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悦楞了一下,她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以为自己总去看他就够了,自己有事的时候就立即就走,给他丢下一句话,很少耐心陪着他,问他的意见,问他想要做的事去,这样是否太过以为我为中心?
是否会自私?!
她扔下茶杯,就起身回府,她想要见到他,立刻、马上!一种愧疚涌上心头,她真的没有想到他的感受,只是想着浮光掠影地看着他,做他人生的过客,这样是极其不负责任的,
她回到府上天已经黑了,到处开始掌灯点烛火,却是异常安静,见她行色匆匆,温伯连忙上前询问,“少夫人,您是有什么急事吗?”
“安将军在那里?”晚悦不改急匆匆的步伐,边走边问,水清紧紧地跟在身后,不敢远离一步。
“少爷在书房。”温伯看着她渐渐远去的身影,轻声说道,他是从小看着安幼厥长大的,他的脾气温伯是最清楚的,什么都憋在心里不告诉别人,当他关心的问时,他总会微微一笑说没事,
将一切深深藏起来,他知道这时的小少爷就在睹物思人,或许是在回想自己的母亲从未蒙面的夫人,或许是去世的安相,他英雄不可一世的父亲。
“天色已晚,温伯您早些休息吧。”晚悦略带着笑意对温伯说道。
温伯在府上主要是负责看守大门,白天安排站岗的,夜里做起来更夫的角色,虽然没有人刻意的交给他事情,可他依旧保持着经年累月的执勤,
这位老伯传言是跟着安幼厥的父亲安相,征战受伤故而隐退,依旧以镇守安府为己愿,晚悦每每看到他都心生几分敬重。
远处一老妇人含饴弄孙,看着这眼前的一幕眉头紧锁,看着这行色匆匆的女子摇了摇头,
“冒冒失失的这就是宫里出来的!”看着晚悦已不如初见一般,那时的她是当朝最受宠爱的长公主一人一下而已,而现在失势,陛下也从未召见,长公主的也就是空有名号。
“娘您别生气,弟妹也只是年幼、心性未定,过几年就好了。”她嘴上宽宥着她的婆婆可眼里全是她怀中的儿子,拿着小老虎与他逗趣,
自打这孩子出生之后就被她的婆婆也就是现在安府的女主人牢牢掌控在手里,这是他所生的儿子唯一的血脉,要靠着这个孙子重新赢得皇恩与荣华,
安幼厥并非她亲生这么多年,关系不冷不淡,没有一点血缘的人,在她的心里始终是靠不住的。
“过几年?现在府里就被她搅得乌烟瘴气,过几年我整个安府都没有了。”
她过大的声音搅扰怀中熟睡的孩子,受到惊吓哇哇哇的大声哭了起来,她垂眸看着怀里的孩子,摇了起来,“安儿乖不哭~不哭,奶奶在这里,奶奶在这里呢。”
她的脸上又是堆满笑容,这孩子与她的儿子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如出一辙,这就是她后半生的希望,皆系在这个孩子的身上,将来他一定会有出息,比他的儿子,不,甚至她的丈夫更加出色!
晚悦一路小跑来到书房,他是否一直都在等着她来,而她却也只背过身睡在他的身旁,那样心安理得的
睡着,也不知道他的心情是如何的复杂。
她站在门外看着书房里一片漆黑,他应该没有休息,但是屋内黑漆漆一片,他会在做什么呢?曾经的晚悦很喜欢黑色,与黑夜未伴,仿佛能与之俱黑,与肮脏的黑暗融为一体,
“水清,你先回去休息吧。”晚悦知道身后跟着水清,她要找安幼厥两个人独自谈谈,所以她不适合在场。
“可是长公主,您...”水清犹豫不决,想着驸马还需要人照顾,不能都让公主一个人做事即使是失去了陛下的欢心,她依旧是地位不可动摇的皇室公主!
“我不需要人服侍的。”晚悦望着这个担忧小丫头,觉得她有些可爱,明明年纪这么小却比晚悦稳重懂事的多,与她相比晚悦更像是个小孩子一样,需要人哄,任性妄为什么都有着自己的性子乱来。
“可是长公主千金之躯,怎能如此屈尊降贵的!”自从安幼厥受了重伤之后,长公主衣不解带的围在床榻前,都没有好好休息过,还要周全着安府与公主府,日夜操劳,人都消瘦了,可这府里的人好似没看见一样,依旧不理不睬。
“水清,不可再说了。”她压低了声音,言语中带着严厉,这种话她不喜欢听,她是从人人平等的社会来到这里的,就知道众生平等,没有谁是高高在上的,而他不过是她所喜欢的人,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奴婢只是为公主觉得不值。”水清自知道说错了话,跪在地上,伏在地上一动不动,请求晚悦的原谅。
“你个小丫头知道什么,他可是愿意为了我去死的!这世间又有几人能做到!”高晚悦蹲下身,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
“奴婢也愿意为长公主赴死!”她的话略显沉重,她也是愿意为了高晚悦去死的!
晚悦轻声笑着,扶起了她,她知道水清的忠心所以将她一直带在身边,不像是婢女更像是自己的妹妹,平日里她也省事,不需要别人伺候,因为她总是到处奔波。
“笨丫头,我说的是男女之前的事情,你还小,不懂...等你找到一个真正爱你的人的时候就不会计较这么多了。”
她的额头磕在地上,留下红印,晚悦温柔的拭去她脸上的尘土,揉了揉她泛红的额头,“爱是平等的,无关身份、地位、家世,当你爱上一个人的时候,愿意为了那个人去死,愿意以自己的命换他活!”
她终鼓起勇气走向黑暗,因为那里有人正在等着她!
推开门的那一刹那,她错愕,月光如银照进漆黑无边的屋中,一片狼藉,安幼厥跌坐在地上,青丝散乱,
这就是他独自一人在书房的缘故?---他在发脾气?
他看到高晚悦站在门外,周身带着银灿灿的光辉,宛若谪仙,
她没有说什么,更没有开口询问或者言语责怪,默默扶起他,让他坐在一旁的床榻上,看着周围的破碎、凌乱。
安幼厥看着她,眼里带着困惑,“你到底是谁?”
“怎么连你也这么问?”晚悦嘴角带着笑容,“很多人都在问我同样的问题。”
高晚悦从他的红木书桌前拿来了烛台放在
床榻上的四四方方的小桌上,那张小桌子小巧精致,高度适中,与这床榻十分相配雕刻着梨花的图案,她从桌面上摸到火折子,想要带来一丝光明,
“不要点亮它。”安幼厥急忙说道,他似乎在惧怕,惧怕光明,这正是他自己锁在这书房里的原因,
“无妨,我们在光明面前只说真话。”
她在犹豫,一直都在犹豫,安幼厥在怀疑她的身份,他或许是怀疑她是哪里的刺客,探子,怀疑他的一片真心是否所托非人!
“现在的我就站在你的面前,而你并不知道我是谁,我这个人就需要社会地位的外边表现来形容,比如我是当今陛下的妹妹乐阳长公主高漪,而世人对于处在特定地位上的人有着期待,比如我这位举世长公主的就该温婉贤淑、倾国倾城,
身处高位就有高贵的权力与义务和一整套的行为模式,比如陛下将我嫁与你一方面是让你监视我的一举一动好得出结论我到底是谁,另一方面也曾是在利用我们达到他君王的制衡之道。”
“那你呢?可愿意给我讲讲你的故事?”她的眼里充满期待,何时他才能敞开心扉,不是将所有的事情都憋在自己的心里。
而何时是他在滔滔不绝的说而不是倾听!
“我...”他的声音哽咽,他的过去更多的是灰暗的。
“对你的经历!越多越好,我想要了解你,不是从你的传说中听闻!”
邺城中流传着这样一句话:世人都害怕阎罗,而阎罗害怕威震天将军!先前一役,以五千精锐大破柔然,而他似乎没有怜悯之心,柔然几乎灭族,他的心似乎如同他的外表一样冷漠。
“我从来没有见过我的母亲,我的父亲公务繁忙所以很久都见不到他一面,我五岁时,我便坐在这里读书,那时我发现那都是一些读不懂的东西,每日还要去校场习武,那时的我走路都会摔跤,我记忆里的日子一直都是这样过的,
父亲对我的期望很高,我也努力地做得更好,终于在我十七岁的时候首战告捷册封为将军,那好像是父亲第一次对我笑,在庆功宴上我喝醉了那是我第一次喝酒,酒醉之后都是父亲的笑颜,
我从小都很羡慕我的大哥,他受了委屈都可以在她母亲的怀里放声大哭,而我不行,父亲说永远不能让人察觉到你的喜怒,所以我一直冷漠处事,直到父兄离世,我才发现这世间只剩下我一个人...”
听着他的自述,晚悦觉得有些心酸,他该是多么孤独的一个人啊,即使他战无不胜,也没有人能战胜孤独。
晚悦走了过去,抱住了他,她不知道该怎样安慰他,只能给他一个温暖的怀抱,“不,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
女人的温柔并不是千依百顺,而是在爱人意志消沉时的鼓励,是平凡日子里的陪伴,她所能做的也只有陪伴了。
安幼厥微微诧异,也伸一只手搂住了她的胳膊,这娇弱的人儿也是执着倔强的,“我是否该相信你的话?”有时他也在怀疑自己,是不是自己阻碍了她的自由,她最看中的东西。
晚悦面容疲累,似有倦意,神来一笔问道,“喝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