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送绣绣回去。”沈炎说。
声音盖过了保姆车高速行驶的音噪声，稳稳传到前面开车的高远耳朵里。
高远第一反应想要扭头看沈炎，或者是想要瞪他、骂他，却因为正开着车，生生地僵住了脖颈。他瞪着前方的眼睛似要脱框，使劲清了下嗓子，才压着情绪劝说着：“前面夏姐就已经通知公司了，华总在公司等我们，我们要赶紧先到公司商量解决方案！”
华总是星华创始人，也是几位公司股东中最主要管理公司的实权老板。
“等不了多久，先送绣绣回去陈乐媛家，北城区那边不显眼。”沈炎坚持道，毫不在意现在等在公司里的是大老总。
“我不知道后面还会不会有车跟着！！”高远嚷道，音波从车前挡风玻璃弹向车后，轰向许绣颜耳膜，“也不知道进城后会不会有车跟上来！我们的车牌已经暴露了你知道吗？！”
许绣颜在沈炎开口说要送她回去的时候，就惊愕地立刻开始收拾情绪。随着高远被激怒的吼话传来，她还在微微发抖的身体从沈炎怀里挣开坐直，这一动作让沈炎注意力迅速转移，没有及时反驳高远的吼话。
她按住沈炎下意识伸过来要重新搂住她的手臂，镇定了下语气说道：“我自己回去，不要送我，我从你公司出来才比较安全。”
“不……”
“远哥说的对，“许绣颜深深地看进他的眼里，“不要冒险，我也不想冒险。”
沈炎唇角抽动，很想再说什么，却最终没有说出口。
她说她也不想冒险……现在，就连他送她回家这么简单的一件事，都是彼此的危险。他的手没再伸出去触碰她，在膝盖上死死握拳，修剪圆润的手指没有过长的指甲，掐进手掌心钝钝的痛。
“远哥，”许绣颜对着前面大声说，“就直接开回你们公司。”
高远在前面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不再说话，车厢再度陷入沉默中。
“你睡会吧。”许绣颜对沈炎说，“一大早的，很累了吧，别担心，夏姐跟远哥都会处理的，你睡会，我也睡会好不？”
沈炎沉默不语，半晌终于点点头。许绣颜笑笑，主动把头靠在他肩上闭上眼睛，不想再面对现在这个复杂的状况，也不想再看沈炎情绪复杂的脸。
她需要冷静一点，好好整理一下眼前这些奇怪的乱象。
到底是她第六感的各种预知做梦，还是奇诡的时光重制，她都需要好好想一想。但是不管是预知还是重回，事情竟然都还是朝着一个统一的方向在发展。即便发生各种不同情境下的变化，但是最后的导向，似乎始终是唯一的那一个。
哪怕她不开口阻止沈炎，高远应该也不会把车开到她们家楼下，乖乖送她回家的。
这种没有变化的变化让她觉得无从下手，也由心而发，感到深深的疲累。
她现在有点自我厌弃地不想挣扎，也不想看沈炎为了她做那些无谓的反抗。
不过是一段回家的路，不过是，有可能会在他们停车场里躲藏几个小时。没什么的，都不重要。至少现在她都还没有暴露，沈炎有交往对象这件事，也还没有暴露。
没事，她先一个人静静，好好想想。
到达星华公司所在园区的时候，已经超过了晚上十点。不过据说这里有几家做风投的公司，应该还在守着美股开市时间上着夜班。好几幢楼和星华的这边一样，都还灯火通明。
园区外面的大路上远近无车，开进园区一个转弯便进了地下停车场。绕到星华楼下的区域那边停好车，也是空旷无人，只零星停了几部车而已。
高远似乎终于松懈了精神，停好车后还抢先帮着许绣颜从后备箱将装衣服的行李箱拿了下来。
“走吧，一起上去。”高远锁了车门，推着行李箱带着他们往电梯走去。
“嗯。”许绣颜跟着走在高远旁边。
她是沈炎服装赞助品牌莱依的工作人员。跟上一个轮回不同的是，她有合理合法的身份，光明正大地走在他们旁边，而不用偷偷藏在停车场，不能跟沈炎同进同出。
她从高远手里接过行李箱，大大方方地跟两人进了电梯。到了一楼她自己出来，他们继续上去。电梯里有摄像头，她走出电梯公式化地转身微笑，跟他们告别。沈炎面无表情，高远扯着僵硬疲惫的嘴角跟她再见。
他们上来的那幢楼是主要办公楼，不是前台接待那幢门面楼。一楼大堂只有几个会客沙发摆出的休闲区域，此时仅有些落地小灯照明，没有人。她独自走出大门，门外就是星华几幢办公楼围绕的内部小花园，她站定深深吸了几口气。草地的清香和着初秋清凉的夜风入肺，驱散憋了一整晚的窒闷。
脑子信息太多，一时间还是嗡嗡乱想，没有什么头绪。
她拖着箱子慢慢走出园区，外面的大路上亮堂堂的，依然空旷无车，连一辆等坐夜班生意的出租车也没有。
眼前的世界忽然有一瞬间的扭曲，像是睡觉做梦的时候，马上要醒来前，梦中世界将要结束那一霎那的时空错落感。
但是眼一眨，平坦的柏油马路又回复平静，行道树和路灯笔直挺立，橙黄色的街灯一如既往照耀这座永不会黑暗的城市，仿佛一切都是她的幻觉。
就像脑海里那些不可思议的画面一样，分不清哪个是真实，哪个是虚幻的梦境。
*
陈乐媛一觉睡醒，起来一看，许绣颜的房间竟然还没人。房门大开，被子床单铺得整齐，跟没动过一样。
她返身回到房间，拿起手机，手机上没有消息也没有电话。她刚想打个电话问问，还没等拨号，就听门口开门声传来。她迅速跑出房间，只见许绣颜拎着几个袋子进门来。
“你醒了？”许绣颜关上门，低头换鞋走进客厅。
“正好，我刚买了早饭，你洗漱好了么？”
陈乐媛愣在那里，半天没回过神。看着许绣颜把豆浆油条，还有一碗豆腐脑从塑料袋里端出来放在客厅餐桌上。
“你吃哪个？豆浆还是豆花？”许绣颜问她。
陈乐媛哦了一声：“豆浆吧，你不是喜欢豆花么，你吃豆花吧。”
“你想吃豆花也行啊，洗漱了没，没洗快去洗！”
陈乐媛把手机放在桌上，转身要去卫生间，忽然想起来，又转身疑惑地问道：“你几点回来的？回来睡的吗？”
她明显看到许绣颜动作停了一秒，然后马上抬头对她笑：“快十二点了吧，晚上叫不到车，等了一会。”
“那你床上被子都没动。”陈乐媛指了指她的房间。
“哦，早上醒得早，理好了。快去洗吧，吃了上班。”
“哦。”陈乐媛慢慢转身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