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二表哥前往齐州后,我便开始日日晚上前往含经堂与思懿堂问安,顺便从姨丈那里听点齐州的消息。
前些日子,姨丈兴冲冲地告诉我们,齐州大捷。二表哥与常庚出师大捷,剿灭了一小拨流寇。二表哥与常庚回京之日指日可待。
最近几日却又消息全无。
今日是他离京后的第二十四天。
姨丈皱着眉道:“齐州有好几拨流寇,他们剿灭的只是其中一小拨,剩余几拨怕被围剿,竟然趁着官兵修整之时抱做一团,藏匿在深山之中。”
姨妈担忧地问道:“如此说来,后面的骨头才是最难啃的了?”
姨丈无言地点点头,看了我一眼。他和姨妈是知道二表哥与我之间的约定的。
我心里焦急万分,又隐隐地有些兴奋,很不得现在便赶往齐州。
“烟儿,这儿有封信,璇儿给你的。”
闷头坐了一会儿,姨丈从怀里摸出来两封信。一封递给了姨妈,一封向我递过来。
我赶紧起身,上前几步双手接过。心里急于拆信一阅,我便无心再坐下去了。
姨妈早已看出来,便道:“你也早些回去歇着吧。”
一出了思懿堂的大门,我便疾步向前。芸儿在后面打着灯笼一路小跑,边追边叫:“姑娘,您倒是等等奴婢啊!小心磕碰着啊。”
进了堂屋,滴翠早燃起烛火。我顾不得脱下外面的罩衫,便忙着就着烛光拆开信看起来。
只见微微泛着黄的八行信纸上龙飞凤舞地写着: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落款为:仲泽
我不由得笑了起来。
二表哥字如其人。一手楷书正如他外形,多一分嫌长,少一分嫌短,宽一毫嫌肥,窄一毫嫌瘦。至于那行草书,则像极了他恣意放纵之时。
我在烛光下对着那一页信纸看一会儿笑一会儿,笑一会儿又看一会儿,简直是怎么都看不够。
“姑娘?时候不早了,该洗浴了歇着啦。”芸儿不知何时进来,站在我身边小声提醒道。
我脸上犹自带着笑,扭头呆呆地看着她。
“姑娘?”芸儿又叫了一声。
我回过神来,道:“去准备水吧。”
小心翼翼地将信纸按着原来的折痕折了起来装入信封,我又将信封压压到了枕下。
这一夜,我在梦中都是笑着的。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简直是度日如年。一日复一日地熬着,希望某一天一睁眼,二表哥便出现在我眼前。
又抽空去了趟常庚府上,看望辰娘姐姐,看看她的意思。
不知是去的不巧还是去的太巧了,正好赶上常庚那个小妾临产。碧云请我进去时,辰娘正愁眉不展地坐在堂屋里。见我进来,站起来挽着我的手道:“妹妹来的正好。我正有事找你商量呢。”
拉着我坐下来,她脸上浮起一片绯红,低声道:“妹妹,章公子给你来信了吧?”
我点点头笑道:“看来是常公子给姐姐来信了?说什么了呀?”
辰娘含羞垂首道:“也没说什么。”
我瞧她这模样,一点都不信她的话,打趣道:“什么也没说,姐姐你脸红什么呀?”
辰娘俏丽的面庞上又是一红。
我正要说话,外面有丫鬟来报:“恭喜二少夫人,姨奶奶生了!”
辰娘忽地站了起来,问道:“生的是位小公子还是小姐呢?”
我听她声音竟因紧张而有些许颤抖,便过去拉起她的手。
外面丫鬟回道:“恭喜二少夫人,是位白白胖胖的小姐。”
辰娘似乎松了口气,道:“我知道了,退下吧。”
丫鬟应了一声走了。
辰娘打发碧云去取早就备好的礼物,带着歉意对我笑笑:“妹妹好不容易来一趟,竟碰巧就遇到这忙忙乱乱的事。我得先过去看看。妹妹先坐着等我?”
我站起身,摇摇头道:“我也该回去啦。姐姐去吗?”
辰娘看着我道:“我夫君他信里叫我去,我本来是打算去的。可是,那姨娘如今才生育完,我这当家主母便远去齐州,恐怕不妥吧?”
“还有好几天呢。再说了,姐姐你是去伺候你家常公子的,又不是去游山玩水,有何不妥?”
辰娘犹豫着道:“这样吧,如果我一旦定了去的话,马上便打发人去通知你。妹妹觉得呢?”
我点点头,与她并肩出了她所居住的院子。
可能因为当初她是以安阳侯之女的身份嫁进常家来的,算是下嫁,她所住的院子比起我住的涤松苑大了近一半。虽然院子里丫鬟仆妇足有十几个,却依然显得空荡荡的少了些生气。
回了涤松苑,我便又忙着收拾行装,就好像第二天一早便要出发似的。芸儿忍不住笑话我:“瞧姑娘这心急火燎的,真的像是要赶去会情郎呢。”
我啐了她一口,道:“小丫头,不害臊!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芸儿捂着嘴笑着跑了出去。
二表哥离京后的第二十八天。
傍晚时分,我正准备先去含经堂问候老太太,思懿堂忽然来人,说姨妈请我即刻过去一趟。
我一路疾行赶往思懿堂。快到堂屋前的围廊下时,便听得里面传来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听着却是常庚。心里不由得一阵失落。
姨妈见我进来,道:“烟儿,常公子此行是受璇儿之托,前来接你前往齐州的。他连家也没回就过来了。”
常庚规规矩矩地冲我拱手施礼道:“仲泽托我来接嫂夫人过去。我一回京便赶紧先过来,好让嫂夫人有时间好好准备一番。”
“多谢常公子!”我裣衽为礼,盈盈一拜。心想,不知常庚是否得知他自己新得一千金。如果知道了,还会让辰娘去齐州吗?
常庚道:“伯母,小侄话已带到,便就此告辞。明日辰时初,我便过来接嫂夫人。咱们早些出发,争取在中午前赶到。”
我连忙点头应了。
送走常庚,我又回了堂屋与姨妈道:“媳妇此去不知何时才能回来,老太太与父亲便都拜托母亲多费心了。布庄里有杨掌柜,无需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