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后。
西山东部冥猿一族的东灵国。
暗沉的石室内,国主袁松正盘坐在一尊鼎炉前。
诡异的血气在他身体周围不住翻涌,最后化为一屡屡血丝一般的气息,逐渐汇入鼎中。
不同于上次,此次的方鼎,通体似乎更加乌黑了些。
鼎身上那些诡异的纹饰,不时闪过一道道血芒。
而血气随着袁松的手势变幻,竟然渐渐形成一个模样凶恶的兽首,。
只是刚一成型,那凶兽的身子还未幻化出来,血气便支撑不住,瞬间崩溃,再次化为缥缈的雾气。
片刻,袁松忽然睁开双眼,血红色光芒闪过。
他面色诡异地红了一下,“噗”地一声,喷出一口血来。
那血喷洒在漆黑的方鼎之上,很快就消失不见。
“国主!”
身形隐在宽大黑袍中的苍老国师见状,忙走了过来:“国主,没事吧?”
袁松面上的血红褪去,转为惨白,浓眉紧锁在一起,擦了擦口角的鲜血,摆了摆手:“无妨。”
他依旧盘坐在那,调理了片刻,才缓缓起身。
“我原本以为经过此前那么久的淬炼,已经能够将这玄雷化妖鼎掌控,没想到,时至现在,它的气息依旧这么凶悍,实在是有些出乎我意料。”
“此物毕竟在南荒封印了数千年,汲取无数怨念戾气,难以炼化也是正常。”一旁的国师沉声回道。
说着,他抬眼望了一下袁松,面上神色松了些道:“况且……这不是恰好说明此鼎比起刚入手时,还是有了些进展的,这都是国主的炼化之功,况且,此物越是难以降服,日后以各族远古魂血祭炼之时的效果就会越强,国主应该高兴才是。”
袁松盯着方鼎沉默不语。片刻后冷笑一声:“国师所言不差,此物越是难以驯服,日后所带来的的效果就越是让人期待……”
国师呵呵一笑,道:“不过,此物吞了国主不少的妖力,依旧没有反哺之意,想来,要彻底掌控它,还需要些时日才是,依老奴看,现在国主消耗太多,不宜再继续下去,还是该要静养些时日为好,毕竟……欲速则不达。”
袁松摇头叹道:“这玄雷鼎一日不收服,那远古魂血便一日不得炼化,空有这般神器在手,却一直不得用,倒是让人有些急躁了,我这也是想早日见识到它的真正威力。”
“那远古魂血尚未得手,国主不必急于一时。”
谈到远古魂血,袁松的脸色明显带起一丝异样,问道:“青丘与白国,咱们都已经下手,唯独剩下这金炎国,尚无对策……国师以为该如何?”
国师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露出一丝隐隐地担忧道:“国主,您何时变得这般心急了……我可是记得此前国主自己可还说过要慎重行事。”
袁松明显一怔,旋即吐了口气,看向方鼎的目光凝重了几分。
良久,才低声道:“看来你我还是低估了这方鼎的影响……”
“所以,老奴才建议国主还是先行恢复些时日,以免被这玄雷鼎……”国师顿了顿,似乎接下来的话让他不太好开口。
“我知道了。”袁松点了点头,“国师提醒的是。”
轰隆一声闷响,石门被人打开。
一个青年男子,穿过石室中的暗黑,走了进来。
见到袁松二人,忙俯首一拜。
“父王!国师。”
袁松看到他的一瞬间,眼神明显柔软了些许,不过瞬间又皱起眉来道:“锋儿,我不是告诉你,尽量少出入此地么?”
“孩儿自是不敢违背,只是见殿外有探子已等候多时,称有要事禀报,所以才进来禀告父王一声。”
“有事?”
国师道:“怕是青丘国那边又有什么消息了……”
袁松点了点头道:“走吧,去看看。”
三人从石室中出来,穿过一个窄窄的石洞,来到一处大殿。
出了石室,袁锋才注意到自己的父亲脸色有些异样惨白,不由担心道:“父王,您脸色似乎……”
袁松步伐未停,淡淡地道:“无妨,你不必担心。”
袁锋紧跟在后,忧心之色略过,也不好多问。
三人到了殿上,只见殿内正跪着一名小妖,垂首伏地,很是恭敬。
袁松坐在上首的大椅上,开口道:“说吧,到底怎么事。”
只听那小妖干脆利落地道:“回国主,是青丘国那边的探子来报,说青丘国的小郡主似乎已经找到了能医治青丘世子的人选,此刻已经在回去的路上了……”
话音刚落,殿内的温度骤然冷了几分。
“你再说一遍……”
那小妖禁不住哆嗦了两下,想抬头看一眼对方的脸色,却又不敢。
袁锋面有不善,喝道:“说仔细些!”
“是!是!”那小妖伏在地上继续道:“青丘的探子来报,青丘国的小郡主在莽山妖府的地界待了一段时间后,从妖府上带着一队人离开了,探子说,其中就有能医治青丘大世子的人选。”
“是谁?是不是一只花狸精?”
“不是,小的仔细询问了,花狸精的下落熊苍等人并没有找到,后来在莽山妖府下的一个妖谷当家推荐下,另寻了一名妖族,是个兔子精,看起来年岁不大。”
“兔子精?”袁锋与国师对视了一眼,口中暗自嘀咕道:“没听说过有哪一族的什么兔子精厉害啊……”
他看向那小妖问道:“那兔子精修为如何?”
“不过才玄妖境界……”
袁锋明显一愣,顿时哭笑不得,向袁松道:“父王,这……青丘狐族未免也太胡闹了,找了个玄妖之境的兔子精……”
国师沉吟了一声,思索了片刻提醒道:“世子殿下先别论断,此事怕是个计……”
“国师的意思是……”
只见国师向前踱了几步,随后向堂下那小妖问道:“你确定从莽山妖府出发的人,就只有这一队人马?你们盯梢的这几日,就再没有其他人从莽山回青丘吗?”
“回国师,探子们日夜监视,那郡主除了在妖府呆了些时日之外,只去了一个妖谷,就是后来那兔子精所在的妖谷,除此以外,就再没有去过别地,至于熊苍,一直在莽山妖府周围搜寻,但从没有接触过其他人,也未见他带回什么陌生妖族。”
“这小郡主跑妖谷做什么?”
“这……小子问了,但探子们说他们不敢跟太近,只知那郡主从妖谷出来后,已经是一行五人,再加上熊苍和其他侍卫,便再没有其他人员的动向。”
国师点了点头,眼神闪烁,随后看向袁锋道:“世子殿下可还有什么要问的?”
袁锋眉头皱起:“除了兔子精,还有谁?”
“还有三个陌生面孔,看起来像是一家三口,据打探,与那兔子精是一伙的,不过青丘郡主一行除了熊苍之外,最高也不过才灵妖之境。”
袁锋更是不解,脸上神情极为古怪,似在自言自语:“这可真是奇了怪了,难不成,看个病也讲究一家老小齐上阵的吗?修为还如此之低……这可真是前所未闻。”
“他们离开了几日?”
“三日,小的一得到消息就马上前来禀报了。”
袁锋沉默地点了点头,看向自己的父亲,袁松摆了摆手,道:“知道了,你可以下去了,让他们盯紧些,若有什么事情,尽快再报。”
中年男子摆了摆手,那小妖慌忙行了一礼,退了下去。
他一离开,袁松便向一旁的国师问道:“此事国师怎么看?”
“听消息,对方显然并不是花狸一族……不过不论是谁,既然能被请去,很明显是冲着苏千度的事,国主,咱们不得不防啊。”
袁锋颇有些不以为然:“一个玄妖之境的兔子精,能成什么大事?”
国师有意无意地看向他,苍然的声音笑了两声:“世子殿下莫要小瞧了其他妖族,这世上,修为不高但另有绝技者不在少数,不可轻视啊。”
“国师所言不错,锋儿,切不可小瞧于人。”
瞥到父亲看向自己的严厉目光,袁锋也知自己所言有失,沉默了片刻,道:“国师教训的是。”
袁松身子侧倾,一手支着下颌,似在想着什么,片刻后,带着不容置疑地语气道:“看来青丘的速度比我们想的要快,青丘世子的事……不宜再等了。”
国师闻言,望了他一眼。
“怎么,国师可是有话要说?”
“老奴倒是有个想法。”
“国师尽管直言。”
他佝偻的身形稍稍靠近了些,声音沙哑道:“依老奴看,咱们不妨来个双管齐下。”
袁锋好奇道:“国师的意思是……”
“这青丘国的小郡主不知从哪寻得小妖,且不说修为如何,既然那小郡主请她,一定是有些是知道些什么,万一那小妖真有什么诡异之法,这个风险,咱们可冒不得。”
他喘了两口,继续缓声道:“国主说得没错,此事确实不宜再等,咱们这边要尽快准备,动身前往青丘,不过,青丘郡主那边也不能就放任不管,更不能让她们先于我们回到青丘。”
袁松听着,没有说话,倒是袁锋闻言后迟疑道:“这……国师以为咱们该怎么做?”
国师继续道:“另一边……咱们可以派人前去在半路上截住小郡主,只要咱们赶在那小郡主回城之前,将大世子的事事解决,就算是大功告成。”
袁锋担忧道:“可那郡主是苏老狐狸的心头肉,若是伤了她……”
“世子放心,咱们的目的,只是给她们的回城制造点小麻烦,耽搁一下时间而已,最多也就只对她身边请来的几个小妖动手,尤其是那个兔子精,至于小郡主,自然是不会去碰的。”国师呵呵一笑,随后看向袁松:“国主以为……如何?”
袁松默不作声,似乎在思索他的话,良久才缓缓点头:“眼下看来,似乎也只能如此了。”
“父王,孩儿以为,既然要派人去,那索性不如直接一点。”袁锋看了一眼两人,沉声道:“苏家的小郡主自然动不得,但那个什么兔子精,若是没有背景,直接让人解决了为好,管她是否真的有什么诡异之法,斩草除根,以绝后患岂不更好。”
“世子殿下所言老奴也曾想过,只是老奴担心让人下杀手会误伤了那小郡主,如此一来,事情便不好收场了。”
“国师放心,只要下手时慎重些,应该没有问题。”
那国师沉默的点了点头。
袁松粗眉皱起,随后转向自己的儿子道:“锋儿,既然你这么想,那这事交给你亲自去办了。”
“是!孩儿这就亲自去物色几位妖族。”
“记住,千万不要动用我们的人,即便是下重礼,也一定要找青丘国的妖族去动手。”
“是!孩儿明白。”
袁锋正要转身离去,忽听国师将他喊住。
“世子殿下,虽然那几个被请去的人实力不高,但是以防万一,世子殿下最好还是寻两名天妖之境的妖族下手才好。”
“两名天妖?”袁锋皱了皱眉,不解道:“国师,这阵仗未免太大了些吧,对方只有熊苍一人是天妖,咱们若是多找两名天妖,那酬劳可是要花费不少……”
袁松忽然开口道:“锋儿,爹平日里教导过你多少次,成大事者,岂能如此斤斤计较?此事就按国师说的办。”
“是!爹爹教训的是,孩儿记住了。”见父亲开口,袁锋也不再多说,恭敬一礼应了下来,道:“父王可还有什么吩咐?”
袁松摆了摆手。
“既然如此,那孩儿告退。”
目送着袁锋离开,袁松叹了口气:“余下的事,就由国师去安排吧,青丘国的事,不能再耽搁了。”
“国主请放心,待收拾妥当,老奴便动身前往青丘。”
“有劳国师了,若是此事能成,我必重赏国师,以作犒劳。”
“岂敢,能为国主效力,是老奴的本分。”
袁松呵呵一笑,不再多言。
国师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阴影中,只留下袁松一人,椅座在殿上,眼神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