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彪没有想到易宣会把那些东西就光明正大地放在电脑里,更没想到他只是让辛月过来照顾一下生病易宣,她怎么会跑去看易宣的电脑。
刚才易宣冲出门去时候,他脸上慌张是前未见了。
罗彪不是个多细腻的人,但他隐隐觉得怕是要变天了。
辛月手机一直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易宣抢了罗彪的车,一路开飞快。
他心里好慌。
易宣先回了家,家里没人。
他又转身去了z大。
现在在放寒假,空荡荡的校园看起来有些萧条的味道。
不安和恐慌一再扩大,听不到辛月声音,易宣觉得自己心都被人剜去了一块。
平日里辛月常去地方不多,他全部都找遍了。
车里没开空调,不知是车内太低还是因为持续的低烧,易宣身上一阵阵地发冷,就连握着方向盘手隐约有些颤抖。
他想不出她还能去哪里,还会去哪里?
忽的,他手机响了。
接起来后,对方自称是同城物流。
“有一位辛月女士给您寄了两箱东西,您现在在家吗?”
辛月寄给他?
易宣眉头一拧,冷声道:“我现在回来。”
“好的,那我们马上为您安排配送。”
对方拿的是雅川地址,易宣大概能猜到辛月寄过来的是什。
z大里雅川不远,易宣开车很快,他在小区外等了一会,约莫十分钟,物流人来了。
如前他们在电话里说的,辛月寄给他,满满两大箱,物流电动车差点放不下。
易宣只拆开其中一个,看了一眼,表情马上结冰。
他冷声命令:“搬上车。”
*
辛月回家的时候是晚上十点。
她站在单元楼下,仰头看向12楼。
家里黑漆漆,没有光。
她知道现在易宣一定在家,知道他一定已经发现了自己看过他电脑,许他在外面找了她很久,许他现在正怒不可遏地等着她回家,然后质问她究竟去了哪里。
辛月发现,即使到了现在,她还是能不费任何力气想起他脸,想起他可能出现任何一丝微小表情。
但那又如何呢?
辛月深吸一口气,抬脚往单元楼里走。
家里没开灯,没开暖气,冷清像个冰库。
辛月用钥匙开门,猝不及防被从门后钻出的冷风冻到打了个寒颤。
她进门,换鞋,将钥匙放在玄关壁橱上篮子里,然后回身关门。
一切步骤都和往常一样。
辛月没有开灯,她径直往房间里走,好像没有看见沙发上那道身影。
“你一天去了哪里?”
易宣坐在黑暗客厅里,他只穿着一件单衣,肩膀单薄,黑色的身影融在黑暗里,像只幽灵。
阳台的门大敞着,寒冷的夜风卷着薄纱的窗帘在空中飞舞,清冷的月光洒进屋内,气氛诡异。
易宣抬眸,左眼晦暗无光,右眼神光冷冽,他望着辛月背影,声音一片寒凉,“为什不理我?”
辛月放在门把上手瑟缩了一下。
“你在家里,我没注意。”她微微侧过脸,没有直接回头看向他,“不早了,先休息吧。”
她话音一落,身后突然卷起一阵凉风,易宣起身直接跨过了茶几,从身后将她紧紧抱住。
现在夜里气温仍然接近零度,易宣只穿着一件单衣在寒风里坐了整整三个小时。
他贴在她耳后,用压抑低声痛苦地说:“月,我现在好难受。”
异常滚烫的体温透过薄薄衣料传到辛月脊背,与他脸颊贴在一起的耳后皮肤几乎被烫伤,但他握住她的手冷的像铁。
辛月心脏狂跳。
他在生病,很严重。
她知道。
但她还能心软吗?
她应该挣开他拥抱,应该彻底跟他划清界限,应该……
她做不到。
辛月轻轻推开易宣的手臂,垂眸低声说:“我去给你拿药。”
她想暂时离开他身边,样她才能迅速冷静下来。
但易宣不让她走。
“我不要吃药,我要你。”
他锢着她的腰,强迫她与他对视。
他单薄唇压过来的时候,辛月抵住了他胸膛。
易宣皱眉,“月?”
“够了易宣,够了。”
黑暗中,辛月声音听起来比今晚风还冷。
易宣的眉头拧的更紧:“意思?”
“字面上意思。”辛月抿唇,低头推开他,“你先放开我。”
易宣没打算松手,但不知为何,手上力量在一点点流失,他竟然就样被她推开了。
沉默冷空气在两人之间盘旋。
隐隐头痛牵扯着辛月神经,她不想再样僵持下去。
她反手握住门把,声音很轻地对易宣说:“你衣服,我给你寄到雅川了,从明天开始,你搬走吧。”
易宣心口倏地一紧,他握住辛月手臂,问她:“为什?”
“没有为什。”辛月摇头,感受到他逐渐升高体温,冷淡声音终是软了下来,“你还在生病,我现在去给你找药。有事,等明天再说。”
“我说过我不要吃药!”辛月冷淡态度刺痛了他,易宣的声音不自觉地大了起来。
她一直不肯抬头看他,易宣知道她是怕自己心软。
他软下了声调,低声问:“为什要我搬走,你不要我了?”
“我要不起。”
一阵大风从阳台外呼啸进来,吹散了辛月声音。
易宣以为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惶然失措的表情像是真,“你说什?”
辛月抬眼望着他,黑暗里,他那张漂亮的脸既熟悉又陌生。她第一次看见他露出这样受惊神情,但她无法分辨出他是不是在演戏。
苍凉无力感觉在她心头渐渐蔓延开来。
“我说,”辛月再一次推开他手,“易宣,我们分手吧。”
“五年,我一直活在你谎言里。”
“我很累,没有力气再陪你演戏。”
“易宣,我不想再被骗了。”
她说话时的语气很低,仿佛随时会失去力气,她还是没有勇气看着他眼睛说出这些话。
易宣从前不知道心如刀割并不是夸张修辞手法。
仿佛全身力气都被抽空了,易宣眼睁睁看着辛月身影消失在房门后。
黑暗在房间里蔓延。
辛月刚才说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深深插在他心里,狠狠翻搅,直至胸腔里鲜血淋漓,血肉模糊。
她说,她不想再被骗了。
易宣颓然的身影凝固在辛月房外。
冷风吹了一夜。
*
z城的冬天很短,三月开头,天气骤然回暖。
再过不久就是易宣的生日。
他最终还是搬到了雅川。
辛月换了家里锁,手机也换了新的号码。
表面上看起来,两人关系似乎就在这里戛然而止了。
但辛月知道,还没有。
易宣心里还抱着侥幸,他知道她总是会对他心软,她根本不可能真不管他。
以分开不过一周,他就把自己搞进了医院。
罗彪给她打了电话后,辛月还是去了一趟医院。
她会在病房里出现,易宣并不意外,因为他目的就是这个。
但他不知道自己太过淡定表现反而露了馅。
辛月在医生办公室里看到他诊断,确如罗彪说是胃出血和肺炎。
他虚弱的靠在床头,正在输液。身上难看病号服并不能折损他颜值,脸色苍白的易宣看起来更有一种病态美感。
听见辛月进门的动静,他掀开眼皮看了一眼。
辛月走过去,看清他毫无血色的脸,她到底还是会感到心疼。
她在病床边的椅子上坐下,还没说话,易宣瞥了她一眼,翻了个身背对着她。背影看上去,是不太想理她的样子。
辛月见状理了理衣角,漫不经心开口:“既然你要休息,那我就先走了……”
她话音还未落下,易宣飞快地翻身坐起,手上输液管差点被他扯断。
他紧张地拉着辛月手腕,语气霸道:“你不许走!”
两人视线猝不及防在空中交汇,易宣紧张眼神让辛月心像被谁揉了一下,又酸又胀。
因为低烧,他掌心温度比平时要高一些。
辛月不着痕迹地抽回自己手,低声道:“躺好,小心输液管。”
她明显的回避让易宣不由自主地拧紧了眉。
他紧紧盯着辛月清丽的脸庞,倔强又受伤眼神被他拿捏的相当到位,“你不是不管我了,你还来这里做?”
辛月平静地望着他,她忽然感觉,不过一周未见,眼前张脸就已经开始变得陌生了。
她淡淡说:“我来是想告诉你,别再让人跟着我了。”
就在前两天,何山到d&m找她,他告诉辛月,店外又有人在蹲守。
辛月几乎下意识地就想到了易宣。
对被人跟踪这件事,她已经从一开始惶恐无措,到现在只剩下深深无力和反感。
辛月没有发火,她平淡地告诉易宣:“过去的事情我不想追究,我不想再关心你究竟有多大的能耐。别再做些事情了。我不是你附属品,我没必要活在你监视下。”
她一字一句都是情绪平稳地在叙述事实,易宣的眉头却越皱越紧。
“你到医院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