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馆里的音乐持续着，院落中心的歌手唱了一首又一首的歌。
裴季言到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少首歌，向宗来门口接的人，他一看到裴季言就直接迎上去搭着他的肩。
“虽然苏安这人性格是真的冲，我现在还忘不了那天我跟星星吵架她莫名其妙冲出来给我一顿骂的样子。”向宗感叹，“但是有一说一，你这前女友唱歌还挺好听的。”
裴季言睨了他一眼，问：“跟徐星和好了？”
“早哄好了。”向宗嬉皮笑脸的，“星星其实还挺好哄的，之前的事情确实我也有点不对，现在好了！”
裴季言点了点头，跟着他一起往里走，在门口隐隐约约能听到里面微弱的歌声，他们刚刚走进去，里面突然安静，再路过院落的时候，台上已经没人了。
向宗皱了皱眉，一边走一边说：“这就下班了？大小姐打个工也这么随意？”
裴季言没应，就想起下午严俊说的，苏安说自己有点重要的事情，所以那场会议要再往后推推，裴季言本来以为她就是随便找个理由，听到那句解释的时候甚至都没太在意。
苏安一向是这样，他们都已经习惯。
但是没想到是真的有事情，忙着来酒馆这边上班。
裴季言跟向宗一起走过去坐下，狐朋狗友一声欢呼，开始说：“向少真是好面子啊，竟然能把大忙人裴季言约出来喝酒？”
向宗眨了眨眼，“哪儿能是我的面子？”
“哈哈，不是你的还能是谁的？”那人继笑，“我们还能让裴总赏脸不成？”
向宗嗤了一声，打趣：“就你，确实不配让裴季言赏脸呢，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兄弟之间的玩笑，也没人在意。
向宗说完回头看了一眼那边的位置，小声说：“当然是有别人的原因啊。”
有人看出来一丝端倪，笑笑：“怎么，裴总也喜欢听这位歌手的驻唱？”
裴季言手上端着酒杯，刚刚碰到嘴唇还没喝到，他敛了下眸，也不回答，神色看起来有些淡，并没有什么反应。
这群人不是没跟裴季言一起玩过的，只是裴季言这人一向神色冷清，对什么事情都不太上心的感觉，根本无法想象裴季言会为了一个人专门来这样的小酒馆。
看到裴季言现在这样，倒也不像是这样的原因。
对面那人收了话，无奈笑笑，自然也是没打算追问原因，有的事情根本不用问得那么详细，他刚刚端起杯子打算跟裴季言喝上一杯，男人突然一个抬眸。
“她不唱了？”裴季言问。
裴季言这句突然的关心让人愣了一下，随后才回答：“应该还有三首，这位习惯最后三首之前稍微休息一下。”
他说完，听到裴季言一声轻笑，语气里竟然带着几分宠。
“倒也是像她的作风。”
苏安做事一向有自己的一套标准，谁都动摇不了，要么就直接不要接触，要么接触以后就惯着她的性子，就像这次的合作一样，在合作签下来之前，其实裴季言都知道苏安那边到时候多多少少肯定会有点任性的问题。
比如开个视频短会的事，都能拖上这么久。
苏安的理由是，要开会提前跟她约好行程，她按照自己的档期进行调整，不然就不开，得顺着她的心情做事。
但是有些临时的问题就是会有突然来的会议，换做是别人就会自己协商时间，尽早完成。
苏安就不一样，都得跟着她的情况来。
…
几个人喝了好几杯，苏安那边休息了很久才终于回来，她坐回位置上，随手拨弄了一下吉他弦。
“好了，那么下面演唱今天的最后三首歌，希望各位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苏安轻声说，“不愉快呢我也不负责，毕竟跟我没关系。”
裴季言听到这句话忽然低笑出声。
其他人在酒桌上说说笑笑，有人说：“这个歌手真的唱歌好，其他的真的不敢恭维，之前听说她脾气也挺大的，别的歌手是有顾客提什么小意见都听着。”
“这位呢。”说的话人顿了顿，随后笑道，“这位就是，你爱听就听不听就滚，谁他妈照顾你。”
“顾客就是上帝，她都能拽成这样？”
“是啊，也就是唱歌唱得好，所以现在还在这儿吧，不然早就被人开除咯。”
裴季言靠在沙发上，手撑住一边的扶手，手上的酒杯摇了摇，侧目看着那边。
这一桌的距离算不上最近也算不上远，刚刚好的距离，歌声可以清晰地落入耳里，只是人不会看得那么清楚。
他看着那边，很久很久。
苏安一直是很爱唱歌的，念书的时候就很爱。
高中的苏安就骄纵、不讲道理。
现在还清晰地记得，高三的某一天，他因为一些事并不是那么开心，苏安也能一眼看出来，拉着他的袖子。
“裴季言，你是不是不开心啊？”苏安偏头看着他。
裴季言声音很平淡，听不出任何起伏：“怎么。”
没有人能看出来裴季言到底是在开心还是不开心，都有人私下议论觉得他面瘫，脸上似乎只有一种表情，但是苏安能看出来。
“我就是觉得你不开心。”苏安给不出理由，仿佛是直觉，“哎，但是你不开心呢，我好像也没有什么办法。”
裴季言睨了她一眼，只是说：“不用。”
不用在意他开不开心，也不用哄他。
“嗯…”苏安沉思，“你说得对，反正我也不会哄人啦，一直都是别人宠着我欸，要是不宠着，分开就好了。”
裴季言没说话，两个人也没有就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本来以为就会到这里。
但是苏安这个不讲道理的人，她直接在晚饭和晚自习间隙时间里冲进了学校广播站，说要唱一首歌。
全校的人都听到她说。
“我有个朋友最近不开心，所以我想唱一首好听的歌给他听，不然我也没别的办法。”
“拜托拜托，就让我唱一首啦！”
广播站的人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人都懵掉了。
每天下午这个时候都会放一些歌，学生也可以给广播站投稿，可以点歌，可以讲故事，但从来没有人直接冲过来说要自己唱歌的。
她说只唱一首，最后没人扭得过苏安，让她清唱了一首。
裴季言并没有把那首歌听得完整，他刚好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只听到末尾的那么一小段，前面的事情都是其他人告诉他的。
——“啊！好好听啊！感谢裴季言心情不好，你能一直心情不好吗？以后就天天让苏安去广播站唱歌呗？”
——“裴季言这张脸上真的能看出来喜怒哀乐吗，对安姐有点敬畏之心了！”
——“建议直接出道吧！”
他没能听完那首唱给他听的歌，倒是听清了最后苏安轻声细语说着：“希望听到这首歌的人能开心，不开心我也没办法了！”
晚上下课，苏安哼着小调来等他一起回宿舍。
她的眼神放光，很期待的样子：“怎么样，我唱得还挺好的吧？”
裴季言看着她的眼神，一时竟然不忍心说自己其实只听到最后一小段，并没有欣赏到前面的歌声。
他嗯了一声，最后只是说，“好听。”
后来苏安竟然在他面前提起有关唱歌的事情，有时候会说：“啊，我一直很想以后去酒吧驻唱的，感觉很帅，但是我家里肯定不同意…”
那会儿的苏安就很纠结到底要不要做这件事，算是裴季言认识苏安后，第一次看到她的纠结。
她现在任性没关系，但是苏家的大小姐去酒吧驻唱这种事情，怎么说都有点说不过去。
苏家也算是名门，女儿不大家闺秀就算了，在长辈的眼里，在酒吧驻唱就是十分拿不出手的事情，苏安竟然去做这么掉价的事情，当然是不会被允许的。
直到后来他们分开，也没有说过这件事到底是做还是不做。
其实那苏安也经常想要放弃，最后转头笑着说：“算了，以后你当我的观众就好了！”
可是后来，他也没有怎么听过苏安唱歌，毕竟分手以后就断了联系。
所以现在。
他在这里当她的观众。
*
苏安觉得自己今天嗓子状态还不错，今天的演唱过程也很开心，甚至有些意犹未尽。
她唱完收工以后，自己还一边轻哼着一边出门去，她背着吉他往外面走，她本来就没有太注意，低着头慢慢走，但是走出去的时候忽然被一道男声唤醒。
男人低沉的声音在这个夜里显得更加浓郁，像是被夜色染上了一层别的深沉色彩。
他只是叫了一遍她的名字。
“苏安。”
苏安的脚步突然像是黏在了地上，第一时间有点走不动路，下意识地差点想把自己的吉他藏起来。
她抬眸，撞进裴季言的眼里。
忘了要说什么，或许，有别的很多事情要说，但是现在也说不出口。
没有人知道她想当歌手。
除了裴季言。
苏安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被裴季言撞见，现在是叙旧提起以前的事情呢，还是像之前一样置之不理呢。
旧时的情侣总是有这么几分心照不宣。
曾经的一些约定和秘密，在分手多年以后暴露在世界里，无处遁形。
苏安看着他，看到裴季言的眼神最后落在她背着的吉他上。
过了许久，裴季言的声音响起，比之前跟她说话的语气多了几分认真，听得人心间直打颤。
他看着她。
“我有话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