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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东京风华 第24章 弓箭论兵(1 / 1)

皇帝起意成立少年军,遭到了不少朝臣上书阻止。理由很简单,朝廷缺钱,没钱养兵。在朝堂上纠缠了数日,也没有个定论。

皇后说了“利益均沾”四个字,点醒了皇帝赵祯。遂下诏组建御前少年军,皇子赵曙为御前少年军都统制。选朝中勋贵以及上四军将领中八岁以上、十二岁以下幼子入御前少年军。

加御前二字,是为天子亲军。阻力瞬间被打破,御前少年军得以正式成立。虽不合规制,但朝中勋贵利益均沾,便无人阻止,更将反对者的声音压了下去。

理由很简单。谁都想为自己的后人谋取进身之阶,以保富贵长久。皇帝给出了一块香喷喷的大蛋糕,朝中大臣自然欣喜笑纳,将自己众多子嗣中的一位适龄孩子,送进御前少年军受训。

鸡蛋不放在同一个篮子里,这种智慧历来都是不缺的。

枢密院、兵部经过一番筹划,给出了三千人的兵额,俸禄比照上四军。设五营,每营五都,每都一百人;另五百兵额是都统制赵曙亲卫。从禁军抽调一百二十名军头充任少年军教头,各级统兵官暂不设。

但是军服、军械就没有办法了。没有这个型号啊,少年军年纪最大的只有十一岁,没有现成的可以配给。

但是这个事儿难不住于飞。他窝在自己的院子里画了一上午,终于在廖氏几次催促吃午饭时完稿。于飞满意的看着手中的画稿,嗯,八路军的军服,还是很好看的,也是很实用的。

对襟儿的上衣,两腿分立的裤子,腰上扎着腰带,带着帽檐儿的军帽,都不是这个时代应该有的,但有何妨?做起来不难,稍会些女红的宫女,看一眼就可以做出来,只是与这个时代的样式习惯有些不同罢了。

另一张纸上画着一面红色的旗子,是军旗。旗子的左边是竖排的一行字:大宋御前少年军,白底黑字;旗子的中间,于飞想画个虎头,但是不会,只好画个圈儿代替。

“这个圈儿是何意?”香草哪壶不开提哪壶,指着圈儿问道。

“这个是虎头。”于飞咬着牙说。

正说着,门外有人禀告,说是曹国舅求见。于飞立刻飞奔而去,他实在不想面对香草的挑剔,一会指不定会说出什么来,多尴尬,本人的画技还基本停留在当初的阶段,没有任何长进。

曹佾却是来说果酒之事的。果酒的第一次亮相,被过于热烈的拍卖抢了风头。当时,贵妇们一心都在争抢发卖权,果酒被忽略了。但离开时,皇后每人赐了两坛。

想必是经过多天的酝酿,果酒有了好消息。果然,于飞一看曹佾满脸笑的都是花,就知道事情八成是成了。

“殿下,大卖啊。”曹佾一见于飞,大喜的叫道。

“哦?如何的大卖?”于飞问道。

曹佾眉飞色舞的讲述了这几天的经历。

拍卖会之后两天,一点动静都没有。直到第三天,有人在市面儿寻找玉堂春,竟是没人知道。最后还是问到了皇后那里,才知道这种清亮甜香的果酒,是曹国舅家的新品。

恰在此时,曹国舅家的果酒铺子开张。一传十,十传百,果酒铺子生意大旺,人头攒动,跟赶集似的。

但是,曹国舅听了于飞的建议,并不敞开了卖,每天限量三百坛,售完关门。人就是这样,越是藏着掖着,越是被惦记。后世的饥饿销售法对大宋同样有用。曹国舅的铺子里每天都是排了长队,还是有人买不到。

售价八百文的果酒,私底下的价格被抬到了千钱一坛。而趁着这个机会,曹国舅的铺子一间间的开张,几乎每个坊都开设了一家。每家都一样,限量三百坛。

前期收购的果酒根本不够用,好在,曹国舅早有安排,派了得力的人手去京外收购。如今真是数钱数到手抽筋了。

“殿下,四五天,两万贯啊。”曹佾还没有从兴奋中清醒。

“还不错。”于飞淡淡的说道。京中果酒大卖,曹佾的麻烦也就快来了。大宋实行榷酒制,也就是国家专卖。但官府不会自己去卖酒,而是交给官府认可的商家经营,国家抽税。

开封城内,矾楼就是垄断的酒曲专卖。有资格酿酒的商家,都要在矾楼购买酒曲,私自酿酒那是大罪,倾家荡产都是轻的,重则人头落地。但也是因为此,矾楼是开封城最大的酒水发卖商,暴利惊人。

曹佾的果酒热销,无疑是抢了矾楼的生意。矾楼身后的那些勋贵大佬岂能干休?曹佾纵是皇亲,姐姐是当朝皇后,也是众怒难犯。

“舅舅接下来如何打算?”于飞问道。

“当然是卖发卖权,就跟香皂一样。”曹佾是想学香皂的做法。

“不,舅舅,发卖权不能卖。”于飞不想暴露甘油的制法,同时,也有更重要的打算。他要把果酒卖到整个大宋,甚至出海。在全国开设分店的同时,建立起一条物流通道。这条通道,才是真正值钱。

“不卖?那?”曹佾不解。

“可以卖股。”于飞老神在在。

合股做买卖,在宋代已经很流行。各家按照一定的比例出钱,赚了钱再按比例分红,与现代的股份公司已经很相像。在宋代,被称为“斗纽。”

字面儿上的意思,曹佾听明白了,但是不理解。

“舅舅现在所有的投入有多少?”于飞问道。

“不到一万贯。”曹佾道。

“按照百份来算,宫里占三十份,舅舅占十份,剩下的六十份,每份一百万贯卖了。每年结算,以此分红。”于飞道。

每份一百万贯,六十份就是六千万贯。曹佾差点咬了舌头,这个小殿下也太能赚钱了吧,眨眨眼就是六千万贯,比他爹厉害多了。

曹佾恍惚幻想了一下全国销售的场景。东京城五天卖了两万贯,一个月就是十二万贯,全国十六路,有多少大城?

按最低的来算,每路一个月十万贯,一年一百二十万贯;十六路,一千九百二十万贯。我的那个天哪!曹佾被自己吓着了。

送走了一直傻乐的曹佾,于飞又开始琢磨他的少年军。忽地,他抬头看看天,这都下午了,秦征呢?怎么还不来找他报道?昨天皇帝可是说好了今天派秦征过来呢。

“元童,你去前面看看,秦征怎么还没到。”于飞有很多事,要提前和秦征说说。于飞不会练兵,现在他的兵年纪也太小,不合适。

但于飞有点想法。他心目中的少年军,应有点现代军队特种作战的影子,刺探、突袭、斩首,这样的练兵方法,和现在可是大相径庭。他自己也不是很有把握,总要听听这个时代带兵将官的意见,才能最后决定。

又过去大半个时辰,元童气喘吁吁的跑回来。进门说道,“二皇子,那个秦征,在垂拱殿门前跪着呢。”

“啊?”这是什么情况?于飞有点发懵。

于飞把画稿交给香草,让她去找女官安排制作。自己带着元童往垂拱殿去。第二次去垂拱殿,一班內侍都有了经验,打着遮阳的伞,端着解渴的冷饮,跟着一大帮人,浩浩荡荡的来到垂拱殿门前。

小皇子已经成了皇宫一景,各种状况早都习惯了,一个个侍卫乐呵呵的看着,猜想着小皇子又要干嘛?

秦征就在太阳底下跪着,穿着甲胄,就像放在锅里煮。于飞示意身边的內侍,把伞给秦征打上。內侍不敢,于飞不再勉强,走进垂拱殿的大门,高声叫道:“陛下。”

垂拱殿值守的內侍宫女,差点没有笑出声来。又来这一招!

皇帝正在看书,听到叫声一恼,但立刻反应过来是谁来了。这个小混蛋都要成精了。“给我滚进来。”皇帝陡然来了兴致。

“末将参见陛下。”于飞拜的似模似样,一本正经。

“何事打扰朕休息?不说明白,可是要打板子。”皇帝板着脸。

“陛下,不知末将的教头犯了何事,被罚在外面跪着?”

“朕可是没有罚他,是他自己要跪。”

“啊?”于飞愣了,事情不是自己想的那样。“那,儿臣就把他领走了,儿臣告退。”说完就想溜之大吉。

“站住。”皇帝站起身走了过来,又吩咐內侍,“让秦征进来。”

不一会儿,秦征进了殿,单膝跪下行礼,一言不发。于飞很纳闷儿,怎么个意思?这是有情绪?

“把你方才说的,再说一遍。”皇帝说道。

“臣秦征,愿举荐东京弓箭社第一神射手刘斌,为御龙弓箭直都虞侯兼御前少年军弓箭教头。臣自愿让贤。”

“呵呵,呵呵。”皇帝冷笑两声,瞥了于飞一眼,似在说,看,不关我事吧,是他自己不愿意干。

于飞明白了,低头沉吟了一下,扶住秦征的胳膊,请他站起。

“秦将军的箭术,我曾经见过。不知秦将军习练了多久,才有如此箭术?”于飞问道。

“回殿下,臣九岁开始习箭,至今已七年,不敢称大成,只是小有所得。”秦征回到。

“七年习一箭,上阵可杀几人?”

“这?”秦征无法回答。

“换个说法。让你连续不断射箭,最多可发几箭?”

“十五箭已是乏力,若拼着臂膀受伤,还能再发十箭,之后再无力开弓。”秦征斟酌着,不明于飞的意思。

“若是有一营军士,皆有你这般箭术,可发几箭?”于飞道。

秦征这下听明白了,可是这话怎么回答?“哗啦”一声甲叶子响,跪倒在地,低头不语。道理是明白,可是他真的不愿留在京城啊。但拒绝的话,此时竟也是说不出口。难道说,不愿意为国培养后继人才吗?

“秦将军请起来说话。”于飞不紧不慢,接着说,“秦将军是选锋吧?”

“是。”面对着小小的皇子,秦征有点错觉。小皇子在压着他问,竟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临战之时,选锋营破阵摧坚、勇往直前,锐不可当。”于飞道,“若是没有后军跟上接应,你们可还能生还?”

于飞这一指头戳在了秦征的痛处。他曾经历过这种绝望无援的情况。那时,他还是选锋营的新兵。

一声号令,选锋义无反顾的冲进了敌阵,鬼神辟易,势不可挡。然而敌人一层又一层的围上来,杀得筋疲力尽,依然还在重重包围之中。

负责接应的部队被敌骑兵一冲而散,四处逃命。那一战,选锋营只剩下二十七人活了下来,秦征的队正、都头都死在了那一战。接应部队的主官下令逃窜,不仅未被责罚,反而因为保全了兵力,立功受赏。

这是秦征心中的一根刺,一碰就生疼。大胆的抬起头,红着眼看着于飞,面容都扭曲了。于飞前世久经世故,如何看不出戳了秦征的心窝子。只是这样才好。

“回头再说弓箭。秦将军,你的弓是何人所制?箭又是何人所制?”于飞道,“有弓无箭,你可能杀敌?”

秦征渐渐冷静,却也被于飞说的更迷糊了。于飞也不等他回答,接着说,“弓箭是朝廷弓弩院所制,若无弓弩院,哪里来箭矢?军粮是百万民夫送到前线,若无民夫,将士吃什么?若无大军为后盾,选锋能活几人?”

秦征听得汗都流下来了,这回他是真的听明白了。一战看似简单,拼命就行。但是细想身后,有无数的人在支撑着这一场战斗,一环套着一环,每一个人的位置都不能或缺。

“臣错了,请陛下处罚。”秦征哗啦一声又跪下了。不过这次,他是真心实意,彻底服了,不像刚才有点别劲的意思。他想的太狭隘,自己的见识竟不如一个四岁的孩子。这让他无地自容。

皇帝已经惊呆了。这是他的儿子吗?他还不到四岁,这番弓箭论兵,就算老于军伍,也不定能说的如此简单透彻。一个孩子,洞察人心,三言两语折服桀骜的军将,说出去都没人信。

一时间,皇帝心中千百念头流转,一下为儿子见识不凡而激动,一下又为儿子过于早慧而担忧。不见古往今来,早慧的孩子都是寿命不永吗?踟蹰着,竟没有听见秦征说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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