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英被杀、云倾熬不住刑死了的消息很快就在府中传开。
而文英咽气前,喊出了孟姨娘身板女使的名字。
各方各院,或解气、或震惊亦或怨毒的神色在冬日白茫茫的光线下,不一而足。
崔嬷嬷得了侯爷命令,带人去捉孟氏身边的丫头,好巧不巧撞见她意图将杀人的簪子扔进井里的场景。
纵使她们百般辩解,却也不能换来侯爷一声“细审”。
那丫头当即被绞杀。
而孟氏暗中收买文英,意图万一亲生女儿算计失败,便让文英咬住蓝氏,以替亲生女儿顶罪的阴险之名算是坐定了。
因为若是算计失败,便说明行云馆是有准备见招拆招的。
而让蓝氏自己身边的人咬住了她,一来可以让人觉得是行云馆在栽赃,毕竟外人怎么会想到她们会狗咬狗呢!
二来若顺利让蓝氏跌进诅咒长辈的算计里,便可以让姜元靖顺利得慢慢“丧妻”,好换上有算计有门第的继妻进门。
不管蓝氏是不是按照他们的算计走,最后都能让行云馆掉进算计里,摘不去疑云。
可偏偏一向少有声响的沁微竟会这样凌厉,能说的、不能说,张口就来,而平云这颗暗棋也反了口,文英又被孟氏身边的人所杀,让她们自以为的算计成了单刃剑,直把自己狠狠凌迟了一遍。
外人反倒是看明白了她们内里的阴毒算计。
蓝氏虽知道定是行云馆做的,但一直没能想明白对方这么做究竟为了什么。
但眼看着满府带刀子的眼睛都朝着孟氏和姜沁昀而去,还是暗自庆幸不已,紧张了一夜的精神彻底放松了下来。
姜元靖早就料到她们会动手,也早派了人去盯着,便是要抓一个人赃并获,一举将所有罪责栽倒行云馆身上。
却不想对方身手竟是如此神出鬼没,直到消息爆出来,他的人都没有察觉对方是何时进去接近过文英的!
那种无法掌控计划的慌乱,让姜元靖俊俏面孔上温和而无辜的面具几乎挂不住,只能一味的在侯爷面前求情、喊冤。
却也不能求侯爷彻查下去。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侯爷自然晓得长子夫妇早已经将全盘掌控在手里,再追查下去结果还是一样的。
而姜元靖也很清楚行云馆这是在警告他,也是在告诉侯爷,他们的忍耐已经用尽了,若是再有下一次,便是要手撕背后之人了!
这一次,明面上没有他的罪,可姜元靖自然也明白,府里的人都已经认定了所有算计的母后黑手就是他了!
或许连姜元陵此时此刻都比他清白多了!
长子夫妇没有追根究底,侯爷也不能不为了儿子的名声打算。
有些话不必说穿,但半含半露的提点才是最尖锐的敲打。
姜元靖自也清楚,此次以后,他已经无法在静静躲在深处了。
而孟氏,为了这件事能彻底落幕,便只能成为所有算计的替罪羊。一并蓝氏箱笼里的木偶也认了,承认是她让文英悄悄放进去的。
想是暗里早有人与她串好了口供,连好些细节都说的颇是清晰。
如此,确实能把姜沁昀和蓝氏都先摘出来,可也更加证明了,在这座府邸之内,还有很多暗装为他所用!
当蓝氏问了丈夫的生母,为何要文英攀咬她的时候。
孟氏的回答就像是背的滚瓜烂熟的正确答案:“我以为只要让文英咬住你,就能让所有人都怀疑是行云馆在栽赃。谁知道我身边的女使这样自作主张,竟然杀了文英!”
繁漪似笑非笑的挑眉:瞧,可不就如她所料么!
姜沁昀满面不可置信,痛心不已地望着生母。
可她清楚,没有人会信,可就是这样的清晰的认知让她的痛苦显得格外真实,倒是叫不知情的家下万分同情了她。
二房的人,看着她的淡淡眼神里总有一闪而逝的厌恶与鄙夷。
无法遮掩。
一个小小的姨娘,如何能瞒过满府的眼睛布下如此算计呢?
替罪羔羊的戏码,拙劣透了!
虽不是正经的婆母,好歹是丈夫的生母,蓝氏的咒骂只能全数咬在了唇齿间。
沁微站在蓝氏的面前,小指勾开了她搭在发鬓上的一撮银质流苏:“五嫂啊五嫂,这满府里也便只有你才相信她的鬼话了。”小姑娘轻轻的笑意里,是无所惧的肆意与轻蔑,“真是傻的可怜呢!”
蓝氏防备的看着她:“你什么意思?”
姜元靖眼皮一跳,他几乎猜到了沁微要说什么了。
果不然。
沁微的伶仃叹息便如初秋黄昏时弥漫的烟色:“孟氏算计这些是为了让五哥做世子,来日做侯爷的。你一个卑贱奴婢生的庶女,也配给五哥做嫡妻?蓝二嫁给了雍亲王做正妃,从前是风光无限,如今却只能待在封地安分守己,如今的蓝家还敢轻易冒出头来开罪同僚替你们争这个世子之位么?”
“空有个尚书府做岳家,什么好处都得不到,留着你这个废物做什么呢?什么都栽赃给你,孟氏既能救了自己的女儿,还能把你给铲除了,多好啊!”
蓝氏下意识的一声嗤笑,旋即却有龟裂自她睥睨的眼神里开裂:“你以为我会信你的挑拨离间么!元靖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清楚!”
沁微暼了姜元靖一眼,笑色越发意味深长:“是么?”
繁漪站在一旁淡淡听着,委实觉得当初替姜元靖选上这么个妻子真是明智极力。
就这种蠢货,光有野心,没有脑子,什么时候被她坑死都没地儿喊冤去。
二爷看了妻子一眼。
二夫人慢慢吃着茶。
二爷无奈的轻咳了一声。
二夫人微微抬眸看了丈夫一眼,过了好半晌才不咸不淡的呵斥了一声:“你这丫头越发没规矩,这样的揣测之言也是能说出口的么!”
沁微耸了耸肩,毫不在意道:“从五嫂那学来的,我觉得这招数还蛮有趣的。至于旁人信不信的,关我什么事。”
蓝氏被噎死,只能恨恨的瞪着沁微:“你不要欺人太甚!”
沁微满不在乎的乜了她一眼,凌厉的目光又在姜沁昀的面孔上打转了一圈,冷笑道:“我便欺人太甚了,你待如何!”
繁漪侧首去看太夫人,只见老人家有些疲累的倚着罗汉床上的一只风送晴岚的迎枕,苍白的唇抿出了一抹极其古怪的弧度。
最终,什么话都没说。
这样的话蓝氏信不信,不重要,左右说出来也不过是为了恶心恶心姜元靖兄妹罢了。
但这样的话一旦出口,便有无法挽回的杀伤力。
这座府邸里的所有人,起码怀疑过自己被姜元靖算计过的人,对此一定会坚信不疑。
在这座府邸之内,他的每一步,都将被防备、被检视、被检视。
毕竟,谁也不会希望自己在被利用算计。
冬日雨雪多,繁漪的腰伤免不得要发作。
从前或许怕“愧疚”一词贯穿夫妻间所有的情分,她总是瞒着不肯显露半分。
如今却是故意拿捏了一副“极力忍耐,最终不小心”露痛色在丈夫眼底。
瞧他又是担心又是心疼的模样,繁漪就觉得心底特别的解气!
忽忽有一种“你也有今日”的得意。
要不是腰痛的要断掉,真想叉腰仰天大笑三声。
出嫁前,姜柔教了晴云如何施针缓解痛苦,可惜那丫头能来“粗鲁”的,来不了细致的,学了两个月也没能学会,一针下去,叫她半边腰肢麻木了好几日。
反倒是跟在一旁看着的晴风学习会了。
晴云跪坐在小书房的红泥小火炉旁,执着芭蕉扇子闪着炭火,第无数次怀疑自己的手是不是只适合做做“粗活”。
好气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