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后,萧良有脸上一冷道:“你与林延潮有隙,也不用在我面前挑拨。”
何洛书见萧良有脸上的怒色,知自己的话戳了他心思,他就是要挑拨又如何?何洛书他在翰林院也已是没有前途了,索性也顾不得了。
何洛书冷笑道:“我怎么挑拨了?萧兄不信,今日陈学士必会严惩林延潮,你们到时候看着吧!”
这时但见帘子一挑,林延潮走了进来。
何洛书脸上一白,他没有料到被林延潮抓了个正着,自己中伤对方的话,该全是被听进去了。
不过何洛书这心虚害怕只是片刻,随即他就挺直了背,他有什么好担心,反正他已请外放地方了,要从翰林院走人。这林延潮动怒最好,而且是当堂发作,再起争执将事情闹大了,哼,一个新入衙门的翰林,就敢如此高调?衙门里的其他同僚会怎么瞧他。
自己也会放出消息去,让御史再劾他一本。
何洛书冷哼一声,负手在后等着林延潮的反应。
确实,此刻林延潮一巴掌甩在何洛书脸上的心思都有了,但走到对方面前后,已是将怒气压下来,申时行提点后,他也知要改掉自己这脾气。
林延潮看着何洛书平静地道:“何检讨,你在翰林院也呆不久了,大家不如就这么算了吧?你看如何?”
何洛书笑着道:“林修撰哪里话,在下一贯实话实说,且对事不对人,若是有得罪的地方,请见谅。”
“好。”林延潮道了一个字,拂袖走回自己的公案前。
何洛书见林延潮并没有动怒,顿时有些讶异。但转念一想,何洛书又露出笑意,来到萧良有面前道:“萧编修才高八斗,被光学士赏识。他日连升两级,不要忘了光照小弟啊!”
众人都听出来何洛书这话里,明捧萧良有,其用意是暗贬林延潮。
萧良有也有几分得意。入翰林院快一个月了,自己深得陈思育的赏识,被委任为大明会典的总修纂官,在这检讨厅里有几分呼风唤雨的错觉。而林延潮却是被陈思育斥责了几次,这倒是令他淡去了殿试时没夺得状元。居人之下的屈辱。
萧良有也知何洛书用意,心底痛快,面上却道:“何检讨,林修撰已是退一步,你就别咄咄逼人了。”
众翰林听萧良有这么说,齐声称是。
萧良有走到林延潮面前道:“宗海兄,何检讨方才确有无礼的话,你大人大量不要往心头去。典章之事,你不熟悉无妨,有在下效劳的地方。尽可以说来。”
萧良有觉得自己这么说挺有气度的,显出世家公子的豁达。
林延潮道:“以占兄言重了,你放心我不会拖你后腿的。”
林延潮没有领情,萧良有听了勉强道:“既然如此,下午光学士来时,你小心应对。”
林延潮点点头,当下拿出前几日未写完的五条条例。现在他已是将之前桌上堆成小山般,关于的典章的书都通通读完了。
眼下要林延潮写大明会典里有关于典章部分的十几卷,两百余个条例,根本不成问题。不过林延潮不愿意表露出来。显得自己有多大本事,只是老老实实地将这五个条例写完就是。
期间没有翻书查资料,林延潮只用了片刻就将五个条例补完,然后放在一边。
写完后林延潮懒得拿写好五个条例去何洛书那打脸。而是将黄灿给自己的武宗,穆宗两朝的诰敕诏令读起。这些诰敕诏令多如浩瀚,自己不知何时读完,读着就将方才的事忘了。
林延潮认真地从翰林前辈文章里,学习他们是如何写诰敕诏令。
林延潮沉浸在书中,不知不觉太阳西下。翰林院众人已将这两日条例写完,何洛书亦是完工,并兴高采烈地与几位相熟的同僚聊天,不时得意地朝坐在看书的林延潮那瞧去,再冷言冷语地飘来几句不找边话。
林延潮没有理会。
不久门外响起一声咳嗽,陈思育挑帘入内,众人一并行礼道:“光学士。”
陈思育板着脸道:“你们这两日条例写得如何了?本学士今日要亲自审看。”
众人称是一声,当下几名修纂官各自将写完的条例交给陈思育。
这几日内,众人都是重修八条以上的条例,如萧良有更是重修了十五条之多,至于何洛书来翰林院两日,也写了六条。
条例呈上,陈思育看了几篇后,却板起脸道:“你们看看,写得是什么文章?”
于是陈思育拿起朱趣÷阁来在纸上勾画,合格可以采纳入典之处标出,不合格的条例边写上批语。
接连六名翰林被他批了三分之二以上重修。
“只有几条可用,甚至本学士叫你们拿回去重修,仍是没有一点改进,这就是你们这两日做得事?”陈思育满脸怒色。
萧良有呈上后,陈思育看了一阵,仍是皱眉道:“萧编修稍好一些,但也有不足,你看这八条条例,都是不行的,你要再斟酌一下。”
萧良有本以为会被夸奖一番的,但此刻只能称道:“是。”
之后林延潮呈上,何洛书一声冷笑低声与一旁人道:“看一会学士如何斥咱们三元及第的状元郎,有好戏看了?”
陈思育看了林延潮的条例后道:“林修撰嘛,这五条条例虽是修了三日之久,却可称得上慢工出细活,条条可用,真是难得。我会将你的条例拿给副总裁过目,应是可以入典了。”
众翰林听了都是点头,得出了林延潮虽不擅典章,但做事却勤勉认真的看法。
至于萧良有则是不快心道,我虽然八条没合格,但有七条是学士认可的,而林延潮只有五条,可学士竟是偏心,赞许的是他?
林延潮当下道:“光学士过奖了,下官只是做好本分之事罢了。”
陈思育又拿起何洛书的看,批改后不满道:“你也是一样,六条里只有两条可用,重写来。”
说完陈思育将何洛书写好的条例丢在一旁,何洛书正要拿过,但见林延潮‘好意’帮他接过。
但见林延潮似随意地在条例上扫了几眼,突然对陈思育道:“光学士,何检讨这条例有处写得不妥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