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心中的小家伙好似抖了抖,看起来简直脆弱到了极点,似乎原哲他稍稍用力,就能折断它的身体,扼杀它的生命。
但其实这小小的、柔软的身体里,装着一个年轻女孩的灵魂。她不知道什么原因,意识进入了这具鹦鹉的身体,就这样被困在其中,连正常的说话也做不到。
可她依旧没有放弃,无时不刻寻找着机会想要求得线索,发现重新变回人的方法。
原哲看着她震惊到呆住的模样,顿时心中一软,放开了压住她的手:“你先洗吧。”说完便转身离开了卫生间。
舒蒙沉默地进了自己的小澡盆,将缠着绷带的右边翅膀架在盆的边缘,慢慢蹲进温热的水里。
她觉得自己是受伤后失血过多,导致现在有点幻听。不然谁能告诉她,为什么原哲会说出她变成鹦鹉的事啊!
虽然说她刚才受伤严重的时候,的确是抱着先保命要紧的想法,豁出去打了个原哲的电话,如果是因为这个,对方觉得她过于聪明有问题,也能接受。
他能直接说出“变成鹦鹉”这句话,就说明他应该是确定了自己身份。那难道说除了刚才那件事之外,她还有什么别的地方露了马脚吗?
舒蒙有点想不出来。
但是事已至此,就算她现在洗完澡出去和原哲装傻充愣,估计也不可能再蒙混过关了。倒不如就此把一切跟他摊开来说,也许还能得到对方的帮助。
舒蒙好不容易做完心理建设,便从浴盆里出来了。外面的原哲听见里面水声停了,便迅速进屋,用刚才准备好的干燥毛巾包裹住小鹦鹉的身体,小心地给她擦干羽毛表面的水分,接着又十分熟练地取出了电吹风机,轻柔地为她吹干羽毛。
舒萌看着那个沉默又忙碌的人,心中思索着该如何像他袒露一切,但她这个复读机的体质恐怕也说不出什么。如果对方愿意给她手机或是电脑,她倒还可以敲些字给他说个明白。
可当原哲帮舒蒙把羽毛都吹干,她好不容易做完心理建设的时候,却被对方直接抱到了二楼那间一直紧闭着的房间。
房门被推开后,舒蒙发现这果然就是一间客卧,只是所有的东西都盖着防尘布,似乎从来没有被使用过。舒蒙有些好奇,不知道对方为何将她带到这个地方来。
但原哲将她摆在床头柜上后,就径直从旁边的柜子里取出干净的被褥床单,将床上东西都换了一遍,接着舒蒙就被他摆在了柔软的被面上。
他没有将其放到被子里,也是怕被子重量太厚,压在舒蒙身上可能会造成窒息等一系列的问题。
舒蒙其实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睡过人类的床了。虽然说鹦鹉鸟笼里的那个小窝,对于她现在的体型来说正好,而且也不是非常简陋。但作为一个人来说,能够睡到床和睡鸟笼的感觉绝对是两样的。
瞧见那双黑色的小眼睛疑惑地盯着自己,原哲开了口:“你先睡一会儿。失血过多需要补充体力。现在这个样子你也跑不了。”
好嘛,原来对方是觉得她这个残疾状态哪儿都去不了才放心让她先休息的。等休息好了再进行“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问询。
事已至此舒蒙也没什么好反对的,干脆在床铺上小心翼翼地翻了个身,尽量不压住自己受伤的翅膀。原哲站在床边看了她一会儿,最终还是沉默着走出去关上了门。
其实刚才吃完东西之后舒蒙就有点犯困。
不过因为被原哲的话惊吓到了,导致脑子有点活跃……所幸在温热的水里泡了一会儿,身体上的虚弱和精神上的疲惫还是让她重新有一点困倦。此刻躺在柔软的羽被上,她实在是支撑不住,瞬间便陷入了沉睡。
等她一觉醒来,鼻子似乎嗅到了什么美味的香气,是一种很鲜的感觉。虽然中午填饱过肚子,但此刻却也忍不住发出了咕噜噜的声响。
舒萌迷茫地从床上睁开了眼,盯着硕大的天花板顶灯,终于清醒过来。
醒来的那瞬间,身下的触感让她有一种回归人身的错觉。可在现实中,她还是那只受伤后飞不利索的小鹦鹉。
而且这只小鹦鹉现在面临的最大问题,就是如何和她的饲主坦白一切。
穿书这一点是绝对不能告诉对方的。随便哪个正常人,突然被告知自己只不过是一本言情小说中的配角人物,都不会相信。
不过没等她多思考些什么,房门就被推开了。
那股先前闻到的淡淡鲜香,此刻浓郁了起来。舒蒙扬起小脑袋定睛一瞧,是原哲端着一只精致的瓷碗走了进来。
等到他将那只瓷碗放在床头柜上,舒蒙便从被子上站了起来,半跑半跳地跑到了床头柜上,朝那碗里张望。
原来是一碗香味浓郁,色泽好看的汤。
“尝尝看,”原哲开口道,“没有放多少调味料。味道会淡,但你的身体不适合调味过重的食物。”
舒蒙对此没有意见,用翅膀碰了碰瓷碗的外壁,不是非常烫。她便低下头凑到碗边,一小口一小口地试着尝了尝。
才一入口,淡淡的鲜味就从舌尖蔓延。虽然相比较舒蒙还是人时喝过的那些汤,都更淡一些。但原哲在熬汤时对于原料本身的处理和火候的掌握,使得这点小瑕疵直接就被舒蒙忽略了。
汤中除了鲜美的味道,还隐藏着极为淡薄的鱼腥气。舒蒙下意识想起,之前她看见原哲用手机订购了什么送来的东西,原来是生鲜的鱼。
没想到居然是特地为她而准备,光是看这醇厚鲜美的鱼汤,只怕没有几个小时的文火慢煮是出不来的。
“好喝吗?”原哲看着将小脑袋埋在碗里大口喝汤的小鹦鹉,忽然在床角坐下,轻声问道。
舒萌咽了一口汤下去,回答道:“好喝。”
“不够锅里还有,”他才一说完,就看见萌萌用那双圆溜溜的小眼睛瞪着自己,似乎在控诉他暗示她是个饭桶,“不过看你的体型应该也够了。”
他在后面补上一句,小家伙才算是继续认真喝汤去了。
直到舒蒙打了个饱嗝,原哲才坐近了些,抽了张床头的餐巾纸,极其自然地帮她擦了擦嘴巴。
前者愣了愣,但到底没敢乱动,乖乖任其摆布。
吃饱喝足,现在就是该谈正事的时候——即使原哲没说,舒蒙下意识也猜到了这一点。
果然,下一秒原哲就拿出了他的手机,点开便签,递到了舒蒙的面前:“我知道你没法自由说话,现在打字吧。”
舒蒙颇为惊奇地看了他一眼,见他面色淡定,显然对她的情况了解得足够透彻。
但是她到底什么时候露出马脚的,她真的好想问一下。
于是原哲就见小家伙面对摆在面前的手机,伸出了爪子开始按拼音键盘,最后打出来的第一句话是:【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原哲想了想,诚实回答:“你偷用我手机之后。”
咦?!
舒蒙没料到居然在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发现自己的身份了吗?那原哲为何没有揭穿她,而是看她继续表演……莫非这是他的恶趣味么?
【那你怎么那么淡定?不害怕么?】舒蒙换了个问法。
“一开始有些惊讶,”原哲表情很平静,“后来想想其实你破绽很多。而且比起我怕你,也许你怕我多一点。”
舒蒙不知道回什么,干脆继续在屏幕上写:【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变成鹦鹉的,一觉醒来就在你爷爷的笼子里了。然后没几分钟,爷爷就领着你过来了。】
原哲看着屏幕上逐渐被打出来的那行字,思索了一下:“也就是说,我来接你的时候,你刚刚变成鹦鹉?”
【是啊!但是后来听你爷爷说,在你去之前,他就把鹦鹉领回家喂了两天,可我并没有那两天的记忆。】舒蒙的小爪子在屏幕上按着。
“那么这样看来,你就是四月八号的下午,突然在鹦鹉的身体中醒来。”原哲还记得领小家伙回家的日子,“那么在作为人的时候,最后有意识时在做什么?”
舒蒙可疑地停顿了一下,抬脚按道:【在被窝里睡觉。】
原哲察觉到了,却仿佛没看见:“当时有异常么?”
【没有,就是很普通的睡觉。因为本身也不早了,第二天还要上班,就很快睡着了。】除了看小说的事被隐瞒了下来,其他基本都说了。
“那么,为什么不联络自己的家人?”在最初的地方找不到线索,原哲就直接问了这个问题。
舒蒙的身体一僵:【我没有家人。】
她的的确确在这个世界没有家人。即使是过去的世界,那些家人对她而言也只能算是曾经的家人罢了。舒蒙甚至怀疑,她从原来的世界消失了,也不会被谁注意到。
原哲看得见小家伙明显的情绪低落,他并非有意触及她的伤痛,只是按照逻辑询问一声。但眼见对方这幅模样,他却也有些不忍,随即伸手抚了抚她的脑袋。
舒蒙猝不及防被摸了头,下意识想躲开,可惜对方的手掌可比她的鹦鹉脑袋大多了,完全没能逃出他的手掌心。
于是她气鼓鼓地打字:【都知道我是人了,就别摸我的头了!】
原哲眉宇微挑:“身高?年龄?”
舒蒙愣了愣,旋即写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查户口啊!】
“我猜你比我矮,也比我小,”原哲看着眼前的小家伙,唇角微勾,“那么被摸个头,也实属正常。”
【既然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那前两天我偷偷溜出去见别的鸟,你也知道了?】舒蒙不理他,干脆转移话题。
“嗯,”原哲颔首,“我知道你是找线索,所以没有拦。”
怪不得那天回来的时候,虽然被对方抓包了,但是风平浪静一点呵斥都没有,还好心肠地给她做了蔬菜沙拉和蜂蜜小面包吃。敢情那个时候就知道她是人类了啊……
舒蒙也不晓得原哲那天到底是因为可怜她一个人类只能吃鸟食,才给她做的好吃的;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但能收获对方暗中的关心,还是让她感觉很舒服。
“但你今天怎么会伤那么严重?”原哲提出了一个他一直都想知道的问题。
【今天我去街心花园参加一个鸟类的集会,因为那边有线索。没想到遇见了几个不知道哪儿来的熊孩子,用弹弓什么的打伤了我们。】舒蒙提到这个就又有点火气冒上来。
真的是一场无妄之灾!
“你、们?”原哲眼尖地捕捉到了关键词。
【是一只乌鸫,它也受伤了,算是我的朋友吧。】被原哲一提她才想起来,乌鸫也被熊孩子们打到了,不知道伤得严重不。
它是生活在野外的鸟,如果伤口愈合不佳,风吹日晒下,说不定就会感染,继而引发一系列的可怕结果。
【说起来,我想去看看它。它就住在你上次带我散步的那个小公园,很近的。】
原哲看她自己都伤成这样,还关心别的鸟,不由得蹙眉道:“过几天再去。”
【过几天就迟了!万一它伤口感染……】
舒蒙还没打完字,就听见头顶上原哲妥协了:“至少明天再去。”
【那就明天,说好了!】舒蒙对这个结果表示满意。
原哲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继续发问:“集会你打听到了什么?”
【我听一只绣眼说,四月八号,你爷爷住的紫金苑外面,有个穿着睡衣的女孩子被高空广告牌砸伤了,送去医院,生死未卜。】舒蒙按下最后几个字,就抬起头看向自己的饲主。
“你是说?”原哲脸上总算闪过一丝惊讶。
【我觉得,那个女孩就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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