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雄是一个合格的黑道界大佬,却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觉得的。
在柯渔很小的时候,她的母亲就因为自己闯荡的黑道,被仇家寻上门来报仇,最终死得很凄惨。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柯渔和自己的关系也一直处于不冷不热的状态,起码柯雄没有听到过柯渔开开心心地叫过自己一声爸爸。
也是因为柯渔,他没有再婚的打算,即便后来仇家老的老死的死,他渐渐地在航舟市可以有了一些影响力,他也没有想过为小柯渔找一个后妈,他知道小柯渔不会接受。
但是他想要弥补,送柯渔去学钢琴,给她请最好的家庭教师,买最好的钢琴。柯渔当然也练得很认真,这是她母亲生前唯一的爱好,柯渔也继承了她母亲的爱好。甚至有时候柯雄看到柯渔弹钢琴的时候,都会觉得这个背影多像自己死去的妻子,然后又会有一点怀念。
对于柯渔,他不知道怎样和她拉近一点距离,这不是作为一个眼黑心更黑的男人来说的,而是作为一个父亲。他不知道怎样才能让柯渔可以对自己有依赖之心,让自己真的像一个父亲一样可以给她一点庇护。
所以当他听到有一个男生和柯渔的距离似乎比她和自己都要近一点的时候,他才那样震惊,心里也酸酸的。
柯雄没有去看柯渔的钢琴独奏,所以也没有经历那样的场景在自己眼前上演,但是在他的想象里面,这一定是很让人心酸的画面——准确来说,是很让自己这个父亲心酸。
女儿也到了青春期,当然也会有小女生的小秘密,喜欢的人,有好感的男生,或许不会跟自己讲,但一定是会有的。柯雄也不禁想起自己当初青春期的时候追一个女生,是那样的青涩和揪心。
因此柯渔如果真的谈恋爱了,他其实也不会阻止,但是一定会想要知道这个男生究竟是一个怎样的男生。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是内向是外向,家庭情况怎么样……这些东西他都会想知道。这样在和女儿谈心的时候,或许才能有更多的话题可以讲。
他不是没有想过这个男生或许只是柯渔的追求者,柯渔自己本身并不喜欢他,但是一想到他们一起弹了一首那什么拉赫玛尼诺夫的《第三钢琴协奏曲》,他就觉得这种可能已经不大了。
柯渔一直是一个心高气傲的女孩子,从小接近她的男生也有,却从来不被她接受,似乎柯渔一直都把自己锁在面具下面,用礼貌和客气拒人千里之外。也有会弹钢琴的男生想要借此和柯渔更进一步,柯渔也依旧是一副原来的样子。
所以柯渔既然可以和那个男生一起弹钢琴,最起码是不那么排斥,算得上是朋友关系了吧。
这种关系在柯雄看来,已经有了一点危险的感觉。哪一对情侣不是从朋友做起的?况且柯渔的心防本就不低,这样一个男生可能也是她在过往的十七岁的日子里都前所未见的男生,那么这样看来,柯雄认为自己对柯渔的保护就有了必要。
所以他才会让手下调查一下这个男生的状况。
小渔啊,你什么时候才能知道我对你的好呢?
柯雄正在心里感叹这么一句的时候,有人敲响了他的办公室门。
“进来。”柯雄回过神来,放下手里的文件,对着门口喊了一句。
这正是之前和他报告的那个下属,又带着一脸便秘样进来了,不过不同的是,他的手里还拿着一叠纸,看来是关于那个男生的综合报告。
柯雄的眼睛亮了一亮,接过下属小心翼翼地递给自己的那一叠纸,然后认真地看了起来。
过了没多久,他就狠狠地把手上的纸张甩在了桌面上,然后压低声音,愤怒且抑制地喊了出来。
“岂有此理!”
下属的头缩了一缩,不敢接话,却伸头看向了被摔在桌面上的一叠纸。
他清楚地看到,上面贴了一张照片,正是沈未的背影,正低头和身边的女生讲些什么,笑容满面,两个人并排而走,黄昏的光逆着他们的脸,显得两个人的脸颊都有点红扑扑的。
沈未,男。魏梓,女。一个多月以来一直一起放学回家,关系不明,疑似男女朋友。
看到这一句,就算柯雄城府再好也忍不住了,于是他咬着牙说道:“有女朋友还来招惹我家小渔,这小子就是居心叵测!”
“不能再让小渔接近这小子了!”
柯雄恶狠狠地盯着照片上笑得很灿烂的沈未,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
有人说,一个人在路上,会回不了头。
生活就像下象棋,一方一旦无赖起来,谁也不能够真正看穿它下一步要走什么。而我们,不可避免地想要悔棋,想要生活重新开盘,然而一切还是按部就班,没有丝毫余地可以让你在棋盘上后退哪怕一步。
我们每个人就是棋盘上的小兵,在没有过河之前,只能一直向前向前向前,这个时候,所有人都是弃棋。
从初中升高中,从高一到高二,沈未至今还想不明白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又是以什么样的方式在不知不觉间就走过了这么长一大段路。
无论向前还是妄图向后,总会觉得自己前进的方向天寒地冻,路遥马亡,每一处都有不可知的迷障。似乎只有看看周身的同学,才会从空旷的山间挣脱出来,每个人的笑声吵闹声都那么有实感地冲击着耳膜,这才明白现实步履匆匆,而沈未只有服从。
所以沈未从来没想过自己来到这样的时空,来到十年前,要改变关于自己的什么事情,只是有一个巨大的方向,指向却不明确。他想过要改变自己未来潦倒穷困的样子,要改变二十七岁时候一无所有蹲在马路牙子上抽廉价香烟的这一件事。
最起码要让自己在二十七岁那年,可以回头看看十七岁的自己,从那时候起做的改变影响了往后的时空。
但是他不清楚自己有什么确定的事情需要自己改变。
大学时期的女友吗?她现在应该有一个对她不错的男朋友,就算以后分手也是和平分手。高考成绩吗?或许进入一个好大学,可以让未来的人生好过一点,但是还有这么久的时间,三年也不知道会改变什么。那么,是家庭情况吗?说实话沈未对于未来的日子没有什么排斥感,父母的貌合神离他也无能为力,只是母亲的乳腺癌却似乎需要治疗。
想到这里,沈未似乎觉得自己需要一点钱。他们家并不是大富大贵的家庭,就算面对以后稍稍高昂的学费,在不景气的情况下也有些吃力,最终导致父母的离婚,甚至可以说,钱是父母离婚的导火索。
赚钱。
沈未在纸上写下这两个字,然后用黑色的笔尖在这两个字外围画了一个圈,在底下又用力划了两条杠,标明这是重点。
然而沈未坐在家里,规划着似乎是自己的未来的赚钱计划,却全然不知此时有一个父亲正暴跳如雷,恶狠狠地诅咒着自己。
一切似乎都未发生,一切又似乎都正在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