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并不是第一次与他这么同卧一床,但成亲那天,他醉得如一团烂泥,后半夜酒醒之后还丢下我跑了。所以,这应该算是我们第一次在清醒状态下与彼此同宿。
前半夜,我整个人都绷得紧紧的,侧着身子躺在床边一动不动。被子被他连抱带裹的整个霸占了,我只能可怜兮兮地在腰间搭着一角。
一路车马劳顿,不知什么时候,我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再一睁眼,却是被冻醒的。本来春天的夜晚就有些阴冷,加上留园地势较高,夜里更是冷得像入冬的天气。
我抱着肩膀缩成一团,过了一会儿,忍不住去拉扯被二表哥紧紧裹在身上的被子。我一拽,睡梦中的他哼哼一声,裹得更紧了一些。
我用手背抹一把流出来的清鼻涕,坐起来,慢慢地从他身下一点一点的往出拽被子。费了好大劲,总算是拽出来小半幅,搭在蜷缩着的身子上,想了想,又抬起身子压住被子一角。
明天白天,第一要紧的事就是要另外找条被子来。
早上一觉醒来,天色已大亮。迷迷糊糊中,一时分不清身在何处。
“咳——”
扭头朝里一看,迎面正碰上一双水色潋滟的丹凤眼。顿时脸颊绯红,飞快地扭转头,一翻身便坐了起来。
二表哥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低声道:“被子全让你给霸占了,可是睡好了吧?”
他穿着那身雪白的中衣仰面躺在床上。再一看,被子全堆在我这边。
我愣了一下,道:“也没有。”
“哦?为何?”二表哥侧转身子,单手托腮,慵懒地问。
我忍了又忍,没好气地道:“冷!”
“我才是被冻醒的好不好?!”他猛地翻身坐起,丹凤眼几乎瞪成了杏眼。
“我睡到半夜冻醒,好不容易才拽过一点被子来。二表哥你要是冻醒的,怎么着也到早上了吧?”我再顾不上讲什么温良恭俭让,针锋相对地道。
“嗬,那我倒是占了大便宜了?”
我没理会他,向门口走去。
一开门,外面站着的咏梅一愣。
“咏梅姐姐?”我也一愣,“我刚好准备叫你和芸儿送洗漱的东西来呢。”
咏梅讪笑道:“是啊,少夫人,奴婢也是看天色亮了,估摸着您和公子差不多也该起床洗漱了。刚巧过来。”
真是刚巧过来的吗?我心中一动,没功夫去多想。
送了洗漱用具进来,咏梅似乎有意无意地朝坐在床边的二表哥看了一眼。
二表哥正忙着抚摸怀里的猫,那神情,简直就像见着久别重逢的爱人一般。
咏梅皱皱眉,远远地对着二表哥施了个礼,甜甜地道:“公子早安。奴婢们送过来洗漱的东西了。”
芸儿站在她身后直冲我撇嘴。我不经意地笑笑。
“嗯,下去吧。”二表哥头也不抬地道。
咏梅似乎有些失望,迟疑半响,低声道:“出来之前,夫人再三交待奴婢,一定要服侍好公子。”
二表哥“哦”了一声,抬起头,看看咏梅,又看看我,启齿一笑,“可是,我好像记得,少夫人不是说侍奉我是她份内之事吗?然而,母亲又吩咐你服侍我。唉,这倒真是有些叫人为难了。”
为难个屁!我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句脏话。这分明是挑事好不好?
本想开口,又想起临来之前,姨妈特意嘱咐我的话。
为人妻者,不可生嫉妒之心。
于是,便宽厚地笑笑,道:“既是母亲吩咐的,若不叫咏梅姐姐做,来日回府,她也不好向母亲交差。二表哥,不如就由咏梅姐姐来伺候你洗浴吧?”
二表哥嗬嗬一笑,戏谑道:“表妹不介意就好。”
不介意才是见鬼了呢。我笑而不语,看着咏梅。
咏梅有些小激动,冲我施了个礼道:“奴婢多谢少夫人体恤。”说完,站在一旁,等着伺候二表哥。
二表哥抱着小雪施施然走了过来,一把将小雪交到咏梅怀里,道:“可要好生抱好了。”
咏梅意外地张张嘴:“这——”
二表哥闻言道:“上回那只让你们少夫人给弄丢了,这回,可说什么也不让她碰了。”
咏梅神色间既是感动又是紧张,紧紧地将小雪抱在怀里。也许是抱得太紧了,小雪挣扎一下,“喵喵”的叫了几声。
二表哥洗着手,头也不抬地道:“别抱那么紧啊。”
芸儿托着擦脸的巾子看看我。
待他洗了脸,我从托盘上取过巾子递到他手里。
洁齿漱口后,他悠然坐在藤椅子上,喝了一口温水,看着我问:“那些流民安排好了么?”
我暗自腹诽,您老人家到现在才想起来这回事啊?然后简略向他交待了一番,末了,问:“二表哥您觉得可有何不妥之处吗?”。
“嗯。目前听着倒没什么问题。”说着,由我替他穿好衣衫,从咏梅手中接过小雪,起身去了院子里。
洗漱过后,我正欲问咏梅厨房早上准备了什么吃的,佑安在外面叫道:“少夫人,公子请您出来一下。”
院子里,二表哥四处走走看看,见我出来,便冲我招手道:“来来来,表妹过来。”
“二表哥有何事吩咐?”我有些好奇。
他指着围廊四周道:“你来看,这周围是不是少些什么?你们也都看看。”他回头对咏梅佑安他们三个道。
咏梅道:“奴婢们哪里懂得这些啊,全听公子的。”
二表哥不易察觉地挑挑眉,未作声。
佑安四处走走看看,一副指点江山的样子,道:“公子,这院子里没花草。”说着便愈发激动,“真的,居然连一株草都没有哎。”
“草还是有几苗的。”二表哥斜了他一眼。
佑安“嘿嘿”笑着挠挠头,道:“要不说还是公子目光敏锐呢。”
这个马屁精。
我寻思着道:“这前后两进院子里,连一棵树都没有。花草更是未种一株。许是老太爷不喜花草树木?不过,古来文人墨客无不喜欢寄情山水田园,老太爷自幼饱读诗书,更官至光禄寺卿。按理来说,不应该啊。”
董诚章凤正在外院练功,一见我们出来,马上上前见礼。听见我的话,董诚道:“这样很好啊,利利索索的。公子您看,从外面看,这座宅子简直就是易守难攻啊。”董诚说着,走到大门外,指着宅子赞许道。
“董大哥说得极是。”二表哥仰起脸看着屋顶道,“简直是固若金汤。除非——”
“除非什么?”章凤好奇地问。
“不可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