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梁长复靠近一步,神秘兮兮地跟宇文公子说道:“公子,您已亲眼见过泰山玉皇顶上,那天痕中坠地的天魔。
相比亲见天魔,天庭神兽转世化身为人,这又有何奇怪呢?”
宇文公子听了,想起初见泰山天痕时的震撼,不禁回味无穷。
忽地心头一动,低声对梁长复道:“梁上人,依您看啊,这上天既让我遇到天痕,又让我碰到这神兽的化身……
您说,这是何预兆啊?”
梁长复一听,立时明白言中所指,急忙恭恭敬敬道:“这是大吉的兆头,说明……说明上天眷顾公子,或者……”
更压低了声音道:“或者,公子即是真龙天子。”
宇文公子闻言,仰天大笑,显然喜不自胜。
笑了一会儿,眯着眼睛道:“不过,那谶语上,可是说‘李氏当为天子’,这又作何解释啊?”
梁长复道:“这句谶语,别人相信,公子却不该相信。”
宇文公子奇道:“为何啊?”
梁长复道:“公子有所不知,这句谶语乃令尊当年为替陛下铲除李渊,故意在长安散播。此是剿除异己之手段,又怎会真是什么天意呢?”
宇文公子早知此事,此时故作惊讶道:“哦?梁上人倒是对此中关节,知之甚深啊。”
梁长复听出他言语中似有责备之意,责备他将当年陛下与宇文述的密谋信口说出,心下微惊。
急忙道:“此事已时隔多年,当今圣上早已龙登九五。
再者说了,公子您又是令尊最疼爱的儿子,说与公子听,不妨的。”
宇文公子听得甚是舒心,拍了拍梁长复的肩膀。
随后,斜着眼,环顾一圈这间被糟蹋的不像样子的套房,道:“虽然花酒没吃成,不过倒是看了一出好戏。
鞴鹰,你安排几个人,日夜跟着刚才那小白脸,本公子要知道他在洛阳的所有行踪。”
鞴鹰恭敬领命。
梁长复听了,赞道:“公子好胸襟,逼强为敌,不如收归己用。”
宇文公子微微一笑,一甩袍袖,出门而去。
梁长复和鞴鹰紧跟其后。
……
另一间厢房。
小初心情已然平复,坐在桌旁,忆着刚刚投入在张羽怀里之情形,兀自心怦怦直跳。
张羽不知该说些什么,呆坐不语。
忽然,门外有人急促敲门。
张羽叫声“进来”,只见那叫做红娘的美妇和一个壮汉进到屋里。
那红娘哭丧着脸,阴阳怪气道:“哎呀客官呐,您这一动手,咱家的客人可是都给吓跑啦,那东厢房破了三个大窟窿,好不成样子,这可怎么办啊?”
说完,瞪了小初一眼,指着她鼻子骂道:“小丫头片子,第一天出台就给老娘整这一出,看老娘不打折你俩腿!”
小初经历了这番惊涛骇浪,生死都已置之度外,难道还怕她恐吓不成?
心里一横,顶撞道:“还不都是因为你!
妾本已许给了这位客官,为何还要再许旁人?
不说数一数二的洛红楼,就说东都的大小青楼里,何时有这等规矩?”
那红娘听了,怒气更炽,掐腰瞪眼骂道:“哎呀呀,你个骚丫头片子,翅膀硬了是不?
忘了是谁把你赎的身,帮你葬的父啦?
怎么着,你是想过河拆桥,背信弃义呀你?”
张羽笨嘴拙舌,最不擅长与人斗嘴。
此时站在一旁,虽然觉得那红娘不讲道理,但若真让他出言争辩,却不知该如何反驳。
小初听了,眼泪再次夺眶而出,想起凄惨身世,悲从中来,趴在桌上嚎啕大哭。
那红娘哪里会理会小初,气头上,恨不得她哭死才好。
转头对张羽道:“这位客官,这东厢房的整修费,您看是怎么个说法啊?”
张羽不太明白她说什么,干眨巴眼不说话。
那红娘心中暗骂:“娘的,原来是个痴呆。”
于是只得耐心解释道:“客官,您也瞧见了,东头那间厢房,眼下可是多出了好几个大窟窿。
咱不耍赖,您也别想抵赖,都是你打坏的吧,这不假吧?
咱家可是做生意的,寻常来耍的客人,打坏个杯啊碟啊的,可都是要照价赔偿。
您可好,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差点把咱家楼都拆喽。
呵呵,你若是不出点修理费,恐怕今天走不出洛红楼。”
张羽较真道:“只有一个窟窿是我打坏的。”
那红娘道:“哟,您这是要抵赖是吗?
走廊对面那间厢房的窟窿不算么?
看你相貌堂堂的,做下了这等大事,要不认账吗?”
张羽道:“你说得对,我认账,我打坏了三个窟窿,其他窟窿与我无关。”
那红娘不依不饶,冷笑道:“呵,那你评个理,另外的窟窿是谁打坏的?难道不是和你一起来那客官打坏的?”
张羽被她这么一说,顿觉一愣,知她说的有道理,没法辩解,只好道:“好吧,要赔多少钱?”
那红娘见他认下,登时喜上眉梢,扒拉着手指算计一番,道:“至少嘛也要……一百万钱。”
小初听那红娘狮子大开口,登时抬起头来,看着张羽道:“她骗你,根本不用那么多!”
那红娘立即拉下脸来,瞪了小初一眼,嘴唇一阵翕动,似乎在说:“再胡说,看老娘不弄死你!”
张羽不懂计算,便将那装满金银的包裹摊在桌上,亮出里面的黄货白货。
那红娘和壮汉乍见满桌金银,立时眼中冒光,一脸贪婪之色尽显无余。
张羽道:“我就这么多钱,若是不够,也没办法。”
小初见包裹里都是金银,没有一串铢钱,刚想说哪用这么多,不想那红娘上来就一把抱住,捧在了怀里,直说:“够啦够啦!”
张羽实在是不想再留在这是非之地,什么洛阳最高级的青楼,他越待越厌烦。
他把另一个包裹挎在背上,对小初道:“小初,我们走吧。”
那红娘听说张羽要带走小初,急忙阻拦道:“公子,这可使不得!
咱家买下小初,那可是花了好些的银子,这还不算,后来还花了大把力气教她读诗、弹琴、唱曲。
客官呐,您动动嘴皮,就想这么轻松把她带走,呵呵,当咱家是冤大头么?”
小初见张羽要带走自己,喜出望外,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猛地站起,道:“好不要脸,那包金银远超百万钱,修整厢房,为奴赎身,全都够了!”
张羽不知“赎身”一说,有些懵懂。
在他的世界里,暂时还理解不了人可以用来买卖,便道:“小初不是货物,她要愿意跟我走,你们谁都拦不住。”
小初听他这般说,直把整颗心都暖化了。
挪过两步,站在张羽身边,挽着她手臂,直视那红娘,一副看你能把我怎样的架势!
那红娘看看小初,又看看张羽,眼珠四下乱转,最后道:“公子,你可得想好了,你若是真要硬来,那咱们可要说道说道,要是把老娘逼急,直接扯你去报官。
呵呵,这里可是京畿皇城之地,容不得你等撒野!”
小初显然比张羽有些经验,道:“当真到了官府,那就要好好清算下你怀里的金银,看看你是不是还要再吐出一些!”
那红娘瞪着眼睛道:“你……”
正说着,却被身边那壮汉扯了一下。
那壮汉把红娘拉过一边,悄声道:“姐姐,见好就收了吧。
那公子手上功夫了得,真惹急了,院子里爷们都不是他对手。
再说,小初有什么好的?前阵子刚死了爹,一身晦气!
今儿第一天迎客,就捅出这般天大的篓子,不要也罢。”
那红娘本是极精明之人,此时听得大汉几句劝,心里明镜,看了看二人,心里合计了一下包中的金银,闷哼一声,道:“行了行了,老娘不管了。”
说着,捧着金银转身出门。
小初见可以逃出这龙潭虎穴,急忙让大汉给自己开赎身契。
大汉办好手续,小初赎契在手,乐的跟爱唱歌的百灵鸟一般,开心地撒腿就跑。
拉着张羽一路小跑,出得洛红楼,来到街市。
小初看着眼前川流不息的车马人流,再回望身后的洛红招牌,蓦地泫然而泣,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张羽道:“你怎么又哭了。”
小初急忙举袖拂干眼泪,退后一步,款款跪倒在张羽面前。
伏在地上道:“谢公子救命之恩,今后,小初就是公子的人,为公子做牛做马,死也甘心。”
此时,经过二人身边的路人,见了这一幕,猜知七八,指指点点,暗暗好笑。
张羽一怔,俯身将她扶起,道:“你不用做牛做马,你回家吧。”
小初听说张羽要撵她走,顿时感觉茫然无措,眼泪瞬间夺眶涌出,只比刚才哭得更甚。
张羽实在是不解,道:“我怎么一让你回家,你就哭得更厉害?”
小初呜咽道:“小初……已经没有家了……”
张羽恍然:原来她是无家可归,才这般伤心。
张羽见她哭得伤心真切,忽地好想帮她寻个人家。
但是洛阳举目无亲,天大地大,又哪里去给她寻个家呢?
正自发愁之际,猛地一个想法映入脑海。
张羽赶忙对小初笑道:“有了,有办法了,我可以给你个家。”
其实,张羽是想说“我可以帮你寻个人家”,但是他说话喜欢简简单单,有时会省略很多关键字词。
这一省,就说成了“我可以给你个家”。
这话,在眼下的小初听来,有着远超字面意思的别样风情。
小初听了,登时止住哭声,心花怒放,脸上红霞升起,垂首道:“一切听哥哥做主。”
一想到不但可以脱离囚笼,还可以身入英雄之家,简直就像做梦一般。
但是,世间真会有这等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