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入城之后,刘表就在后堂大排筵席,请刘备及众文武共饮。
此次在堂中的座次安排,同刘表以往招待客人的时候大不相同。这让蒯越、蔡瑁一干人等,不能像往常一样装大尾巴狼。后面发生的事情,更叫他们的玻璃心又碎了一地。
来到后堂刘表领自己手下众官从东阶而上,刘备是带关羽并众将官从西阶入堂。这一切都符合礼仪,可是之后的座次安排,却弄得蒯越、蔡瑁等人十分的没有脸面。
刘备是当朝大将军,虽然东汉的大将军不和西汉一样在丞相之上,但也是位极人臣。刘表自然不敢像以前招待宾客一样,自己坐在坐北朝南的尊位上。而是连连的礼让刘备坐这尊位。他准备到东面的主人位置坐下。
刘备却因为刘表是自己的同宗兄长,连连谦让不去坐那尊位。汉代倡导以孝治天下,刘备这么做也无可厚非。这样一来,刘备和刘表竟然因为礼让争竞了起来。
他们两人这么一争,其他人就得在边上干等着。最后刘表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他令人将三个几案并排在尊位,右边的上位由刘备来坐,左边的位置坐着关羽,而刘表就坐在中间。
至于两侧的安排,刘备手下的将官就坐在了西面。
而蒯越、蔡瑁等人就尴尬了,他们原本可以随刘表坐在东面主人的位置。但是现在因为刘备的谦让,刘表也一同坐在了尊位上。他们是虽然是刘表的幕僚,但连半个主人都不算,又怎么能自行坐在东面?
于是只能在东面虚设席位,而蒯越、蔡瑁等人却不能在此就坐。他们和刘表其余的那些幕宾一样,在这种场合下连登堂的机会都没有。此时在院中铺好了许多席子,并且摆设了几案,他们只能到院中的席位上陪酒。
虽然他们十分的不愿意,但是这种场合也不能失礼,于是都悻悻的下堂来到了院中。
等坐定之后,蔡瑁就一直偷瞄着关羽,心中不用提有多么的嫉妒了。
但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关羽虽然不是一方诸侯,但却是朝廷正式诰封的左将军,职位堪比九卿。他又是有封国的武平县侯,汉朝不封公,这可是仅次于藩王的爵位。关羽位高爵尊,远非蔡瑁这些属官可比。在这种郑重的场合,如果让关羽坐同这些普通属官同坐,那是在打刘表的脸。如果传扬了出去,刘表少不了让天下的有识之士们抨击。
不过刘表这样的高规格的款待,也让关羽坐不安稳了。蔡瑁在旁一直嫉妒的偷瞄倒是没什么。但是在这个时代,堂的东、北、西三面有墙,可南边却临庭大开,只有东、西两个楹柱支撑,与后世的戏台十分的相似。关羽往堂外看了一眼,阶梯下面黑压压的坐着一群人。
关羽觉得在这样的情况下,等一会开宴了自己在堂上吃吃喝喝,后面还有乐队跟着奏乐。真像是自己兄弟两人在戏台子上面表演吃喝,然后一大群的观众在台下看戏一样。筵席还没有开始,关羽就感受到浑身的不自在。
不多时,仆役将酒菜都布置好了,各种珍美的菜肴香气扑鼻。这些身份卑微的仆役准备妥当后,就快速的趋步离开了。
关羽一看这副架势,就知道酒宴要开始了。这让他有一种如临大敌之感。
果然,刘表端起羽觞向刘备敬道:“今日能得大将军青睐,来此荒州与在下相见,令在下足以大慰平生。这杯酒谨表在下对大将军的敬慕之忱。请大将军满饮!”
“呵呵,景升兄请!请!”刘备听后举起羽觞,同刘表将这第一杯酒一饮而进。
关羽在旁看得是头都大了,这种场合的礼节大哥可是没有教过啊!眼看着就要出丑关羽灵机一动,瞟到陈宫的动作之后也有样学样,和他们一齐陪饮了一杯…
就在这种既显得高大上,而又让人感到局促的氛围中。关羽照搬着陈宫的套路,好不容易满头大汗的熬过了这场饮宴。
因为刘表早就做好了安排,是夜刘备大军就在襄阳城北的樊城驻扎。
关羽夜不能寐,于是登上城南的门楼观望。这个世上谁也不会想到,在襄阳县治下,这个与襄阳城隔着一道汉水的城廓,却让另一个时空的关羽走向了败亡的道路。
兄弟三人多年的相处,早已经互相知根知底了。关羽在席间看出来了,大哥好似猜出了徐庶、陈宫他们的谋划。有了大哥的横加阻拦,看来这次想要白得南郡、南阳的计谋将要泡汤了。
关羽拍打着冰凉的女墙,摩挲着硌手的沙粒,站在那里胡思乱想着。
“二弟,现在已经是初秋时节,晚间也有些凉了,出来应该多加件衣裳才是。”
话音还未落下,刘备就帮关羽披上了一件袍服。
刘备的突然到来打断了关羽的沉思,刚刚他察觉有人过来还以为是军中的兵卒经过,没想到是大哥也到城头来了。
关羽转过身,向刘备行了一礼:“大哥,你今天在筵席上饮了不少的酒,到现在还没睡啊。”
“唉!”刘备叹了口气之后向女墙这走了几步,然后转过头来对关羽说:“和你一样,因为心中的心事太多,所以到现在也睡不着。”
刘备说完这话之后,见到左右无人才问了句:“这条计谋是徐元直出的吧?”问完也不等关羽回答,他就自顾自的说:“元直、公台都是正直之士,他们有事从来就没有瞒着我过。这次他们一遮遮掩掩的,反而让我看出了破绽。恐怕元直这么急着去颍川,也是有这方面的原因。”
关羽听后点了点头,还真让大哥给说对了。
刘备拍了拍关羽的肩膀,然后继续说道:“我们兄弟三人,可以说是起于微末之间。能像今晚这样一般受人敬重,也十分的不容易。遥相当年投靠刘焉,以及剿灭黄巾之后,哪次不是因为出身寒微而备受人家白眼?当初天子称我一声皇叔,都不知道有多少人质疑。
现在位高权重了人人都来吹捧,什么高祖之苗裔,帝室之贵胄。有很多时候为兄自己都有点飘飘然了。但越在这种时候,为兄更是不断的惊醒自己,告诫自己不能执迷其中。
我们之所以能够成事,一是靠二弟你提前洞彻天机,然后又奋力进取。另一方面,就是我们起身于微末之间,比那些士族豪门更懂得民间疾苦,比他们更懂得尊敬别人,比他们更懂得讲信义!
高祖成大事之前,就是一个普通百姓。当时不知有多少贵族曾经小看于他,但是后来又怎么样?这些出身高贵之人的看法有时候简直连狗屁都不如。
如今为了这荆襄之地的小利而失信义于天下。我们虽然白得了人家的基业,但却失去我们自己的根本了。二弟!我们虽然起身于微末,但是我们有自己的骄傲!又怎么能和那些只讲权术诈谋,而不讲信义的士族豪门相同?
别人笑为兄痴傻也好,说为兄虚伪也罢,但是这不仗义的事为兄是不会做的。哪怕是以后多废点力,但比起做这用情义为饵杀侵夺别人家资的事,为兄至少觉得心里坦然一些。”
“大哥。”
听了刘备的话,关羽心中也是百感交集。大哥如此虽然失去了一个绝佳的机会,但是就像他说的那样,至少他心里能感到坦然。
拍拍关羽的胳膊,刘备语重心长的说道:“二弟,就算是富贵了,我们的初心不能失啊!”
“嗯!”关羽重重的点头。
次日,刘表又置办好了丰盛的酒宴,请刘备、关羽等人一同入府畅饮。饮宴毕,刘表与刘备、关羽等人策马出城,共览这荆襄之地的美景。
刘备跟好好先生在一起的时间久了,也沾染了他的习惯。每到一处景色清幽之处,听了刘表的讲解他只是一味的点头称好,却也不多置评一词。
众人一路的赏玩,直到日渐西斜才准备往回赶。
此时刘表和刘备骑马并立,他突然说了句:“为兄已经上了年纪,近来体弱多病,身体日渐不行了。这荆襄之地周围强敌林立,琦、琮二子都不是能担当大任之才。贤弟仁德著于四海,若我死后贤弟可为荆襄之主,这定是此地百姓之福啊。”说完之后,刘表就紧张的死死盯住刘备,希望能看出一点端倪。
他话音刚落,刘备就笑着摇手:“景升兄过谦了,我那两个侄儿天子聪颖,哪有兄长说得那么不堪?”说到这里他看了眼随行的文聘、魏延,然后向刘表继续说道:“再者荆襄忠义之士甚多,有他们辅佐兄长不需要担忧。如今景升兄青春尚少,莫要说这种泄气话!”
关羽离两人最近,听刘表说完之后就不屑的看了他一眼。如果他真有此心,就应该和陶谦一样在正式的场合捧出印绶,郑重其事的交付此事。如今在游玩的时候随口这么一说,又怎么能当真?
关羽是看出来了,刘表这么说一是为了试探,二是为了给大哥画一张大饼。他想先保住南郡、南阳两郡的一时之安,稳住大哥之后再慢慢的想办法。
果然在大哥说完之后,关羽就见到刘表微微的松了一口气。这个老家伙,真是人越老了越多疑。难怪荆襄之地有这么多贤才,却都看不起他,不愿为他所用。
见到刘表放心的同大哥一齐返回,关羽也催开赤兔马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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