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林霁尘来接几人时，正是夕阳正好的时刻。
璀璨的晚霞点缀在天边，落日将落不落，格外好看。
吃饭的地点定在海城有名的一家酒楼，至少就陆依白这个本地人的解释来说，来这里吃饭的人都是非富即贵。
反正她是万万没想到，林霁尘说的吃饭的地方，是这里。
这里的饭菜都比较清淡，饮食也偏甜。哪怕是特意点的几道辣菜，都只是点缀着肉眼能数清楚的灯笼椒而已。
季肴喝了一口茶，放下杯子：“我出去透口气。”
其他几个人对这些摆盘精致的菜品格外感兴趣，除了她。
酒店的布局是一层只有两个包厢，一个在最左，一个在最右。而正中间的电梯出来，是一个巨大的宽阔看台。里边点着星星点点的灯光，昏暗，但却格外美丽。
看台是用的玻璃墙，所以能很清楚的看见外边的景色。夜色降临，整个海城都没藏匿在绚烂的灯光中，看上去有几分赛博朋克的味道。
正中间有一个小小的台子，上边摆着一架钢琴，有看不清楚面容的人，正在弹奏着潺潺的悦耳夜曲。
鬼使神差的，季肴走了过去。
顺着黑暗，随便找了一个角落里的沙发坐下。她微微眯着眼，欣赏着那钢琴的声音。
如果她没有听错，那架钢琴应该是斯坦威，上百万的钢琴，竟然就摆在这里。
也不知道是光线太过昏暗，那人看不清楚按键。还是因为这里太嘈杂，那人记错了拍子。在一段流畅的旋律中，出现了一丝常人根本察觉不到的异响。
那应该是手指在按下键位时，不小心碰到了旁边的低音键。
发出的另类的声音。
季肴的闲暇被这声音调给赶走了，站起身正准备离开，就看见钢琴那儿的人离开了。
怎么就这么就走了？
正巧有服务生端着酒水走过来：“小姐，要来一点喝的吗？”
季肴微微侧身，看了一眼托盘上的东西，没什么兴趣。
“不用了谢谢。”
说话的时候，她的视线一直没离开过那架钢琴。
仿佛是看出来她的疑惑一般，服务生微笑着说道：“那架钢琴是我们特意去国外找相关公司定制的，音色绝对不输于一些大师级手中的钢琴。”
“嗯。”季肴淡淡点头，她还不至于连这些都不知道。
“不过这钢琴是公共的，如果小姐您喜欢，大可上去弹奏一首。”
服务生说完这一句话后，微微俯身，便走向了下一位顾客。
原来如此。
季肴暗道，难怪刚才那人看似不像是专业的钢琴师。
原来都是这里的顾客。
她左右环视了一圈，大概是因为现在还是饭点的原因，这里只有稀稀疏疏的几个人。且都在低声交谈或欣赏风景。
反倒是那架钢琴，没有人注意。
仿佛是鬼使神差，季肴朝着那架钢琴走去。
她走到钢琴凳旁，只观察了一眼，便直接开始调整钢琴凳的高度跟位置。调整完毕后，才坐下，上半身挺得笔直，露出了好看的下颔线。双臂稍稍抬起，轻轻将双手放在钢琴键盘上。
其实这里为了照顾客人，是有一本琴谱的，上面有着许多例如蓝色多瑙河、水边的阿狄丽娜等这一类的钢琴名曲。
季肴只是扫了一眼，便将那本琴谱合上了。
她微微闭着眼，手指触摸着钢琴的黑白键，有一种熟悉却陌生的触感，从指间一直窜到手臂。
终于，她按下了第一个键。
是低沉的低音，如同哀泣一般，又似是戏剧浓重的开场。
紧接着，便是一连串跳跃音。如果光线再明亮一些，那么一定能有人看见，此时的季肴，手指翻飞，几乎达到了常人不可能达到的速度！
而与此同时，另外一个角落里的老人，突然睁开了眼。
那钢琴曲并未停歇，丝滑如绸缎，跳跃如溪水。随着一连串的挑音，音调也从激昂逐渐变得稳重。浓厚的低音徘徊在这个房间里，竟然多了一丝空灵。
角落里的老人一开始还在犹豫，直至听到了在这低音里那仿佛是不经意发出的颤音时，终于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他嘴角掀起了一丝弧度，精明的眼神里也有了些欣慰。
旁边的老友见她这个样子，有些好奇：“你看起来很开心，是觉得这钢琴曲好听吗？”
“是啊，是挺好听的。”
“我不懂这个。”老友说道，“不过我也听你弹过挺多曲子的，却从来没听过像这首曲子一样的……”
他思考了半晌，才说道：“既磅礴、宏伟，但细致之处，又有几分空灵跟悲痛。”
老人垂着眼，花白的头发每一缕都被他仔细梳好，一丝不苟：“是啊，听上去很矛盾，但你不能否认，这是一首好曲子。”
或许是他的语气太过熟稔，甚至有那么一丝骄傲在里边，让老友彻底来了些兴趣：“听你这意思，你是认识弹钢琴那人？”
这时，那边的钢琴曲也到了最后一部分。
老人站起身来：“是啊，岂止是认识，我先走了，改天再聚吧。”
“喂这么绝情啊？我好不容易才说服你来一趟海城……”
后边的话老人已经听不见了，因为他已经走到了门口。
也是这里唯一的，大门。
季肴弹完一首曲子，看了看自己的手。脸上的表情很是平静，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情绪。
她静坐了几秒，才站起身来，朝着门外走去。
差不多是时候回去了。
但刚刚走到门口，就看见一个熟悉的人。而那人，明显是等候多时了。
“好久不见。”隗翰林笑着看向面前的人，“小肴。”
乍见熟人，季肴瞳孔缩了一缩：“您怎么会在这里？”
隗翰林，国际知名钢琴家。全球为数不多可以在全球最大的演奏厅弹奏钢琴的人，他是其中一个。
“应朋友之约，过来吃个饭。”隗翰林解释道，“倒是没想到，这一趟竟然还有意外收获。”
毕竟当初季肴说不学，就真的不学。
但偏偏，刚刚他听到的，那些熟练的技巧，说是完全放下了钢琴根本是不可能的。
所以，他倒是想问问季肴。
“这次，能答应我的提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