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那是90年代中期的事了。那时候,我还是个毛头小子,天天跟在师父的屁股后面指天问地,直问到师父拎着拐棍儿追着满山跑。日子像流水一样在不经意的流过,转眼就是深秋时节了,原以为,是年也会不知不觉的匆匆而过,直到那个人来到师父的小庙上,却打破了一如既往地宁静。
那是位年逾花甲的老道长,他姓秦,一米八左右的身高、中等身材、国字脸、高颧骨、两道花白的浓眉直插入鬓、一对豹子眼、深眼窝、高鼻梁、方海阔口、五髯长须、铁青的面皮一丝也不动,看不出喜怒哀乐。
秦道长自从进了中堂,便自顾自地坐到了师父下垂首的太师椅上,一言不发,只有那对深邃的眸子时不时发出似乎可以看透灵魂的光芒。师父让我们准备好了素茶、素果,待得将第一盏茶送到秦道长的桌前,师父方才端起小盖碗细细地品了起来,良久,师父慢悠悠地打开了话茬:“秦道友请了,您不在茅山清空观罗汉竹林清修,来贫道这里,有什么事吗?”
秦道长双目微睁道:“蒋道兄有礼了,昔日终南一别,截今已有数载了,故此特登门造访,以解思念之苦。”
“既然如此,”师父微笑着品着茶:“那贫道就让娃儿给您打扫一间净室,您暂请安歇罢。”想了想,师父又笑道:“可是说,贫道这小庙也就巴掌大的地方,云房(道士居住的房间)窄小,实在比不得贵仙山清雅啊。”
说到这里,师父就让我们为秦道长收拾房间不在话下,却说秦道长,看到师父作势踱着步子往后堂去了,面露急色,开口道:“道兄且慢,贫道来此,却是有事求助。”
“说吧,什么事?”说着,师父笑眯眯地转过头来,“秦道友就是秦道友,从来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怎么样,有事吧?有事就请直说。”
秦道长露出满面的无奈道:“蒋道兄偌大的年纪,还是这么爱开玩笑。”咳嗽了两声,清清嗓音继续道,“事情是这样的,道兄可还记得苏州的真庆宫吗?”
“当然记得了,”师父明显愣了愣神,“真庆宫可是座大庙,据说是两晋时候就建成了吧。”
“是啊,”秦道长继续说道:“这真庆宫有个下院,叫做‘万神宝阁’,说来也是明朝时候皇王敕建的。在清朝末期,太平天国有个忠王叫李秀成的,攻入苏州后强行建立所谓的‘女营’,便是将良家女子聚而淫之,当时有数百女子逃难入‘万神宝阁’中,不想那李秀成残忍已极,居然防火焚阁,以致死者不计其数。”说到这里,秦道长把满嘴钢牙咬的咯咯作响,眼睛里似乎要冒出火来。
师父长叹一声,喟然道:“事情早已过去百年了,想来那些妇人也当再生人天了罢。”
“是啊,”秦道长缓了缓神色道:“后来民国时期不惜重金重修‘万神宝阁’,而不久后却又焚于一场莫名其妙的大火之中。”
“哦?”师父掏出一根生胡萝卜,边咬边说,“记得看过一篇叶圣陶先生的文章,说是那只是一场意外之火。”顿了顿,师父接着说道,“此事,贫道想来也甚是奇怪,想那‘万神宝阁’,第一层供奉的就是勾陈大帝并雷部三十六位元帅,第二层是紫微大帝并二十八宿神君,第三层后土大帝并六十元辰甲子。便道是年运岁凶,也不知是哪路凶神敢在此处逞凶?”
“道兄此言不差,”秦道长站起身形,迈步来到门边,抬头看看阴云密布的天空,继续说道,“上个月,贫道一位在‘万神宝阁’附近修行的师侄突然来信,说是,他那里出现了一桩怪事,先是村民在那‘万神宝阁’的院子里发现了几具血肉模糊的骷髅,当地只以为是有猛兽袭击所致,故此便由村里出面找了几位猎户往周边的大山里寻觅,不想去了三个猎户,死了两个在山里,出来的一个已经吓得神志不清,说是山里有成了气候的妖孽作祟。”
听到这里,师父那原本笑眯眯的面容忽然变得神采奕奕起来,双眼也瞪得炯炯有神,只听秦道长继续说道,“那村里听说有妖怪,当时就乱了阵脚,大家七拼八凑,凑了些财物找了一位‘高僧’前去‘降妖’谁想,那‘高僧’说的挺好,结果到了山脚下,还没等进山就被吓跑了,跑得比兔子还快。于是乎,他们就找到我师侄了,我师侄去现场看了看觉得问题比较严重,便发挂号信请贫道出山帮忙,贫道合计着,这‘降妖伏魔’本是您蒋道兄的拿手好戏,怎敢自传?便专程带着徒儿,来到你们武当山了,想着,烦请道兄您。。。。。。诶?道兄???您在干什么???”
“贫道在收拾法器啊,”师父说着,拎起拐棍儿敲了我屁股一下,“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收拾东西!我们现在就出发,现在这年头,遇到个凶物不容易啊。去晚了就没了,赶紧呐,诶?你去书房做什么?你要是有力气,就把这包胡萝卜背着,拿着路上吃。。。”
于是乎,日落时分的山道上,就出现了‘诡异’的一幕,俩老道捋着长胡子拄着拐杖在前面大步流星地走着,后面跟着一个满脸“喜悦”肩上背着一大包胡萝卜的半大少年。。。
一路无话,进了火车站,见到了秦道长的徒弟王持山,据秦道长说,是怕他太累所以就让他直接在火车站候车室等着我们师徒了。那是我第一次见到王道友,但见此人生的:面如冠玉、一对挑子眉毛、丹凤眼、大耳垂、鼻直口宽,头上银簪别顶,浑身上下一套雪白的汉装,手把折扇,背后背着一把松纹古锭剑,脚上一双崭新的靸鞋,身边放着一个厚重的白色拉杆箱,端的是英俊潇洒、风度翩翩。我们互相对视一眼,微微颔首,算是顶过了礼,便跟随各自的师父一齐上了火车不在话下。
随着一路颠簸,师父与秦道长是无话不谈,一会儿天上一会儿地上,一会儿神系一会儿符箓,一会儿说说明太祖一会儿说说汉武帝,端的是相交甚深的老友重逢。我与王道友闲着无聊,便下象棋解闷,小孩子下象棋嘛,结果可想而知,不一会儿就挣得脸红脖子粗。
一会儿王道友阴恻恻的狞笑声响起:“将军~”
“诶~等等~等等~我的马~诶?我的马。。。”一会儿响起我的惊叫,“师父~他欺负人~他的象过河将我军了~”
秦道长不时回一句,“嗯?象不能过河吗?谁说的?我教的都能过河啊~”
“。。。”,“。。。”。
路上的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苏州,待得下了车,投宿住店不表,单表旦日清晨,我们师徒四人来到了“万神宝阁”的残破院墙前。
却说那“万神宝阁”,原先时候也算得上是座大庙罢,占地少说也有几十亩了,现在却是一片败絮之相,墙塌瓦崩,枯草环伺,断壁残垣之间满是沟壑纵横。残存的砖石上尽是烟熏火烧的痕迹,墨色的焦炭上爬满了绿色的青苔。晦隐晦暗,一股子霉烂的腐臭,直透心肺,让人不得不捂住口鼻。那些偶尔支起的断壁上,挂满了不知名的蜘蛛网,大的小的、花花绿绿的蜘蛛随处可见。地上还有些打破的陶瓷瓦罐,罐口上贴着的黄色符印已经随着年代的冲刷变得苍白而无力,上面的墨迹早已模糊的不能够辨认了,朱红色的印泥也已经斑斑驳驳,看不出原先的样子。
师父弯下腰,捡起一块连着符印的陶罐残片,仔细地看了起来,过了半晌,不由得眉头紧锁,又从那吹弹可破的符印上捏起什么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随后撒入口中,闭着眼睛用舌尖品了品,“嚯”的一声吐出口去,对着秦道长叹道,“秦道友,这地方以前不是个纯粹的朝拜殿啊。”
秦道长疑惑地接过师父手中的残片,仔细地看了起来,这时师父继续道;“此间烧制的陶罐用的是赤土,并且在烧制之前加入了硫磺、丹砂、雄黄、白丹等物,这不是普通的罐子,是。。。”
“这难道是传说中用来封妖的‘伏魔瓮’?”秦道长诧异地说道。
“想来是了,”师父郑重地说道,“如果这真是‘伏魔瓮’的话,此间便绝非朝拜殿那么简单,如果贫道所料不差,这地方之前应该是个伏魔封妖之所。按照记载,如果三层大殿供奉的是勾陈、紫微、后土的话,那么是不是少了什么?”
“少了玉皇大帝,”这个时候,我突然插进话去,“这里供奉了四御四皇上帝中的三位,那么少的一定是玉皇了,但是师父,弟子不懂这是为什么?”
师父转过头,皱了皱眉,显是不喜欢我这个时候说话,但是还是耐心的解释道:“我们都知道,这玉皇大帝有两种化身,一是‘玄穹高上帝、玉皇大天尊’是供十方善信祈福祝祷所奉,而另一种则是‘玉皇赦罪天尊’教内也叫‘阴玉皇’是专门请来解除罪孽、超阴度亡的。据记载,此处自下而上分别是勾陈、紫微、后土,这三位祖师神阶皆低于玉皇,而不加供玉皇,许是他庙中有单独的玉皇殿,不过为师更担心的是。。。”说到这里,师父的生意已经低不可闻。
“小娃儿,”秦道长接着师父的话题说道,“你师父担心的是此处之前应当是有地宫的,如果这个推论成立,那么这个地宫一定就是用来‘镇妖伏魔’的了。而这个地宫的阵眼很有可能就是一尊‘阴玉皇’圣像。”秦道长转过身去,捋了捋胡子,又自顾自地说道,“如果这是真的,那么布局的一定是个高手,这是绝对的大手笔啊。”
讲到此节,师父与秦道长双双负手转身,带着我们朝不远的村子里走去。不消片刻,到了村子中,找到了秦道长的师侄,那是个红脸的壮年汉子,姓白,叫什么早已记不住了,姑且就叫声白道友吧。
白道友见到了秦道长,深深地做了一个揖,恭恭敬敬地将我们让进客厅,奉上香茶,分宾主落座,并互相引荐了之后。白道友开口说道,“万分感谢师叔、蒋道长及二位师兄在百忙之中赶来,”又打了一个稽首,继续道,“最近这一代都不是很安全,自从那‘万神宝阁’闹邪以后,村子里的家畜便经常在深夜哀嚎惨叫,吓得村民们只得躲在房间内,紧锁大门,灯都不敢点,早上起来看时,家中养的牛羊都是血肉模糊的骨架,内脏满地都是。现在村民们到了晚上更是家家关门,户户紧锁,日头落了西,便没有人敢在街上行走了。同时,离村子旁边大山近的村民说,那山里到了晚上就会有怪叫声传出来,有时像牛吼,有时像金属摩擦的尖锐声,那寒意让人由内而外的打颤,所以很多村户都搬到他乡的亲戚家里居住去了。加之,之前曾经找过那个冒牌的‘圣僧’又被坑去了很多钱,现在家家户户吃饭都快成问题了。”说着,白道友竟自顾自的给师父和秦道长跪了下去。
师父和秦道长对视了一眼,双双伸手搀起了白道友,并由师父开口说道,“不知道你可认识,那座山的山路?今夜可敢带我们去看看嘛?”
白道友努力地抹了抹发红的眼睛,重重的点了点头,“弟子认识,只要您二位想进山,弟子随时听候调遣。”顿了顿,白道友继续说,“这二位小师弟是不是不要进山的好,还是留在弟子家里吧,进山太危险了。”
师父不等他话说完,便抢着道,“这种机会可遇不可求,带他们去历练历练也是好的。”
听了师父的话,我下意识偷瞄了一眼淡定的王道友,只见王道友诺诺地向秦道长伸出了三根手指,秦道长一脸无奈的回了一根手指,紧接着王道友头摇得拨浪鼓一样,伸出两根手指,秦道长无奈地点了点头。后来才知道,原来这位王道友非常喜欢喝“珍珠奶茶”,每次跟着师父出门做事,总是要央求师父给他买奶茶喝,方才就是跟他师父在“讨价还价”呢。不过,人生这种事情很难说,现在的王道友居然真的在无锡开了一家名字叫“望月饮”的奶茶店,据说他将上清派的符法融入奶茶中,不但解渴还可以治病,这倒是后话了。。。
走在进山的小路上,两边都是阔叶的参天古树,山风吹过树叶哗哗的作响,道不尽一股凄凉,江苏的山风没有北方那么猛烈,但是其中难免夹杂着雨后泥土的腥味,和一丝淡淡的忧伤。
在这种茫茫大山中,举目四望,一片苍苍,如果不是白道友带路,根本找不到回去的路径。走着走着,忽然听闻侧面有一丝轻微的喘息声,我愣了一下扭头看去,只见一片漆黑,哪有什么异样。此时,师父与秦道长似乎也觉察到了什么,突然停住了脚步,仔细侧耳聆听着什么,看他们二老认真的样子,我与王道友对视一眼,不敢作声。
突然一声沉闷的牛吼,从我们的后上方传来,我与王道友,急忙扭头看去,手电光照处,只见后面的大树上,居然挂着一只“牛头”,那牛的两只犄角都是月牙状对勾的样子,那“牛”吼出声的时候,嘴里居然露出白森森的尖刀一样的獠牙,两只“牛眼”在手电的灯光下居然泛着蓝光,场面要多诡异有多诡异。我与王道友忽然见状,不免呆住了,连声音都发布出来,腿像灌铅一样的沉,想挪步都挪不动。就在这时,只见那“牛头”又是一声低吼,同时微微昂起头来,一道金光直向我们眼睛飞射出来,说时迟那时快,我与王道友还没等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各被一股巨力从身后按倒,紧接着,看到一根赤红色的“竹杖”奔着那“牛头”飞射过去。“牛头”迅速地躲过“竹杖”飞也似的离开了那颗树桩,师父也横着手中“法杖”站在我们身前,并且不住地四处张望,如临大敌。
我与王道友缓过神来,定睛看去,竟是我师父在关键时刻,搂住我们把我们扑倒在地,秦道长将手杖掷出,逼退了“牛头”。原来,那秦道长的“竹杖”是用蜀南一种特殊的“罗汉竹”经过丹砂、大红、八角莲等几十味中药秘炼而成,故此乍一看去,是根红色的“竹杖”,在于他们上清派,称此物为“追魂杖”,素能降妖伏魔。
而我师父手中的拐杖则是用我们武当山独有的“万寿藤”的根在“鲛油”(一种大鱼的鱼皮炼成的油)中反复浸泡数次,再以本门秘传的方法祭炼后制成,此物在本派中则唤做“阴阳法杖”,在一些特定的法事中可以代替法剑使用。
闲言少叙,书归正传。
我与王道友赶忙爬起身来,但见王道友把掌中的折扇打开,却是写满符文的“上清法扇”,我则是随手从师父的法袋中取出拂尘擎在手中。此时看到,就在刚刚我们站立的地上,有一团泛着金色光芒的丝线,正在疑惑间,却见一只澡盆大小的蜘蛛从天而降,师父大吼一声,掣起手中“阴阳杖”一个纵身,使出一招“三环套月”,手中杖直点在蜘蛛的腹部,蜘蛛一声惨鸣飞将出去,落在地上,顺势爬起来,但见那蜘蛛,是“蛛身牛首”,牛嘴两侧一对巨螯张张合合,口中不时发出一阵低沉的牛吼。
恰在此时,秦道长从身后赶来,自王道兄背后抽出法剑,纵身跳将过去,与那“牛头蛛”战在一处,那蜘蛛速度极快,更兼尾部能够喷出金色的蛛丝,未过几个照面,秦道长便是左支右闪,仅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记得他大叫帮忙。师父这时也没想其他,拎着法杖飞身形跳入圈内,与秦道长并在一处双斗“牛头蛛”。虽说那“牛头蛛”速度奇快,但是,架不住两位高人一前一后,一个使剑一个抡杖,不消片刻,便挨了秦道长几法剑,身上流出了惨绿色的虫血。
此时,那“牛头蛛”叫声突变,不似之前那般牛吼,却似钢刀刮过铁板,其声音又是刺耳又是难听。这时,师父大叫一声不妙,我与王道友听了,怕是师父有难,各持家伙准备加入战团,却见师父忽然高高跳起,双手抡起法杖,一招“五雷轰顶”直直地拍在那虫的背上,那虫儿一声惨叫未绝,秦道长手提宝剑横着就是一式“横扫千军”,只听“刺啦”一声,将那怪虫斩做两段。
于此同时,树上又是一声牛吼,一只身形比之前的“牛头蛛”稍小,腹部却是五彩斑斓的“牛头蛛”,奔着师父的后背就扑将下来。在这时,白道友抄起来一根断树枝奔着那虫便砸过去,秦道长大惊失色,急忙喊道,“小心,这怪物有毒!”
可惜为时已晚,白道友将树枝砸到那虫的身上后,缩手稍微慢了片刻,右手上已经被缠上两道蛛丝,倒地哀嚎起来。师父见状,抡法杖跳上前去继续斗那虫儿,边斗边喊,“你们速去用我法袋中的瓷瓶去取那死蛛的血,只要蓝色,不要绿色,那东西能解毒。”
我与王道友听了,不由得一阵手忙脚乱,打开师父的法袋,取出一只空瓷瓶,赶紧跑到那只死蛛的身旁,去找蓝色的血液。到了那死蛛身边才发现,原来那死蛛的血尽是绿色,只有切面中间一个出血点有点点蓝色血液溢出,不消说,赶忙小心翼翼地取血不提。取后,又用衣角包着瓷瓶盖好,放回师父法袋中不提。
却说,师父与秦道长,自然又是一番苦斗,只是耽于那虫身上有毒,不敢用剑去斩杀,一时无奈。这时王道友大吼道,“师父,斩他的脚!”
秦道长瞬间会意,掣法剑向虫脚斩去,不由须臾,便已经斩断那虫三五根虫脚。当在此时,师父精神暴涨,抡起法杖不要命地咋向那怪物的头部,砸了十余下,那虫终于算是不动了。师父怕他不死,用杖抵住虫尸,让我们捡来些枯木,点火化了才算放心。
事情结束后,师父与秦道长皆长叹一声,缓缓说道,“那第一只虫死前变声,想来是召唤同伴,这第二只虫死前没有变声,想来已经没有同伴了。”随后,便一齐下山,回到村里,为白道兄治伤不提。
回到了房间,处置了伤症,大家又环首而坐。
师父第一个开口,“此番虽说解决了那虫怪,但是贫道以为,问题的根源并没有解决,试想,那虫怪,既然会吐丝,那么他吃食自然是吸取精华的,而不该是去肉存骨。”
秦道长附和道,“蒋道兄所说不差,既然在‘万神宝阁’中发现了‘伏魔瓮’的残片,也就是可以断定,其中所封存的‘孽障’必然已经为祸人间了,但是,这又说不通了,那为什么那孽障前些年并没有出来作祟,却是在牛头蛛出现后便随之出现呢?”
“也许是那孽障被牛头蛛冲突而出?”师父呷了口茶继续说道,“倘若那孽障本身就是可以以牛头蛛为食的存在,那么牛头蛛来到这片山脉,他自然会感知得到吧。”
“嗯”秦道长不免大点其头,“这么说倒是了,那孽障在追寻牛头蛛的路上,发现了比牛头蛛肉质更鲜美的人肉自然也就不会放过了,对吧?”
“应该是这样的,”师父以手探额道,“如果这个推论成立的话,那么我们白天去‘万神宝阁’的时候为什么没有发现丝毫端倪呢。。。”师父说着,在房间内一圈一圈地踱起了步子,过了半晌才又继续悠悠地说道,“如果说,‘万神宝阁’有一个地宫是用来存放‘伏魔瓮’的,那么为什么做阵眼的主神要用‘阴玉皇’神像呢?按照常理来说,哪怕是勾陈、紫微两位帝君中无论哪一位都是可以镇住妖邪的啊,而又将神系倒置于地下,意义在哪呢?这个孽障又会在哪呢?”
秦道长也在深思,忽然中精光暴注,说道:“蒋道兄,我懂了,如果说‘万神宝阁’本身就是地气的‘阴户’所在呢?如此以来,似乎一切都说得通了。”秦道长说完,抬起头,直视着师父的眼睛。
师父略一思索,不觉恍然大悟,“如果,是‘阴户’所在,再建伏魔地宫自然就需要乾坤倒置了,可是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此地究竟镇压了什么邪祟,居然要用到这种手段?”
“想来,”秦道长道,“那必然是阴邪之物,如果需要用这么大的阵法制衡,想来也绝对不简单,只是他究竟是什么,又在哪呢?”
“这样吧,”说着,师父背起了法包,“我们现在再去看看吧。”
“二位前辈,”白道兄插进话来,“现在已经很晚了,今天大家都很累,要么您二老还是明天去吧?”
秦道长嘿嘿笑道,“师侄啊,你是不了解蒋道兄的,他听到哪里有妖魔邪祟就跟猫见到鱼一样,不让他去看看,今晚谁都睡不好。”
白道兄闻言吐了吐舌头,并不再说话了,我提了把法剑、王道友把法扇别在腰间,同时拿了一杯奶茶,跟随着各自的师父一齐出了房门,竟奔“万神宝阁”不提。
到了“万神宝阁”,四周静悄悄的唯有虫儿不时地鸣叫,走着走着,师父忽然倒吸口凉气,随声叹道,“好大一股子妖炁啊!”
我与王道兄互相对视一眼,急忙要问,秦道长头也不回的说了句,你们自己开眼看看就是了。“哦!”我们听了同时应道,随后我掏出开眼符,又拿出一瓶水来,一边念着“天目大神,地目神君,百眼魔王。。。”的开眼咒,一边将符咒入水中,昂头饮下。却见王道友,斜眼看了我一眼,说了句,“开个眼那么麻烦?”之间他右手剑指,伸到左手的奶茶杯子里蘸了蘸,而后在自己额头书了一道讳字,就算是开了眼了。
这时,我们向前望去,只见四周黑雾漫漫,前方朦朦胧胧有潺潺“浓雾”从一口枯井中缓缓升起,在“浓雾”中又有一道紫红色的妖艳之炁盘踞不散,我想,师父所说的妖炁应该就是指这个了吧。
我们的师父们自然而然的向着妖炁升腾的方向蹑手蹑足地潜行过去,我们两个也紧随其后,不敢发出一丝声响,便在此时,忽然间一个阴柔的女声传入我的耳内,只感觉脖颈后有人呼出一道凉气,吹在身上,瞬间浑身都酥软了,那个女声嗲声嗲气地叫着我的名字,一遍一遍地叫着,伴随着铜铃般的笑声,我好似一下子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身在何方,下意识的想要去回答那个声音。就在此刻,突然间师父一声暴喝,婉如天地间打了一个霹雳,只镇得我五脏颤颤六腑慌慌,下一秒我的眼前瞬间一黑,片刻之后回过意识来,甩了甩头,迟疑地望着师父严肃的面容。
师父叹道,“没事了就好,那是美女蛇,又叫‘桑根子’最是能迷惑人的心神,如果被她迷惑住了,随口一应,她就会在你身上做下记号,入夜之后,不论你身在何方,哪怕万里之遥也会过去将你的血肉吸食干净。”师父说罢,便与秦道长一齐推倒了一面堪堪能盖住井口的土墙,并取出包内的符纸咬破右手中指,快速地写成一道“佑圣伏魔符”拍在井口上方,这才领着我们急速地退回白道友的小屋内。
待得到了小屋内,师父便叫我与王道友睡觉去了,自己和秦道长一并坐下准备收妖所用之物,而且说要第二天的亥时前去“降妖”。
简短捷说,到了第二天的亥时,师父与秦道长带着我与王道友来到了“万神宝阁”的废旧院墙内,到了才知道,原来师父早就让村民在白天把法坛搭建好了,这法坛共分三层,每层设九个星位,中央坛上单独设置了一个星主位,师父头戴八宝如意紫金冠、金簪别顶、穿着一套崭新的白色内衬、外罩一袭玄黑色的大降衣,降衣背上用金线绣着混天星斗、用银线绣着各宿云宫、降衣前面绣着出龙入虎、降衣的边缘绣着八卦九宫,脚下踏着登云靴,手里抱着法剑,一丝不苟地踏着“地乙三才罡”缓缓迈上法坛。
其时,秦道长是头戴三清道冠、身披大红色五雷九龙法衣、脚踏朝靴,一只手里拿着三根桃木做成的“八棱木简”,那“简”上刻着不知名的符文,另只手拿着一把铁木制成的锤子,在师父登上法坛的同时,迈步来到那口枯井面前。
师父在坛上踏罡步斗,每发一道令,敲击一记令牌,秦道长便在古井前找准一个方位,用木锤将一枚“八棱木简”钉入地中,随着秦道长的锤子,每砸一下,似乎大地都会跟着颤动一次,天空中的乌云也随着愈加浓厚一分。随着第一根“木简”完全没入地下,井中随之响起了惨绝人寰的尖叫声,其声震彻云霄;随着第二根“木简”完全没入地下,天空中隐隐传来了滚滚雷音,井内的尖叫转变成了彻骨的哀嚎;随着第三根“木简”完全没入地下,阴沉的天上出现了一道道纵横的红色闪电,伴随着爆炸的雷声,令人肃然起敬,而井中几乎已经是炼狱般的咆哮。
这时,秦道长招呼我与王道友过去,将土墙扒掉,而后将一道黄符点燃扔入井中,再以最快速度离开那口枯井。我与王道友得令,不敢丝毫怠慢,急忙跑过去,手脚并用地刨开盖着井口的土墙,露出那个黑洞洞的井口,王道友快速引燃黄符便伸手扔入井中。我随着符火的光线向下看去,井中趴着一个“女人”但见他垂着长发,满脸的黑泥,眼睛好似蛇的眼睛,瞳仁居然是竖着生长的,张着嘴巴,嘴里一条黑色的蛇信子摇摇摆摆,十指如钩,钩在井壁上,浑身上下爬满了不知名的虫子,看到我伸头去看她,她居然咧嘴笑了,她对着我笑了,然后就是从她嘴中向我吐出了一口黑气,这时,我只觉背后一紧,原来是王道友拉着我狠命地向后跑去,此时,我回头看了最后一眼井中的“孽障”,她居然有一条蛇尾巴。。。
被王道友拽着离开后,天上居然一道接着一道紫红色的闪电,劈向了井中,瞬间井中赤焰炎炎,那熊熊的烈火好像来自地狱的审判,那条“美女蛇”在火中竭尽全力地哀嚎着,哀嚎着,直到,没有了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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