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兰走到趴在桌上的男人身边，一只手警惕地握着银针，另外一只手朝着男人脖颈间的脉搏探去。
有人靠近，男人依旧一动不动，仿佛是真的死了一般。
海兰探完了脉搏，眉头一皱，下意识地看向苏夜寒。
苏夜寒见她神色肃然，问道：“怎么了？”
海兰却没回她的话，而是收起银针，用力将男人翻了过来。
那男人被海兰如此翻动，也不动弹，竟保持着趴着的姿势，倒在了桌脚边上。
海兰再次伸手，探向他的鼻间。
探完之后，海兰缓缓站起身，神色凝重地看向苏夜寒。
苏夜寒的心一紧，“死了？”
海兰点头，“是，主子。”
所有的人，都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在万三街上，乃至全国，乃至九州大陆，用这样的法子来骗吃骗喝的，也不是没有。
但从未有人，会带着真正的死人去骗吃骗喝。
苏夜寒的神色微微僵了僵，“没弄错？”
海兰很肯定地摇头，“没有。”
苏夜寒的一颗心，顿时沉了下来。
闹事的其余三人哭了：
“啊，兄弟啊！你死得好冤啊！哥哥们一定会替你报仇，让这个无良商家给你陪葬啊！”
砸碗男人哭了一阵，捂着手腕挣扎了一下，没挣扎开，又开始哭道：“这天下还有没有王法了！兄弟啊！哥哥就是上刀山下油锅，也要替你讨个公道哇！”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也是孟开没想到的。
他低声冲苏夜寒道：“主子，您看……要不要？”
他比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苏夜寒摇头。
她是开门做生意的，遇到这种事，若是再杀人灭口，那她日后还怎么做生意？
况且，这些所有菜色的配料，都是她亲手配制的，还是严格按照食物的营养比例来配制。
若说吃了，能强身健体，她还信。
但吃死人，她怎么也不会相信。
这其中，肯定有什么问题。
“海兰，这人死了多久了？”想了想，她问。
海兰道：“不出一个时辰。”
苏夜寒又问孟开，“他们来了多久了？来的时候，确定这人是活着的么？”
孟开忙着结账算账，无法留意到所有的人。
但是舟子是专门负责这一桌的。
闻言，忙道：“回主子，这人来的时候，确实是好好的。但……”
他努力回忆，“这人自从来了之后，就没怎么吃东西，也没怎么说话，精神似乎也不怎么好。菜上到一半的时候，这人就趴在桌上了，小人还以为他是喝醉了……”
这么说来，人的确是死在酒楼里无疑了。
闹事的三人又开始痛哭流涕。
围观的人见状，就有人跑去报了官。
一人道：“你们别怕，我们已经去报官了，一定不会放过这间黑心的酒楼！”
“对，你们别怕！我们都看见了，我们可以作证！”
“对，我也作证。”
说话这些人，都是在酒楼里吃饭，还没结账，等着吃白食的人。
听闻有人愿意出来作证，闹事的三人哭得更惨了。
苏夜寒眉头紧蹙。
杨爷爷突然站出来，朝着海兰走去。
到海兰面前的时候，他冲海兰道：“不知姑娘可否将手里的银针，给老夫一枚？”
杨爷爷是苏夜寒身边的人，因此海兰恭敬地将手里的银针，递了一枚给杨爷爷。
苏夜寒不明所以，看着杨爷爷朝着那桌菜走去。
杨爷爷走到桌前，将银针探进菜里，一盘一盘地，挨个试探。
苏夜寒恍然。
她怎么没想到，人活着进来，之后才在菜里下毒，将人给毒死。
这样的嫁祸，才有说服力啊！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杨爷爷手里的银针看。
杨爷爷做得很细致，试探每样菜的时候，都将银针深深地浸入到里面，过一会儿才取出来。
桌上的菜和酒都没问题，有问题的，是那死去那人面前的那碗莲藕排骨汤。
煲汤这种做法，是苏夜寒主打的菜色，更是这个世界里没有的烹饪法。
极好辨认。
银针探进汤里，针尖迅速变成了黑色。
剧毒。
瘦高男人怒道：“还说不是你们酒楼的菜有问题！看看，银针都变黑了！”
微胖男人哭道：“兄弟啊！本想带你一起出来尝尝鲜的，结果……你怎么死得这么惨啊！”
砸碗男人指着苏夜寒，怒目圆瞪，“我一定要让你给我兄弟陪葬！”
海兰接过杨爷爷手里的银针，放在鼻下闻了闻。
想了想，又端起那碗莲藕排骨汤闻了闻。
瘦高男人道：“小姑娘，你小心啊！别让自己也中毒了！你看看，这个菜的做法这么奇怪，肯定是有问题的啊！”
海兰没理他。
放下汤碗，又蹲下身子，看了看那个已经死去的男人。
男人的脸上，没有丝毫痛苦的神色，只有些微的疲惫，整张脸干干净净，平平和和的，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不对。”海兰忽而出声。
杨爷爷离她最近，闻言问道：“什么不对？”
海兰站起身，冲苏夜寒道：“主子，不对。”
“你说。”苏夜寒沉声道。
海兰道：“回主子，汤里的毒是马钱子。按理来说，中此毒者，会焦虑不安、呼吸加快、脸上和脖子上的肌肉都会抽搐，呈现出一种痛苦的神色。可是此人……”
她指着地上的死者，“他面部表情安宁，就像是睡着了一般，根本不像是中了此毒。”
杨爷爷神色一展，“你是说，这人不是中毒而死？”
“对。”海兰回。
闹事的三人愣了愣。
砸碗男人吼道：“那碗里是什么毒，我兄弟又是不是中这个毒死的，都是你们的一面之词！我们要等官府的人来，替我们兄弟伸冤！”
微胖男人也道：“对，我们等官府的仵作来查！”
瘦高男人道：“无论结果如何，我兄弟都是死在你们酒楼里，你们酒楼都推脱不了责任。”
苏夜寒看向他。
的确，无论男人是不是中毒，亦或是，是不是中了马钱子的毒，男人都是死在这个酒楼里。
酒楼都要因为这个而受到影响，最终还有可能无法继续将生意做下去。
她面色微沉，缓缓朝着那个已经死去了的男人走去。
“你做什么？”瘦高男人面色一变，“你难道想要毁尸灭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