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在这里碰见桑旗,辛月很意外。
他和易宣之间的对话更让她意外。
五年前,他们是庞大利益牵扯的合作伙伴;五年后,这两个人却好像变成了敌对关系。
易宣的情绪在桑旗离开之后也变得有些奇怪,他让辛月先回家,还叫秦丞出来送她。
辛月心下有疑惑,却没有多问什么。她看了眼包厢里的朱迪,明威正陪着他喝酒。
“你放心,我不会把他怎么样。”
易宣这样说,辛月反倒紧张起来了。
她还记得他是怎么对待高非的。
辛月不说话,她有些警惕的神情落在易宣眼里,他只是略微皱了皱眉。
“我说过,让你为难的事情,我不会做。”
他耐着性子解释,秦丞也在一边帮他说话。
“是啊是啊,月姐你就放心吧。”
辛月再望了他一眼,垂眸轻道:“再见。”
她低头从易宣身前过,秦丞跟在她身后。
他对易宣做了个手势:“放心,我肯定把她安全送到家。”
易宣略点了点下巴,看着他们离开,他才转身进了包厢。
辛月自己开车来的,也没有喝酒,按理说不需要人送。
但秦丞却把她的车钥匙给了酒吧里的一个服务生,让他开着她的车,跟在他们的车子后面。
他这样的举动是为了什么,辛月其实不难理解。
晚上没什么车,秦丞开车又快,半个小时的路程,他十五分钟就开到了。
辛月一路上什么都没有问,但下车的时候,她还是不经意地问了句:“他和桑旗闹掰了?”
秦丞笑了一声,“也不算闹掰,本来就没在一起玩儿过,怎么能算闹掰?”
闹掰这个词其实很孩子气,但当时的易宣不过十八九岁,她也想不到什么其他的词。
秦丞懂她的意思,但当年他也还小,智商和眼界又不跟易宣在一个层面,当时具体发生了什么,他也只是知道一点皮毛罢了。
不过这五年,他也长大了。
“月姐,其实当年有很多事情,不像你想的那样。”辛月回来这一个多月,秦丞和她见面的次数不过两三次,但每次见着面,他都要帮着易宣说两句话,专业说客也不过如此了。
“我之前跟你说宣哥的那五年,没有一句是假的。我知道你现在心里还有事情膈应着,但宣哥是真的爱你爱到骨子里了,我们这些人都看得出来。”
秦丞说着,下意识地想点根烟,但又忽然想到辛月不喜欢烟味,拿烟的手硬生生地转了个弯,在方向盘上拍了两下,“我还当时那话,你们之间有误会,把误会说开了,不管对谁都好。”
辛月侧脸冷清,她默了一会儿,唇角绽出一点笑来。
她对秦丞说:“秦丞,你长大了。”
秦丞一愣,莫名有种被老师长辈夸了的感觉。他嘿嘿笑,说:“我们都长大了,月姐倒还跟从前一样,美死了!”
他这话里有夸张的成分,但也确是事实。
辛月淡淡笑,笑意清浅,不算愉悦。
“不管怎么样,秦丞,我都要谢谢你,这五年……不,这九年,你一直都在他身边。”
秦丞闻言怔了怔,辛月说这话时有和从前一样的温柔神情,这是不是说明……
“月姐……”
“好了,我到家了。你回去吧。”辛月脸上的柔情眨眼之间就消失了,她下了车,弯腰对他道:“记得帮我把车停在车库,钥匙放在信箱里,我明天上班还要用车。”
说完,她拍了拍车门,轻道了声晚安,转身朝门洞里走去。
秦丞看着她纤细的背影,忍不住叹气。
也难怪易宣这么多年对她念念不忘。抛开他们之间特殊的过去不说,单说作为一个女人,辛月确实跟外面那些妖艳贱货、整容脸的都不一样。她身上那股浑然天成的清冷气质,是独一无二的。
易宣从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长成一个俊美妖孽的男人,这五年里有多少诱惑,他通通都视而不见。那只坏掉的眼睛成了他最好的借口。
现在的z城,谁不知道星月集团的老总是个独眼的男人。黑夜里他那双鬼魅的眼睛,被人传的神乎其神。那些想要往他床上爬的女人,一半被易宣阴沉不定的脾气吓退,另一半则都被他左眼里那片阴鸷雾霭给吓退。
他再也不是当年上学时候的那个易宣,什么都不用做,所有人都围着他转。
现在围在他身边的人,都怕他。
这五年里,他有多成功,就有多孤独。
秦丞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多少次他都感叹,幸好他不是个同性恋,否则他都快因为同情而爱上易宣了。
还好,辛月回来了。
真正能把他从孤独里拖出来的人,只有她。
低头看见手机上易宣发过来的信息,秦丞撇了撇嘴,回了条语音过去:“是是是,我看着她上去的。放心吧,没人跟着。”
放下手机,秦丞看着12楼的那扇窗户亮了灯,他发动车子。
希望这一次,他们能好好的吧。
*
邵凯回来那天,何山也跟着辛月一起去了机场。
他特地弄来一辆后座很宽敞的七座商务车,说等下邵凯要是坐着不舒服了,还能躺在后面。
辛月闻言一愣,随即笑开。
何山问她笑什么,她也不说,只说一会儿见到邵凯就知道了。
邵凯的航班和辛月一样,波士顿飞到香港,再从香港转机到z城。
不过他转机的时候延误了一会儿,等飞机落地,已经是半夜一点了。
深夜的机场人不多,来接机的人也很少,已经快两点了,大家都是一脸疲惫。
何山够着脖子望了望,到达口一直没人出来,不知道还要等多久。
他正准备让辛月找个位置坐下,辛月却突然朝他身后扬了扬手。
“邵凯。”
何山回头,果然看见一个穿着浅咖色风衣的高大男人正朝这边过来。
他没有第一时间认出邵凯来,等他走近站到面前了,何山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凯、凯哥?”
邵凯拍了拍他的肩膀,熟稔的语气让何山一下子红了眼眶。
“阿山。”
邵凯当年出国的时候是躺在病床上的,整个人都瘦脱了相,好像随时都会断气一样。
他现在虽然也比之前瘦了许多,但总算是活生生地站在了他面前,声音还和以前一样沉稳有力。
何山一时激动得语无伦次,“凯哥,真的是你!”
邵凯挑眉,“不是真的我,难道是假的我?”
“不是、我是说、是说……”何山说了半天也没说出来。
辛月在一旁打趣道:“他以为你会坐着轮椅出来,没想到你是自己走出来的。把他吓到了。”
邵凯轻笑。他望向辛月,抬手将她额边的发丝拨开,温柔道:“等很久了吧?说了可以不用来接。”
辛月摇摇头,“没事。”
邵凯的目光很深,那里承载的柔情是辛月承受不起的重量。
好在他很快移开视线,转头问何山:“阿山,车在哪?”
“就在外面。”
“你累了是不是?那我们……”
辛月以为邵凯是累了,她正要带他往他们停车的出口去,邵凯却突然拉住了她。
她侧眸问:“怎么了?”
邵凯没有回答他,而是将行李递给何山,“阿山,先帮我把行李搬上车。”
何山反应极快,他朝他们暧昧一笑,接过行李转身就走:“我在车上等你们!”
辛月没明白邵凯的意思,她问:“是有什么东西落下……”
辛月话未说完,便落入了一个带着淡淡药香味的怀抱。
这五年,邵凯几乎有三分之二的时间都是泡在医院里的。从巴尔的摩搬到波士顿后,辛月托人找了个老中医,一面让邵凯在麻省总医院里接受现代化治疗,一面给他用中医调补。
邵凯的怀抱一向很暖。这些年,辛月已经习惯了他身上总是带着淡淡苦涩的味道,却还是没有习惯他怀抱里的温度。
他抱她很紧,略带疲惫的喟叹语气落在辛月耳边,让她没办法第一时间从他怀里退出去。
“我好想你。”邵凯说。
“飞机上我一直很紧张,怕自己突然发病,怕没办法回到你身边。还好,还好我现在已经见到你了。”
辛月一哽,僵直的手臂到底还是环住了邵凯的后背。
她轻轻拍抚,温柔安慰,“你已经回来了。”
“嗯。”邵凯紧了紧手臂,“能见到你,我就心安了。”
凌晨的机场不似白天热闹,身边人来人往,不曾有人因为这一对相拥的男女而驻足。
但航站楼上,却有一双眼睛正盯着他们。
*
辛月给邵凯订的是她之前住过的酒店。
何山把他们送到,辛月就让他先回去休息了,她陪着邵凯回房间。
旅途疲惫,邵凯大病初愈,神色间多少有些疲惫。
辛月担心他的身体,一路搀扶他上的电梯。
把邵凯送到房间,辛月正要在外间帮他收拾行李,邵凯却突然将她抱住。
“今晚就留在这里吧。”
辛月怔了怔,语气轻松地玩笑道:“这个时间了,我再回家,还没合眼天就亮了。”
她推开邵凯,“好啦,你先休息。我去给你整理行李,今晚外面的沙发就被我征用了。”
辛月语气俏皮,邵凯一时没能反应过来,她已经走到门边了,
“小月……”
她停下来,回头又叮嘱一句,“不许出来侵占我的地盘。”
邵凯看着她退出去,帮他带上房门,他才后知后觉地笑出了声。
她调皮的样子还是这么可爱。
辛月清清整整地收拾完,快五点了。
房间里的邵凯已经睡着了。
辛月洗了把脸,从房间里拿了条毯子出来,天空刚刚蒙蒙亮。
z城的夏天,白昼总是特别的长。
辛月累了。她把窗帘拉上,正要睡下。房间的大门突然被人砸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