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于流言一而再的牵扯进姚家、慕家、镇北侯府,百姓们茶余饭后免不得又要猜测,是不是有人要挑拨三家的关系,使其成仇死敌,好便宜什么人。
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百姓们看不懂没关系,朝堂上的人精却是不可能猜不到背后的深意。
秦家,想要翻身呐!
京中权势中心的关系网渐渐将他们排除在外,曾经煊赫一时的秦家自然心急,眼见陛下垂暮,太子温厚,少不得要动动脑筋,搅弄一番。
一旦那些抱团的世家之间有了裂痕,他们才有机会拉拢,好为他日回朝弄权做准备了!
从前秦家一派在朝中文官集团里几乎独大,不是同流的官员没少被打压,好不容易才将秦家赶出朝堂,朝臣们如何肯让他们再回来。
自然是盯住了从前与秦家交好的官员,叫他们难以动弹。
远在老家的秦慧听到布局刚刚开始便已经陷入僵局,怒火中烧,接连去信训斥儿子无能,可如今秦家的人都被盯住,也难再摆弄。
便只能让所有人都潜伏下去。
静待时机。
而秦家从前是支持自尽的静王李锐的,所以,一时间朝臣们倒也没有将他们与崇州联系到一起去。
繁漪自然也不会去拆穿什么,免得把人逼急,集中火力来对付她了!
拨云见日,市井流言翻转,朝堂翻涌,未来的短时间内不论哪一方都不会轻易再动,繁漪倒也能安安静静的待嫁了。
时至二月底,桃花渐渐吐露的花骨朵。
今年的气候温暖的早些,亦有几朵悄然绽放在清晨的朝露里,粉红雾白的模样娇软的叫人心底也不住柔软起来。
婚期将近,原是不该见面了,只是琰华显然被诸多事情吓坏了,恨不能时时刻刻把眼神胶着在她身上,便是每日都要来瞧一眼说几句话才安心。
休沐的日子更是整日待在桐疏阁里赶都赶不走。
两家长辈瞧他们感情好自然高兴,如此也可破了外头的谣言。
其实此番算计倒也算厉害,每一环都在意料中却又出其不意,罪名阴毒,一旦事成,姚意浓真的被卖进了无眠阁,不管能不能坐实了是繁漪所为,众口铄金,不是真的也要被传成真的。
姚慕两家成仇便成无法挽回之事。
而她的名声便也蒙了尘。
世家高门选妇最看中便是名声品行,这样手段阴毒的儿媳姜家怕是敬而远之了。
若是琰华真与姚意浓有不为人知的情意,这时候便是一定会选择退婚,如此姜慕两家也要成了死对头。
以慕孤松在御史台的地位,姜琰华这个不知好歹的“前女婿”以后在朝中怕是寸步难行了。
若是琰华不肯退婚,为了娶她,少不得惹了长辈心里不愉。
无论琰华怎么做,都是死局。
如此秦修和也算是替姜元靖打压了最大的对手了。
再者,儿女婚事本是世家交往的牵扯,姚意浓失身,姚家其余的儿女便成了废棋,内里各房一团乱不算,已然成婚的女子在夫家也要遭了白眼,姻亲间有了裂痕,于抱团的关系便是破绽了。
往后若想算计的这一方面关系不再坚固,便也不是什么难事。
而繁漪若是真被推进如此泥沼,闹得沸反盈天,慕家和楚家想要保住她的性命,少不得要将秦修和毒害怀熙和孩子的事情一笔勾销。
可谓一举多得的好算计!
现如今,姚意浓的名声虽有挽回,可想退婚另择人户怕也没有再好的选择了。
李蔚翎如今庶子庶女都生下了,自家儿子的名声也早毁了,李家更加不会去提退婚一事。
姚意浓纵然心下依然有些不甘,总算也能静下心来开始备嫁了。
回过神来,繁漪她们也渐渐发现此番算计里除了元郡王与曹文煜显得十分积极,破了花魁身子的是另一皇商赵家旁支的爷儿也是个惹眼的角色。
赵家如今的家主是定国公长女及次子的亲舅舅,而定国公世子夫人又是姚意浓的堂姑姑。
事关姚家女子的名声,心里总是窝了气的。
大房与二房之间即便不闹了矛盾,少不得有了嫌隙。他日若在发生些什么,这府里大约也太平不了。
压自己一头的对手家宅不宁、姻亲不和,于袁家、秦家之流又是一大得益。
可惜,对手就是比他们聪明啊!
繁漪不得不感慨:“秦修和为什么非要和我杠上呢?自找死路啊……”
姜柔摆摆手:“他们要找死,难道还要拦着么!”
她被公主殿下拉去了据说求子非常灵验长明庵拜送子娘娘,一连拜了七日才放她下山。
她这个热闹性子哪里忍受得住七日清静,下山来时面色寡淡,不晓得还以为殿下是逼她去做贼的了!
“我娘当初成亲两年多才怀的我,听说就是去拜了长明庵的送子娘娘才有的。可我才成亲不足半年,也不知道我娘在操心个什么。”说罢,又往繁漪肚子瞟了眼,揶揄道:“夜夜往你房里跑,可别揣着个小的拜堂去啊!”
琰华正吃着茶,闻言也不由狠狠呛了一记,咳得面红耳赤,更是莫名心虚。
繁漪眉眼也染了浅红,不住掐了眉心道:“倒是明白殿下苦心了,只盼你早日生了孩子能稳重些,好管住了这张嘴。”
姜柔瞧他们两个如此更是笑的厉害,过了半晌伸手替她搭脉。
细细切了许久方道:“脉象稳健,也无血瘀之症。只是怀熙的事也是给你们个警醒,长子嫡孙,地位到底不同。如今瞧着你们恩爱,少不得要动些脑筋在上头。这样的把戏恐怕姜元靖用起来想是得心应手。侯府里的人你们都不熟,最好院子都是自己的人。”
繁漪郑重应下:“我知道。”
姜柔从袖中取了一只小瓷瓶出来,递给繁漪,“我这里配了几粒丸子,每月月事前五日服用。若有阴损之物侵身可稍作避害,没有的话吃着也温经养血。到时候我会去你那里瞧一瞧,若是药物的问题我到能察觉。但是,到底还得是你们自己谨慎着。”
繁漪嘴角弯了抹深深的弧度,笑意越发深,只是眸色却是极其邈远的,仿佛她这个人便是生在朦胧中,叫人瞧不清深里,难以捉摸:“恩。”
有姜柔配下的药丸子,琰华心下也松了口气,“多谢。”
姜柔不跟他们来虚头巴脑的客套话,又说起了外头的事儿:“外头这会子还在议论着那件事,我倒是有些好奇那赵家的爷儿是什么角色,怕不是蠢,就是暗里投了袁家。”
繁漪颠了瓶子在掌心,触感沁凉植入心肺,就好似如此阴损算计,总是叫人感到防不胜防的阴冷,淡淡一笑:“商家郎君多精明,还是皇商一脉,如何会是蠢得。”
果不其然,第二日里那位明知花魁有可能是姚家女还破其身的赵家爷儿,宅子被飞贼一把火也烧成了灰烬,脑袋也被割了,悬在了墨山下的赵家宗祠门口。
倒把清早路过赵家祠堂去摆摊儿的汉子吓的不轻,惊叫声把山里的飞禽惊的漫天乱飞。
琰华折了枝花苞粉嫩的桃枝进来,又唤了晴云拿了只白玉山水纹的细颈瓶过来插上。
看着枝条悠然落在她身侧,明珠的温和疏影里,她美的那么真切而从容,清冷的眉目里含了清泉般缓缓温柔:“从衙门里偷偷折来的,说是蒋侍读栽下的,若叫他晓得,我怕是要吃训了。”
繁漪正在烹茶,斟了被茶到小巧的玉杯,递了给他,莹莹笑道:“辣手摧花,吃训也活该。”抬头瞧了眼枝头上半开不开的粉色花骨朵,“倒选的好,明天想是能开出几朵来了。”
琰华饮了茶,挨着她坐下,侧首在她颈间吻了一下,温存道:“好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