的男子,女子对他来说不过就是生命之中的点缀,况且她的行为早就超出了这个时代女子的认知,即便她努力的收敛,也不免还是随心而为,被人诟病,在云恪的眼中,她不是一个好女人,不是一个值得他去信赖和喜欢的女人。
可惜上一世的自己完全没想明白这一点,所以才落了一个那么惨烈的下场。
人就是这么奇怪的动物,当你深陷其中的时候,眼前就好像蒙了一块纱,怎么也看不清楚前路,而当你跳脱出来,再回首看去的话,就会觉得原来自己走的是一条弯路啊,而身后原本是有一条大道可以走的,却偏偏被忽略掉。
“不害臊!”梁怀玉一怔,显然没想到不过十四岁的女儿忽然会说出这么一句离经畔道的话来,忍不住脸皮子一阵红热。
“娘,你时刻担心的不就是女儿嫁不出去吗?”顾雨绮哈哈的一笑,打趣说道。
“呸!我女儿这么好,就是当个皇后也绰绰有余了!”梁怀玉被顾雨绮的话逗的笑了起来,啐了她一口说道。
就连暴打安王,殴打生父,火烧定远侯府这种事情都做了,言语上的离经叛道又算什么,况且女儿说的对,她担心的不就是女儿将来嫁不出去了吗?
算了算了,嫁不出去她也认了,只要顾雨绮安乐一生就好。
“可是今夜我们闹的这么大,只怕日后那人不会善罢甘休。”梁怀玉想到这里,忍不住叹息了一声,说道,“咱们娘俩以后只怕要隐姓埋名,躲躲藏藏的过日子了。”
“这些娘不用担心。”顾雨绮却是轻松的笑道。她筹谋了四年,当真以为她这四年除了读书习武就不做别的事情了吗?“咱们去夔州!”
“好!”出乎顾雨绮的意料,这一次梁怀玉竟是爽快的答应了。
梁怀玉是想,反正已经闹这么大了,去边境就去边境吧。女儿说的也不错,夔州那地方是三国交汇之处,人多眼杂,是一个很好的藏身之所。
只是她没想到自己的女儿在那边早就连房子都买好了。。。。。。
母女两个来到北门的城墙下,停住了马,四下看了看,就见一个女子的身影从黑暗出闪了出来,朝她们不住的挥手,“大小姐,小小姐!”尽土围划。
“是春杏。”顾雨绮指着那人影笑道。
春杏是十分机灵的人,她带着大家到了北门之后,并没有傻乎乎的就站在城门前等着,而是让大家都躲在了一处角落里,自己则跑过来等候梁怀玉和顾雨绮。
天知道她在这里等的有多焦急,生怕她们两个陷在侯府出不来。她想着,要是再等两柱香的时间等不来她们的话,那她马上就回去侯府打探一下消息,没想到这么快,就听到了马蹄声,大小姐和小小姐全数都脱身了。
“做的好!”得知了春杏的安排,顾雨绮忍不住对春杏竖了一下大拇指。
等来了梁怀玉和顾雨绮,春杏忙去将其他人一并都喊了出来。
梁怀玉看了一下人数,一个都不少,这才用长公主玉佩叫开了城门。
待一行人出了城之后,梁怀玉将那玉佩交到了守城的军士手上,“你去将这玉佩交还给长公主殿下。”她说完还塞了点碎银子给他,这才翻身上马,追着顾雨绮而去。
梁怀玉回头看了看隐匿在黑暗之中,渐行渐远的城墙,长长的叹息了一声,几年前,她怀揣着希望也是带着这些人从江南赶来京城,没想到几年之后,她依然带着这些人又离开了这里,其中的五味陈杂,难以用言语来表达。
梁怀玉一行人不敢停留连夜赶路,好在她带出来的十名侍卫都是很有经验的人,由他们在前面开道,这夜路走的也不算是艰难。
他们都是边境上的孤儿,从小就被梁大将军收在了军营之中,加以训练,为了的就是将来保护梁怀玉的,这么多年,梁怀玉虽然有心放他们离去,但是他们感念两大将军的救命之恩,竟是和春杏她们一样,即便年龄逐渐上身,也不肯离开梁怀玉各自归去成家。
梁怀玉离开侯府,对于他们来说并不是一件坏事,他们几乎每个人都觉得那种破地方还没有江南老宅待的舒适呢,况且京城对于他们来说也无疑是一个巨大的牢笼,他们为了不给梁怀玉丢脸,时刻都在约束着自己的行为,在侯府之中就连笑都不敢放肆的笑出声来。这几年过的也甚是憋屈。
今夜随着梁怀玉离开京城,每个人脸上竟都是一脸的轻松。
梁怀玉一行人马不停蹄的赶路,顾怀中在梁怀玉离开城门后不久也跑到了北门。
堂堂一个定远侯,被自己的女儿气的脸色又黑又青,没了马,他只能徒步狂奔过来,虽然他是士兵出身,什么苦都吃过,但是毕竟也在京城养尊处优了这么多年了,这一顿跑,跑的他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要从嘴里蹦出来一样。
只是一口气一直支撑着他,他非要将那两个女人追回来不可!
到了城门,守城的军士自是将他拦下。
“开城门!”定远侯顾怀中喘了好久,才略平息了自己的心跳,吼道。
“哪里来的醉汉!”守城的军士闻到了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酒气,皱眉呵斥道,“夜深了,要出城,明日请早!”
“给本侯开城门!”顾怀中真的是气不打一处来,梁怀玉和顾雨绮已经激的他怒火攻心了,他气喘吁吁的跑过来,竟是连一个小小的看门军士都敢忤逆他的意思。
“哈,你说开门就开门啊?好,只要拿令牌或者手喻过来就给你开门!”那军士不屑的一笑说道,“还本侯?你若是侯爷,我便是王爷了!”
那军士见顾怀中虽然穿的不错,但是发丝凌乱,面色潮红,又满身的酒气,哪里有半点侯爷的贵气和斯文,是故以为他不过就是一个喝醉的了醉汉在胡言乱语,无理取闹罢了。
顾怀中被气的一把将那军士揪了过来,“给你爷爷我开门!”他吼道。
“哎呦,见过横的,没见过你这么横的!怎么着?不装侯爷,装我爷爷了?告诉你,小爷我就没见过我爷爷什么样!他老人家早就死了!”那守城的军士也是一怒,出言讥讽道,“你赶紧松手啊!军爷我念在你喝醉的份上不和你计较,不然给你抓到大牢里面吃一顿板子,你就老实了!”
“妈?和谐?的!你找死是吧!开门!”顾怀中气的将那军士扔了出去,他力气颇大,那军士还真的被他扔到了一边,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谁找死!我看找死的是你!”那军士也被摔怒了,朝城楼上招呼了一声,“兄弟们!有人找死,来帮他一把!”
城楼上本有几个守城的士兵已经迷迷糊糊了,被那个军士一叫,全都清醒了过来,蹬蹬蹬的就下了城楼,抽出佩刀,将顾怀中团团围住。
“头儿,怎么了?”有人问那军士,还有人过去将那军士扶了起来。
军士拍了拍身上的土,冷哼了一声,“给老子把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醉汉抓起来!”
“看你们谁敢动!”顾怀中简直要气炸了!他大吼一声,“本侯乃是定远侯!”
“你爷爷的定远侯!”那军士马上骂了回去,“老子还是玉皇大帝呢!别跟老子废话!抓起来!”
顾怀中摸了一下腰间,本是想亮出定远侯的金印的,可一摸,腰间空空如也。他这才想起来,回府之后他换了一身衣衫,金印被他留在了书房之中。
我去!眼瞅着时间一点点的流逝,时间过的越久,他就越难追到梁怀玉个顾雨绮!顾怀中在心底骂娘骂了一个天翻地覆的。
“本侯真的是定远侯!”顾怀中被风吹了吹,脑子也似乎清醒了一点,他说道,身边围的这几个士兵,打败了并不难,但是只要一动手,就会有更多的士兵过来,他这是要打到何年何月去!于是他放缓了声音说道,“真有急事出城,还请行个方便。”
“哎呦,这不当我爷爷了?”那军士也是个话痨,见顾怀中放缓了声音,只当他见自己人多,知道害怕了,于是朝笑道,“你说你是定远侯,你就是定远侯了?你也不瞅瞅你那样!我还说我是玉皇大帝呢!”
他说完,围着顾怀中的士兵们也都哄笑了起来。
顾怀中顿时有一种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感觉。
“开门!明日定远侯府必有重谢。”他咬牙切齿的忍着怒火,说道。
“那就不必了。你没有令牌和手喻,这城门可是开不了的。不过我也有重谢呢!”那军士油腔滑调的说道,“来人,抓起来,关他一夜!擅闯城门!辱骂本军爷!你还翻了天了!定远侯?我呸!”
“是!”那些士兵们哄笑着收紧了对顾怀中的包围圈。
顾怀中一看,打吧,不打也回不去了!于是他先下手为强,他是上过战场的,出手干净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三下五除二就将围过来的士兵打倒,那军士一看情况不妙啊,赶紧叫人!
他还没回头,脖子就是一紧,人又被顾怀中给拎了回去。这次顾怀中没有摔他出去,而是抽出了他的佩刀抵在他的脖子上,“开城门!给我一匹马!”
妈?和谐?的,就不应该和他们废话!浪费着许多的时间。
军士的脖子根一痛,感觉到一股热流渗出,这才慌了起来,合着这醉汉是玩儿真的了!死在一名醉汉手里不值得,他忙招呼着地上趴着的兄弟们,“去去去,赶紧开门。”
有两名士兵伤的不重,马上爬了起来,合力去将百十斤重的门闩抬起,然后将城门打开,他们还从城楼里牵了一匹战马出来。
顾怀中这才冷哼了一声,松开了那军士,飞身上马,朝着黑夜之中飞奔而去。
“头儿,你没事吧。”待顾怀中走了之后,几名士兵将军士扶了起来,“哎呀,头儿,你流血了!”
那军士骂骂咧咧的摸了一把自己的脖子,可不是吗!都是血!
“还愣着干嘛!去报官啊!”那军士骂道。
“可是,头儿,您不就是官吗?”有士兵懵懂的问道。
“蠢货!去报告给都督!有人夜闯城门,打伤军士,抢夺战马!”那军士恨铁不成钢的骂道,“其他们还不给我上马追!”
被他这么一吼,那些士兵才回过味来,有人一溜烟的朝五城兵马司跑去报信,有人跑上城门叫人,一时间北门之下一阵纷乱嘈杂,人仰马翻的。
顾怀中出了城门之后,跑了一段路,到了分叉口,一边是继续往北,一边是朝南。他勒住了缰绳,让马停了下来,朝四周看了看,他出来的时候着急,并没带上火把,也看不清地上的痕迹,他只是觉得梁怀玉会带着顾雨绮南下回江南。那她们必定是会选择朝南去的这条路,于是他调转了方向,朝着南下的路追了过去。
他万万没想到,顾雨绮这个奇葩居然在夔州买了房子,她引着梁怀玉走的是北上的路。
且不说这两边是怎么赶路的,就是京城里也是一顿鸡飞狗跳。
顾雨绮放的那一把火放的实在是太对位置了!火借风势,再加上堆放的草料烧成灰之后被风吹起,落在院子里,现在是初春,桃花是开了,但是其他的树木还没曾抽芽,最近也没下过雨,到处都是干燥的,火星子点燃了院子里的枯草,渐渐的形成了燎原之势,顾怀中走了之后,侯府之中又没一个说话力度大的,那些家丁和仆从都在挽心斋,等他们赶去后院的时候,火势已经很大了,连带着附近的几个院子都烧着了,一时之间火光冲天,橘色的火焰接着风势窜起了两层楼那么高,将半边天都快映亮了。
定远侯府救火救成了一锅粥,哭爹喊娘声不绝于耳,柳月也被吓傻了,她哪里经历过这些,傻呆呆的看着越烧越旺的火,一个劲儿的只知道掉眼泪。倒是闻讯赶来的顾思阳拿出了和他年龄不相符合的勇气,先开始他也惊慌失措,但是很快就镇定了下来,指挥着家里的人救火的救火,搬东西的搬东西。
定远侯府这一把大火足足烧到黎明时分才被扑灭,半个侯府付之一炬,面对着残垣断壁,柳月呆坐在地上,欲哭无泪。心底对梁怀玉和顾雨绮那是咬着牙的恨!只恨不得要寝其皮,嗜其肉,因为她的望月居被烧的只剩下一个空架子了。
望月居里她积攒多年的银票和首饰全数都毁在大火之中,她多年的心血啊,就这么随着大火消散的无影无踪了。
“娘。”看着柳月苍白的面容,被烟火熏的一脸漆黑的顾思阳默默的走过来,将柳月搀扶起来,“不要难受了。”他柔声安慰道。
“不难受?”柳月这才回过神来,她骤然抓住儿子的臂膀,正好抓在顾思阳因为救火而被火苗燎伤的地方,痛的他忍不住一呲牙,却是强忍着没叫出声来,“我怎么可能不难受!钱都没了!没了!”她尖声叫道,双眸赤红,披头散发的如同疯子一样。
顾思阳诧异的看着自己的母亲,没来由的心底一寒。
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在母亲的心底难道自己和顾思雨的安危竟是抵不过那些钱财吗?她为何不问问自己累不累,是不是受伤了?
顾思阳的心渐渐的沉了下去,他仿佛看到了从前他和顾思雨被歹人绑后被救回来,见到梁怀玉和顾雨绮那一瞬间,她们两个人的眼神和怀抱,她们流露出的情感才是真正的关心。
若是她们现在还在的话,必定是会先问大家安不安全,才会去想别的事情。
顾思阳只觉得自己的心很冷,很冷,竟是比这吹拂在身上初春的晨风还要冷上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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