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往常一样,秦致远还是在主厅门口迎接客人,既不显得冷漠,又不会过分热情。
见到秦致远的徐世昌非常客气,握手的时候鞠躬的幅度相当大。
想想也能够理解,这个时代的民国总统,在秦致远这样的国王面前确实是提不起来底气。
国家领导人能不能直起腰杆,这和国力息息相关,譬如秦致远这样的兰芳国王,无论是到哪个国家,都会被人待若上宾,譬如徐世昌这样的民国总统,待若上宾是别想了,能按照正常礼节接待就不错。
几人在门口聊了两句后,秦致远拉着徐世昌合了个影,这才进入主厅内。
椰城的王宫,不同功能的大厅有六七个,用于接待不同档次的客人,适应不同情况。
招待徐世昌的这个是最大的一个,面积足有上百平米,两溜沙发间插着茶几一字排开,秦致远见得多了感觉很正常,看在徐世昌眼里就充满高大上。
知道坐在沙发上时,徐世昌还没有想起应该怎么开口。
“……兰芳和民国一衣带水,咱们是真正的兄弟之邦,互通有无,互相帮助是应该的,我们也希望民国的内乱尽快平息,百姓安居乐业,咱们华人能休养生息,华人的日子实在是太苦了……”徐世昌本来想说的话都让秦致远给说了。
“陛下说的是,正如陛下所言,咱们都希望百姓能安居乐业,可惜有些人偏偏不那么想,前阵子,我派馨吾前往南京和南方军政府联系,试图坐下来成立联合政府,也好休兵罢战,没想到KMT那帮人居然把馨吾羞辱一番,然后赶回北平,实在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徐世昌眼中的仇恨浓郁。
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说的就是徐世昌遇到KMT这种情况。
徐世昌中过进士,当过翰林,主持过科举,工于山水松竹,擅长刻石著书,是标准的文人,被称为是“文治总统”。
KMT其实之前一直叫“中华革命党”,也就是前两个月,才改组为KMT,这群人怎么说呢,他们名义上支持民主共和,但对北洋政府的合法地位不予承认,自己在南京又弄了个军政府,号称南京军政府才是顺应民意的合法政府,和北洋政府分庭礼抗。
这就让人很郁闷了,对你们有力的,你们就承认,对你们不利的,那就是北洋政府在挟持民意,这简直是强词夺理,就算是北洋政府挟持民意,民意也愿意让人家挟持,你KMT有本事你也去啊?
其实这个世界上,多得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不仅是洋人,还有国内的那些黄皮白心的“香蕉人”,以及沪上的那些所谓江湖大佬,特么没一个好东西。
秦致远了解这些情况,想要解决这个问题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能说清的,需要徐世昌和陆徵祥坐下来慢慢谈,所以秦致远对徐世昌只是打个哈哈就打算翻过这一页。
徐世昌却没有翻过这一页的意思,还在那里继续诉苦:“KMT现在越来越过分,之前他们就和日本人签订过类似《二十一条》之类的东西,他们的党魁甚至表示可以把关外全部租赁给日本人,这简直是糊涂透顶,日本人战败之后,KMT有找上了美国人和英国人,听说以未来五十年的关税作为抵押,要向美国人和英国人贷款武装军队,真是饮鸩止渴,我们刚刚收回关税自主权,没想到这群败家子又要把他们抵押出去。”
关于关税自主权,在《辛丑条约》签订后,当时的清政府为了偿还赔款,就以关税为抵押向各国借款,用来支付赔款。1911年清政府灭亡,这趣÷阁债也就落在了新生的的民国身上。
世界大战期间,因为外籍军团的贡献,各国相继放弃了赔款,只有日本还坚持讨要,不过在日本和兰芳的战争中战败之后,日本这一份也烟消云散,所以清政府抵出去的“关税自主权”实际上现在已经还给民国。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这关税自主权民国还没有暖热,又被KMT抵押给了美国人和英国人。
“呵呵,他们有自己的算计,如果他们现在能击败你们北洋政府,成立以KMT为主导的民国政府,那么就算是抵出去再多东西,他们都会认为是物有所值。如果KMT不能击败你们北洋政府,他们把关税抵押出去更不会心疼,因为他们从来就没有拥有过。”秦致远明白KMT的这种心态,曾几何时,秦致远也是这种心态,反正已经没有什么是不可失去的,那么就拼一把吧。
这也算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所以陛下,为了普天下的亿万黎民计,请陛下施以援手,只要能平定KMT的叛乱,民国将永远以兄事兰芳。”徐世昌确实是着急,看样子如果现在得不到一个肯定的答复,一会饭都吃不下。
“以兄事兰芳”,这可以看成是徐世昌已经选择了站队。
“不知道卜五先生都需要兰芳做些什么?只要兰芳政府能办得到,我们兰芳必定不会推辞。”秦致远和陆徵祥交换了个眼神,然后定下基调。
能明显听出徐世昌舒了一口气,有了这个承诺就好办了。
“不过有一点要首先声明,兰芳可以帮助北洋政府训练军队、提供枪支弹药,甚至提供粮草补给,但兰芳不会直接派出军队介入民国的内战,这一点要首先声明。”秦致远还是有理智。
不管北洋政府要什么,兰芳都能给,甚至要坦克、飞机兰芳都能给,但无论如何,兰芳不会直接向民国派出军队,最多也就是负责训练工作的军事参谋。
民国的内战,是华人在打华人,等于是兄弟倪墙,这种时候,无论兰芳偏帮哪一方,到最后都会落得个里外不是人,所以秦致远要事先声明这一点。
“那没问题,只要陛下倾力相助,我们北平政府想要推平南京易如反掌,陛下您的人不直接介入也好,或许最后到了我们都打不下去的时候,还需要陛下从中撮合。”徐世昌已经欢喜的要疯了心,说话都有点语无伦次。
其实不管是从徐世昌内心来讲,还是从段芝泉、张雨亭他们这些军阀的内心来讲,都不希望兰芳直接派出军队干涉民国内战,兰芳的干涉那是出了名的黑,看看现在四分五裂的俄罗斯,再看看已经改头换面的高丽,不能不让民国的那些“有识之士”心中担忧。
“如此甚好,来来来,咱们入席,今天不谈国事,只叙旧情,这些事明天卜五先生和子欣可以慢慢谈。”秦致远不想锱铢必较,那是陆徵祥的事。
既然是宴请徐世昌,那就肯定是中式餐厅,也不是那种圆溜溜的大桌子,而是一个一个的小几案,每人面前一个。
徐世昌还是注意到,前任首相黄博涵也在现场。
就在刚才秦致远和徐世昌几人进入大厅的时候,徐世昌就注意到黄博涵正和几个人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等到秦致远进入餐厅内,黄博涵很自然的到秦致远的下首坐下,和徐世昌旁边的陆徵祥分庭礼抗。
这……莫不是传闻有误?
徐世昌有点不确定,不过徐世昌也没有疑惑多会,正当陆徵祥和徐世昌确定明天的谈判议程的时候,黄博涵突然插话:“陛下,明天首相子欣和卜五先生所以只是事关重大,故博涵请求陛下恩转,让臣也能参与其中长长见识。”
黄博涵没有客气,直接把不信任写在脸上。
黄博涵是兰芳土著居民的代表,陆徵祥是兰芳新移民的代表,他们都代表着不同人群的利益,虽然有一个“共同建设更好的兰芳”的共同目标,但在细节上差别大了去了,
陆徵祥和徐世昌是旧日同僚,现在陆徵祥主持兰芳和民国的谈判,黄博涵虽然不认为陆徵祥会徇私枉法,但还是有所防备的好。
“泰源兄,你这又何必,陆某一心奉公,还能会一叶障目不成?”陆徵祥苦笑。
“呵呵,子欣,黄某相信你不会,不过一人计短两人计长,有我在旁边给你参详一二岂不更好?”黄博涵坚持。
别说黄博涵的理由牵强,黄博涵有些理由是不能说的。
秦致远在兰芳成立两党制,愿意是让两党互相监督,互相督促,那么现在既然陆徵祥的“联盟党”和黄博涵的“人民党”都已经建立,黄博涵和陆徵祥就要让“两党制”真正的发挥作用。
可以肯定的说,秦致远弄了个两党制,不是让黄博涵和陆徵祥拉帮结派结党营私的,而是为了在兰芳国内形成制衡,真正发挥“台上执政、台下监督”的作用,那么这样一来,既然明白秦致远的心思,黄博涵就只能硬着头皮上。
没错,黄博涵要插手陆徵祥和徐世昌之间的谈判,肯定会引起陆徵祥的反感,但黄博涵这会也顾不得,反感就反感吧,招致陆徵祥的反感,总比招致秦致远的反感强得多。
“好了,好了,明天的谈判,以子欣为主,泰源为辅,你们可要好好谈……”秦致远出来打圆场。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