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树林遭遇战,仅仅是不到半个小时。
外籍军团三师七团一营一连击毙450名俄罗斯士兵,自身损失47人,几乎人人带伤。
又是惨胜。
考虑到这是外籍军团遭遇两倍于己的敌人伏击,考虑到这是一支匆忙编组而成的部队,考虑到这支部队中的语言甚至都还不统一……
能打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按照预定命令,第一连继续前进,他们的目标是柳比莫夫卡,一个比村庄稍大一点的镇子。
柳比莫夫卡就在小树林的东北方向,过了小树林往前走不到十里,就看到只剩一片残垣断壁的废墟。
这里就是柳比莫夫卡。
“娘的,军令上不是说是个镇子吗?这他娘的从哪能看出是个镇子?”陈永胜捅捅自己的帽檐,瞪大眼睛难以置信。
“没错,这里就是柳比莫夫卡”卡尔冯看着手中的军用地图肯定的回答。
此时的卡尔冯和陈永胜缩在装甲车的左前轮附近,两个人用有点猥琐的姿势观察柳比莫夫卡。
猥琐就猥琐吧,总比丢命好!
郑经正在装甲车里睡觉,好像是透支了全部精力一样,郑经刚进装甲车就昏睡过去,连陈永胜帮郑经脱掉鞋子都没法让郑经苏醒。
于是陈永胜和卡尔冯就离开装甲车步行前进,给郑经留出来足够的空间。
“咱们在这儿能找到给养?”陈永胜有点没信心。
“估计不可能!”卡尔冯更没信心。
“娘的,上上上……搜做姿态前进……不,战斗姿态前进。”本来打算见识下俄罗斯风情的陈永胜大失所望,好在还没有丧失警惕性。
柳比莫夫卡是个很传统的俄罗斯小镇,没有什么规划可言,民居相当分散,户于户之间的距离差不多有二三十米。
在柳比莫夫卡镇中心,有一个一般情况下都存在的小广场,这里本来应该是柳比莫夫卡居民的活动中心,同时也是地标性建筑。
但在目前的柳比莫夫卡镇中心广场上,整整齐齐的码放着上百具尸体。
男人、女人、老人、孩子、漂亮的、丑陋的、平庸的、衣着华丽的、衣不遮体的……
现在都只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这他娘的怎么回事?”陈永胜破口大骂。
“老板,这是常态……这一带这段时间一直是拉锯战,今天布尔什维克会占领这里,明天就会被邓尼金的部队赶走,而不管是谁占领这里,总是会有一批平民遭殃。”卡尔冯面带讥讽。
作为世仇,拥有德国国籍的卡尔冯有理由嘲笑俄罗斯人,杀过来,杀过去,不管是谁赢得这场胜利,死去的都是俄罗斯人。
但同为人类,纵然是世仇,也无法掩饰卡尔冯眼中深沉的悲哀。
同类相残,全世界只有人类会对同族下这样的狠手。
卡尔冯从军多年,自认自己的心已经麻木,但当亲眼见到面前的残酷场景,心头仍然会忍不住抽搐。
不管是孩子还是老人,他们都是被人从后面用枪近距离击毙的,看尸体的整齐程度,说不定还是被一批批的押过来,然后一批批的枪决。
说不定就在后一批人被押过来的时候,他的母亲,或者是妻子,又或者是孩子就倒在他的面前。
这是一种怎样的绝望和残酷啊!
真是惨不忍睹。
“擦……怪不得这里是这副鬼样子!”陈永胜环视四周的残垣断壁,声音中无尽的落寞和萧索。
“如果是邓尼金的部队占领这里,所有支持布尔什维克的人就会全部被屠杀;如果是布尔什维克的人占领这里,所有支持临时政府的人就会被屠杀。如果只是被占领一次还好,如果战局发生反复,一旦陷入拉锯战,那么这里的人就会全部被屠杀,因为只要还有人活着,那就一定是敌人的支持者,甚至不存在中立……”卡尔冯既无奈又悲哀,就像是个被人抛弃的孩子,坐在脚边的一截钢琴上喃喃自语。
这个钢琴,或许就是广场中某个孩子心爱的玩具,但现在,孩子已经变成冷冰冰的尸体,而钢琴,再也不能发出美妙的音节。
“真他娘的,多大仇多大恨……”陈永胜也不再废话,蹲下来双目无神。
砰……
身后的装甲车传来巨大的关门声,然后隐约有撕心裂肺的嚎哭声传出来。
陈永胜和卡尔冯交换了个诧异的眼神,陈永胜起身吩咐:“老卡,带你的人过去挖坑,鲍伯,你的人负责警戒,乔,带你的人过来搭把手,咱们先把人埋了再说,如果任其曝尸荒野会产生瘟疫的……”
陈永胜也准备去帮忙,死者为大吧……
“先生,我是第八军第45师上士威克里夫……。”一名身穿“南俄武装力量”军装的俄罗斯人快步跑过来。
邓尼金在担任“南俄武装力量”总指挥之前,是俄罗斯第八军总司令,所以现在邓尼金手下也有这个编制。
“哦,看上去你们的状态并不好……”威克里夫还有心思调侃。
“去你的不好?这就是你们所谓的该死的安全区?特么的我的部队为什么会在安全区遇袭?你们的人不是已经扫清了这附近吗?那那些该死的布尔什维克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陈永胜上前一把拽起威克里夫的衣领,滔滔不绝的连问带骂。
“先,先生,昨天之前,这里确实是安全区,但就在昨天夜里,一支布尔什维克突袭了这里,然后他们就消失,我们也正在寻找他们……”威克里夫结结巴巴的辩解。
威克里夫不知道面前的这支部队遭遇到怎样的袭击,但看面前这帮家伙的狼狈样子,很明显他们也吃了不少亏。
其实外籍军团对于俄罗斯人来说是很神秘的,俄罗斯的将军们把外籍军团的部队看成救星,仿佛只要有外籍军团配合作战,他们就能攻占全世界。
而对于俄罗斯的普通士兵来说,他们并不认为自己比外籍军团差多少,或许在心里还有较量一下的意思。
陈永胜面前的威克里夫,显然就是这么想的。
“嗨……放开我的孩子好吗?”一个有点苍老的声音响起。
这是一名有着花白胡子的老者,他的胡子很有特色,唇上两撇常见的八字须,但下巴上是浓密的山羊胡,鬓边修建的很整齐,眼窝看上去有点深,看不太清楚他视线的焦点,感觉有点飘忽。
“是的,将军阁下。”陈永胜认得出这名老人肩上的徽章,虽然有点不情愿,还是能保持基本礼仪的立正敬礼。
“华人?鞑靼人?法国人?兰芳人?”上将一连串的连珠炮。
“兰芳人,也是华人……”陈永胜表示不忘祖宗。
“喔呵呵呵……真是个倔强的小家伙。”上将不以为意。
“如果没有其他指示,我想我的人要继续工作。”陈永胜真的有点倔强。
自从这个老头出现,他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这老头倒是泰然自若,看样子也是习惯于众人的注目礼。
陈永胜却不习惯,在外籍军团中,哪怕是秦致远下来视察,只要没有本部指挥官的命令,士兵们也不会停下手中的工作。
“看样子你们遇上了点麻烦。”上将饶有兴趣。
“是的,我们刚才遭遇了一次伏击,在贵方承诺安全的区域内,我们全歼了他们,当然了,我们自己也伤亡惨重。”陈永胜骄傲加自豪。
“哦,他们有多少人?”上将刨根问底。
“不太清楚总数,但我们歼灭了视线内的所有敌人,大概一个营,450人左右,我们自己也伤亡过半,毕竟我们只有一个连,180人……”陈永胜懂得问一句答十句。
“嘶……”几乎是一瞬间,跟着老头过来的将军们发出整齐的倒抽凉气声。
老头也面色微变:“450人?”
如果谎报军情,那显然是大事件,但如果没有谎报,那只能说明外籍军团的战斗力真的是远超俄罗斯军队。
有那么一瞬间,老头甚至怀疑面前的这个年轻人是不是“杀良冒功”,在这些老家伙们了解的历史中,华人经常这么干。
“是的,450人,我们只收拢了自己兄弟的尸体,那些布尔什维克的我们没有动,都还留在那里。”陈永胜按规定办事。
在外籍军团中,按照规定,只要有可能,必须在战斗结束后带走所有的尸体,那些尸体将会统一火化,然后把骨灰还给他们的家人,同时奉上的还有一份并不丰厚的抚恤金。
乱世之中,人命贱如狗,所有的东西都被明码标价,即使是生命也一样。
听完陈永胜的话,老头面无表情的微微侧头,马上一名军官策马扬鞭率领一队士兵而去,很明显是要确定陈永胜所说的真实性。
陈永胜不以为意,再次敬礼准备回去继续工作。
“你们已经参加过一次战斗,看上去你们的状态并不好,所以你们现在应该休息,而不是去做哪些会影响战斗力的事。”老头还在念念叨叨。
“死者为大,不管生前是尊贵,还是卑贱,当人死去之后,都应该被善待。”陈永胜忍住了没有破口大骂,言语间可是一点客气也没留。
是啊,死者为大!
老头耸了耸肩,不再说话,同时老头身后也有人过去帮忙,哪怕是那些尊贵的将军们也一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