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耀阳看向我的眼神,凌厉中带着嘲弄的意味,还有一些让我说不出的感觉,就像根卡在喉咙的鱼刺,咽不下去,吐不出来。
这样的眼神,我从来没见过,但却足够震慑我打退堂鼓。
忽地,平底生起一阵强风从我耳边刮过,映入我眼帘的是一条大长腿,快速的横扫过来。
等我反应过来时,陆耀阳已经被顾培郎一脚踢倒在地上,形象有些狼狈但表情依旧处变不惊。而那把从空中掉落的家伙,也落入了顾培郎的手中。
我第一次看到被人打的陆耀阳,其实在和顾培郎的决斗中,他一直处于优势,甚至有足够的反击能力,毕竟我见过他的格斗招式。
可我不知道为什么,他就那样定定的站着等顾培郎踢。
这完全是说不通。
然而我也没有多余的心思来想个其所以然,几乎在顾培郎举起家伙对着陆耀阳的瞬间,我竭力的嘶喊出声。
“哥!别……”
“砰!”
枪声和我的撕裂声同时爆发。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种血腥场面,呼吸几乎全部囤积在我的喉咙里,久久释放不出来。
他的右肩像被施了魔法似的,快速被艳得刺眼的血染红,我毫不犹豫的朝他冲过去,可还没走几步又被顾培郎拽了回来。
在我发飙想挣扎时,一瘸一拐的顾培郎说的话让我停下了脚步。
他说,“陆耀阳,这一枪是代我爸给你的,他送一条命,你才中一点皮外伤,很公平。”
不知是这句话的侵略性太强,还是我的反射弧太长,总之听完这句话后,我愣着好久没任何反应。
直到陆耀阳轻咳了两声,我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个男人,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又或许是对他有感情。
此时此刻,我竟有丢丢圣母心,觉得他比我更可怜。
“晓晓,你过来!”他倒在地上,淡笑着朝我伸手,可染红了大半个身子的衬衫却让我错开了他投射过来的目光。
我没过去,扶着同样狼狈不堪的顾培郎作势要离开,罗欢就神色慌张的冲了进来,“耀阳,你怎么了?”
当她越过我,扑过去扶陆耀阳时,我整颗心都碎了,可我却硬着心肠不敢看后面一眼。
这都他妈的啥事!
“你们打伤了人就想走,门都没有!”罗欢的怒气冲天的声音让我立马回复了理智。
顾培郎没搭理罗欢的风言风语,其实他比陆耀阳伤得还重,在极力的强撑着往外走,又不敢把平衡力支在我身上。
我此刻也只能选择帮顾培郎,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这是古人就悟出的道理,我又何尝不晓得。
“听话,帮哥把地上的笔捡起来!”顾培郎艰难的靠到门板上,在我耳边小声说道。
我的心“咯噔”一下,扭头扫向身后的地毯,果然有一只酒红色的钢笔。
可就在我正准备转身去捡时,罗欢同时也跨步走了过来。
“让她拿走!”捂着肩膀的陆耀阳出了声,让罗欢犹豫的同时,我把笔捡了起来。
我当然清楚,陆耀阳是在偏袒我,他怕我和罗欢起争执,会伤到肚子里的孩子,这点我很感激他。
“谢谢!”我极力的维持着淡定说了两个字。而罗欢却没法淡定了。
她半蹲着拽着陆耀阳尖锐的据理力争,“那支笔不能给他们带走,带走就完了!”
陆耀阳幽深的目光落在我身上,语气却没了往日的铿锵有力,“放他们走。”
我错开他投射过来的目光,踉踉跄跄的扶着摇摇欲坠的顾培郎离开,再也不敢多看他半分。
不管他是否另有所图,但此时此刻,我对他充满感激。
“太太,这是?”保姆从房间里冲出来,盯着鲜血淋漓的顾培郎,满脸疑惑。
“阿姨,你上去照顾一下陆耀阳!”
我急得对保姆直呼陆耀阳的全名,机械的扶着顾培郎往外走,心却系在书房里的陆耀阳身上,甚至还能隐隐约约的听到罗欢和保姆的惊呼声。
直觉告诉我,陆耀阳伤得很重。
“你拿着这支笔和车钥匙上刚才我跟你说的那辆车,直接上高速出京州,会有人来找你!”顾培郎把东西交给我后,一把推开我,咬紧牙关艰难的往反方向走。
这架势怎么看都不是件好事,我悬着心弦拦住了顾培郎,“师父,不,我应该叫你一声哥,这支笔有什么来头?”
“你知道得越少越好!”
“陆耀阳是犯罪分子?我的好哥哥是想让我大义灭亲?”我故作轻松的脱口而出,可拿着笔的手控制不住的抖。
如果真被我说中……
这老天就真他妈瞎到底了,一点都不照顾一下我这个孕妇。
顾培郎还算有良心,拿出了一副当哥的模样,刚毅的面容透着一丝无奈,“不算是,要真抓到了,哥会保全他,可以安心走了吗?”
我从来没经历过这种场合,连想哭的机会都不敢有。
我们兄妹就这样急匆匆的相认,又慌慌张张的分别。当然慌张的人是我,顾培郎倒是看不出有任何名堂。
“哥,你得要好好的!”我说完,眼睛酸涩得难受,脚已经朝拐角的方向开始挪。
他朝我摆摆手过马路,血也跟着滴滴答答的流一路。
我以为他是打算翻越围栏走绿化带,原来不是,他只是选一个位置能看到我安全上车,又能引开别人注意的位置。
我咬了咬牙,转身小跑着拐弯上了车。
直到我上车,启动引擎,他才转身朝反方向跑,几乎同时,有几辆车停在了他的面前,首先跳下来的人是杨森。
我把车开得不快不慢,透过车前镜,我看到我哥和他们在湖边打了起来,瘸了一条腿的他显然不是他们的对手。
我的心砰砰直跳,在加快车速的同时,也拿出顾培郎给我的手机报了警。
发生这猝不及防的事情,让我没有时间来考虑其所以然,但车上了高速路后我却开始慌了。
担心陆耀阳的伤,也担心我哥的危险,但我却不敢放缓车速,甚至都不知道下一步该去哪里。
做事向来有目标有步骤的我,从来没有像此刻这么迷茫惶恐过!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后面开始有一辆车跟着我。
那辆车我不知道是不是罗欢的,但她那天请和喝下午茶时,开的就是这款车,至于车牌号,我当时哪有这个北京时间来记?
可我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过于草木兼兵。
以罗欢留恋陆耀阳的性格,这个时候应该要在身负重伤的陆耀阳面前刷存在感才对。
然而我这口气还没松下来,那辆车直接加速朝我的车逼近。
出于直觉,我感觉这辆车是冲我而来。
以我现在的身体情况,想要加速同对方塞车似乎不太现实,我只能下高速另谋出路,下了高速就是旅游区,运气好的好进入管理区对方也不敢乱来。
我的想法终究还是太单纯,也太过于低估了对方的胆大妄为。
我变车道下了高速,对方也跟着下了高速。就在我快要进入监控区域时,后面那辆车加速猛地朝我撞了过来。
这猝不及防的变化让我还来不及减速,剧烈的碰撞引起的弹力让我条件反射的抽开一只手护肚子,而车头有一半已经滑到了绿化带上。
我眯着眼透过车前镜看后面的车,一手转方向盘,一手拿出手机拨通了110。而对方压根就没给我喘息的机会,倒车,再朝我的车撞过来。
“嘭”一声,再次响起更加剧烈的碰撞声,震得我浑身细胞都在颤,头跟着惯性重重的甩到了车窗上。
一阵撕裂般的阵痛伴随而来,在清醒的最后一刻,我脑子冒出一个疑问。
谁?
究竟是谁,让致我于死地?
……
昏昏沉沉中,我听到很多人在说话,我想睁开眼睛看清楚来人,但却连睁开眼皮的力气都没有。
“这腰保大还是保小啊?”
“孕妇和小孩的情况都不太好,赶紧催家属做决定!”
……
絮絮叨叨的一堆话,我听不清楚,但到最后的最后,我总算听清楚了一个声音,“家属决定保小!”
家属?
指的是陆耀阳吗?
先保孩子,其实我是开心的,但心里却有点失落。
原来我的生命就这样被一个男人给随便的决定了,这一生我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去完成,他不是我爸不是我妈,凭什么决定我生存的权利?
可我的愤怒才刚刚泛起,又听到有人在叹息。
“这孩子不行了!”
什么?
我的脑子一片黑暗,再也听不到外界任何声音。
……
等我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
我虚弱的摸了摸扁下去的肚子,心都凉了半截,至于那支笔,至于我哥,至于陆耀阳……
这些担忧统统都被我抛到了脑后,满脑子想的都是我的孩子。
“老板娘,你总算醒了!”张继突地映入我的眼帘。
“孩子呢?”我不死心的再次确认。
张继的目光躲闪着,语调没有了往日的温润淡定,“还在……观察!”
我不知道顾林走时是什么样的心情,但我此刻是深刻的感受到什么叫骨肉分离的悲痛欲绝。
我没哭,只是死死的咬着唇,浑身都在抖。
良久,我才恢复了脆弱的淡定,嗓子却沙哑得不像样,“你去告诉陆耀阳,我们顾家欠他的,我已经拿命还了,今后我们互不相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