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后。
“大哥,知道你工作忙,不过你好歹也注意一下身体吧?我出诊费很贵的。”
舒子夜抽回针头,拿了团棉花按在冒血的针眼处。
“喏,自己按着。”
谢允依言接过手,原本难看的脸色缓和稍许,低声道:“谢谢。”
舒子夜翻了个白眼,“不用谢,反正钱我照收。”
跟这家伙在佛伦瑞斯当了两年的邻居(虽然隔着好几间房子),好不容易给他治好了胃病,他又来个疲劳过度低血糖,服了。
谢允看了看时间,快到晚上六点了,便问她:“晚上一起吃饭?”
舒子夜摇摇头,“不了,我还得回家喂儿子呢。”她无奈地摊摊手:“当妈的人总是走不开,你懂的。哦你还不懂,毕竟你还是只单身狗。”
谢允冷静地指了指门口的方向:“慢走,不送。”
今年佛伦瑞斯市的冬天特别冷,才11月份就下起了雪。
街上的人不多,商店橱窗里的灯闪着温暖的光芒。
舒子夜从蛋糕店打包了一杯热奶茶跟芝士草莓蛋糕,在雪中慢悠悠地踱回自己的住处。
路上她接到了舒明雅的电话,要她月中回去参加她的婚礼。
舒子夜挂了电话,用钥匙打开门,刚打开灯,看清里面的场景后,顿时脱口而出:“我kao!”
出门前整齐干净的房间,此刻犹如大风过境后留下的惨状。
被撕扯得满地都是的卫生纸,打碎的花瓶,散落一地的山茶花被蹂躏得惨不忍睹……
这种情况已经是这星期第三次发生了,罪魁祸首被她收拾了几次,屡教不改。
舒子夜闭眼,深呼吸,然后睁眼,气沉丹田地吼出一个名字。
“enzo!!!”
不远处的沙发角落传来一个轻微的响动。
舒子夜目光如刀地瞪向那个方向,大步走了过去。
米色的沙发脚下,一只硕大的美洲狮努力地把自己缩成一团,耷拉着毛绒绒的耳朵。
舒子夜揪住它的耳朵,“你属哈士奇的?就是来拆家的是吗?”
enzo嗷嗷叫了两下,讨好地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手。
“撒娇也没用,你这个逆子!”她忿忿地把它头上撸得一团糟,把它赶到房间里锁上门,打电话叫人过来收拾房子。
钟点工走后,她把它放出来,喂它吃生牛肉。
enzo吃得很欢,大尾巴摆来摆去。
舒子夜用叉子挖起一块蛋糕吃,看它边吃边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还时不时抬起眼偷看她,忍不住叹了口气:“诶,傻儿子。”
说来,enzo刚来的时候,还是个小团子,可以抱在手里尽情撸的那种。
她抬眼看向窗外那棵高大的腊梅树,那褐色的枝干上已经开满了淡黄色的花朵,有些随着风落在雪地里。
她跟顾思逸初遇,也是在这株腊梅开花的雪天里。当时他围着蓝色的毛巾,手里抱着还是小小一只的enzo,在雪中缓缓朝她走来。
舒子夜出神地想起往事,壁炉的火映照着她的脸,给她镀上一层温暖的光。
enzo吃饱了,用脑袋拱着她撒娇。
舒子夜给它挠着下巴,忽然发现那株树上挂了个奥特曼形状的气球。
刚才还没有的,八成是从外面飘进来的。
“我的奥特曼飞到树上了!”
果然,外面响起了一个奶声奶气的小男孩声音。
接着就是脚踩到积雪发出的咯吱咯吱声,那个小男孩跑进来了。
舒子夜站起身,从沙发拿了条披肩披在身上,走到院子里。
树下正站着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穿着红色的羽绒服,裹得像个球一样。他把手放在树干上,试图爬上去。
“小朋友,你要拿你的气球吗?”
舒子夜走过去问。
男孩回头,露出一张极为漂亮的小脸蛋,他戴着红白条纹的针织帽,深褐色的卷发软软地垂在额头上。
舒子夜乍一看有点眼熟,总觉得在哪见过他。
他对舒子夜咧开嘴笑了笑,露出两个小酒窝,很有礼貌地喊道:“阿姨。”
舒子夜:“……”
算了,看在你这么好看的份上,阿姨就阿姨。她跟男孩一起抬头看那颗气球,见他打算继续爬上去,连忙拍了拍他的小脑袋阻止他。
“等等,我帮你拿吧,我有梯子。”
这么高的距离,爬上去辛苦,掉下来更是危险。
小男孩闻言,乖巧地点点头:“谢谢阿姨!”
“你叫什么名字?你家人呢?怎么就只有你一个小孩子?”
舒子夜把放在仓库里的铝合金梯子搬出来,放在树下展开。
“我不是小孩子,我七岁了!”小男孩不服气地撅起嘴。
舒子夜失笑:“好吧,你不是小孩子。过来帮我扶着梯子。”
小男孩依言紧紧抓着梯子,继续回答她的问题。“我叫小祈,你呢?”
他一本正经地问着,像个小大人。
舒子夜伸手去够那颗气球的线,随口道:“我叫舒子夜。”
“哦,小夜阿姨。”
舒子夜抓着绳子的手一顿,身上的披肩忽然滑落,掉在了地上。
小夜。
好久没听到有人这么叫她了。
“阿姨,怎么了?你怎么还不下来?”
小祈看她忽然发愣,大声叫道。
舒子夜回过神,把那条绳子在手腕上缠了两圈,扬声对下面的小男孩说:“我下来了。”
她爬下梯子,把气球递给他。
“谢谢阿姨!”小祈高兴地接过气球,在自己手上牢牢打了个结。然后蹲下去把披肩捡起来,抖了抖上面的积雪。
“给你。”
他眉眼含笑,小小年纪一双桃花眼就极为勾人,看人有种含情脉脉的味道。
舒子夜无意间被电了一下,暗想这小子长大后肯定是个妖孽。
她接过披肩,“谢谢。”
“噢,对了,这个送你。”小祈说着,拉开羽绒服的拉链,从里面拿出了一朵玫瑰。
白色的玫瑰花,被压得有些扁,带着人体温度跟宁静的香气。层叠堆起的白色花瓣里,裹着红与黑的双色花蕊。
mrs.freya。
跟她家花房里种的那些一模一样。
舒子夜怔了几秒,才伸手接过。“你哪来的?”
她之前曾托玲珰去找过这种花,但是一直没找到。这个品种,似乎没有在市面上流通。
“我家里有好多呀,这个是我自己种的花。”小祈说着,眼神忽然有些黯淡。“本来想送给妈咪的,但是她不在这里。”
“小祈!小祈!”
外面传来叫喊的声音。
小祈扭头应了一声:“vera!我在这里!”他朝舒子夜摆摆手道别:“有人找我了,我先走了!”
“等等,我——”
舒子夜话音未落,屋子里传来什么东西轰然倒地的声音。
她连忙冲进屋子里查看。只见地上躺着一只四脚朝天的美洲狮,正艰难地摆动着四肢想翻过身。
看样子它是爬楼梯的时候摔下来的。
舒子夜无语地瞅着这只傻狮子。
当她回到院子里时,那个男孩已经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