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这个晚上,或者说这一天,两个人之间的身份,算是在两个人的父母那儿都得到了承认。
对此别人怎么想的他们不知道,但最高兴的还是两个当事人。拿完了老爷子给的见面礼,两个人也没有离开。就住在了宫家。
相反的是,时翎因为一点私事不得不连夜离开,宫宸自然也跟着她走了。
两人走的时候都已经是晚上十一点过了,宫老爷子开口挽留了几句,时翎都有些动摇了,反而是宫宸,直接拉着人出了门。
搞得另外两个刚刚高兴过的小辈面面相觑。但人都走了,他们也不可能去把他拉回来。
老爷子难免露出来几分低落的情绪,不过看着两个明显有些蒙的小辈,也很快收敛了情绪。
“小寒,带着清漓去休息吧。”
宫宸和老爷子之间的关系一直都不不怎么样,所以宫寒并没有太注意这件事,他这会儿忙着高兴,如果不是留在这里,大概早就抱着美人归,去庆祝去了。
所以这会儿听到他的话,像是得了特赦令一样,转身拉着陆清漓朝着楼上上。
陆清漓比他敏感了一些,发现了他们之间的不对劲,不过她今天毕竟是第一次来,也不好说什么,只留下了一句,“爷爷晚安。”
然后就被某人拉走了。
宫老爷子虽然平时看起来身体还不错,但毕竟年纪大了,平时上面都有贴身照顾的人。
这会儿该走的都走了,该去休息的也去休闲了,那人也走了上来,“先生,要休息了吗?”
这人是照顾了他很多年的人,对他的情绪也拿捏的比较到位,所以这会儿不敢贸然开口。
宫老爷子愣了一会儿,然后一张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了苦涩的笑容。
“明明是他等不及想走,以为我看不出来呢。”
那人不敢回话。
宫老爷子神色落寞,好半晌才朝着那人伸手,“扶我去休息吧。”
他知道错了又怎么样,都已经发生了,都已经过去了。他这一把老骨头了,剩下的时间只能用来弥补。
“是。”
那人上前,扶着他朝着一楼最近的房间走了过去。
——
时简在前面开着车,后面安静的仿佛没有人。
他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认认真真开车,努力控制着自己不去听后面的动静,尽管现在只是一些浅浅的呼吸声。
车又开出去了一段距离。
时简终于是有些忍不住了,“家主,我们要去哪儿?”
在宫家住的好好的,突然就说要离开,他们慌慌忙忙的把东西收好,结果上面有任务,半天不说一个目的地。
时简都有些蒙了,他觉得那两个人根本就不是想走,可是他没有证据。
有了他的问题,后面的人终于有了点动静。
“去哪儿?”是他们家主的声音。
“慈安大酒店。”那是他们主君的声音。
他的话同样也做数。
时简有些蒙的是,他跟了他们家主很多年,后来跟了主君很多年,每次两个人来这里也必然会带上他,可是他不知道,那个慈安大酒店是哪个地方?
问题是他现在也不敢去问。
于是他只能一边开着车,一边拿出手机慢慢的搜地图,最后确定了位置,朝着慈安大酒店过去。
他们的车后面跟了五六辆车。
慈安大酒店距离这里并不算远,是宫氏集团旗下的酒店,这是时简以为的他们要去那里的原因。
然而更特殊的是,这里是方面宫宸第一次见到时翎的地方。当然,这件事在座的人里,也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
那个地方对于两个人来说,都是非常特殊的,尤其是对于宫宸。
如果没有那个地方,如果没有在那个地方两个人的相遇,他的人生不会是这个样子。如果没有,他可能还是那个大部分的时候工作上认真严苛,私生活偶尔放肆,目中无人,不可一世的宫氏集团继承人。
他可能会像和他有相似家世的无数人一样,没有结婚的时候肆意放,荡,万花丛中过,来者不拒,可能睡了某个女人都不会知道她的名字。结婚了以后并不会有太多的变化,因为对方对于他而言,也只是一个固定的船,伴。
他们会按照双方父母的意愿在合适的时候,培育一个孩子,然后用自己曾经经历过的无数条条框框去规则他,让他变成和自己相似的人……
然而就因为那个地方,就因为在那个地方遇到了这个人,一切的一切都发生了巨变。
他看到了自己曾经从来没有看到的东西,他经历了自己曾经从来没有经历过的事,他知道了这个世界除了他生活的地方,还有数以万计的空间和星球,他也知道,某些东西做了是要付出代价的,不管你是不是故意的?后来又乐不乐意接受?
毕竟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同样的就要去接受某一天自己会被选择的结果。
……
“你又在走神。”
旁边的人提醒他的时候,他们人已经下了车,进了那家酒店,上了电梯。
那个房间一直都在。一切还没有发生的时候,他们两个甚至会经常跑到那里去重温他们相遇的过程。
宫宸回神了。
“为什么想到来这里?”时翎问他。
毕竟这期间两个人回来的次数也不算少,但这是他们在那之后第一次回到这个地方。
“不知道,就是想来看看。”宫宸回答,电梯也到了顶楼。
曾经中二的时候,他大部分时间表现得认真严肃,却也会有完全以自我为中心的时候。
比如自己固定的酒店必须在最顶层。
比如接近他的女人都是图谋不轨。
也就是这两个原因,让他们有了开始。
电梯门打开,两个人并排走了出去。
这一整层都是他的地盘,他当初走的匆忙,毕竟是被人突然带走的,还是后来假意逢和,让时翎同意他给老爷子打了个电话。
然而后来因为他想逃跑,就被时翎禁锢了起来。年少轻狂,谁都想做主宰,然而时翎让了他五年,该让的都让了,不该让的也让了,最不愿意退让的当然不能让。
所以他被带着离开了这个地方,一走就是六七年,刚去到那里的那两年,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到了个什么地方,他经常想着联系自己的人,然后让他们来救自己。
后来,他知道了自己是在另一个星球。再后来,知道了那是另外的一个时空。
“这里什么都没变。”宫宸平淡的语气里似乎有那么一点惊讶。
“后来我让人把这里抱下来了,有人定时打扫,但没有别的人进来过。”
时翎语气也比较平淡,并没有邀功请赏的意味。
宫宸侧头看了她一眼。对方波澜不惊的样子是宫宸见过最多的模样。
无趣。
他朝着前面走。
“要是当初你出现在这里的时候,也是这样的表情,说不定我就不会认为你是故意来引起我注意的人了。”
也不会,有那么多事了。
时翎当然知道他心里面在想些什么。
“谁都有年轻的时候,毕竟我那个时候也没有想过,会有人能比我还要自以为是。”
她自以为是的以为自己能够安然无恙的降落在这里,结果最后虽然没有受什么伤,却也把自己搞得非常狼狈。
然后遇到了当时正光鲜亮丽的少年郎,又把他当做图谋不轨的人,满口挑衅。
时翎从小就是时家继承人,她是三千年妖孽时栩的同基因分化人,从小就表现出来异于常人的聪慧与能力,万里挑一的天才,二十岁,她就已经是那时候蓝星一个军团的元帅了。
向来只有她自以为是,只有她觉得自己天下第一的时候,哪里容得别人来挑衅?
所以,即便身上受了点伤,精神力也受到了损伤,当宫宸故意挑衅上来,并且将他当做那些投怀送抱的女人想要她的时候,时翎当然忍不住,反压了她来到这里见到的第一个人。
后来,宫宸被她精神力压制受了伤,将她带回了宫家。
时家作为蓝星最古老的家族之一,向来重规矩,开始被挑衅,两个人发生,关系的时候,她是觉得自己赢了一场,比她之前打赢了好多战争都要高兴。
但是清醒过后,却觉得自己太过冲动了。
大概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她打定的主意就是,多多少少得给对方一点补偿,来弥补心里面那点罪恶感。
而宫宸,从来接触到的就是那些投怀送抱,温柔小意,对他顺从至极的女人,最特别的那一个当然也会被他特殊对待。
一来二去,两个人之间就越来越不可开交,从把对方当做最特别的开始,就注定了很多事是不可能轻易了结的。
三个月,时翎虽然早就慢慢恢复了精神力,却因为权染临时出现了变故,还有蓝星的一些事,不得不暂时留在了这个地方。
两个人又继续那段关系。
五年,一切就从简简单单的一点小事,变成了深入骨髓的东西,拔不出来了。
宫宸到了该结婚的年龄,宫家的规矩就是联姻,他父亲是这样,他哥哥是这样,到了他也不该有变化的。
如果没有遇到特殊的那个人,喜欢上了一个人,宫宸当然会很顺从地按照自己应有的人生轨迹,结婚,生子,将孩子培养成下一个自己。
然而没有如果,遇上了就是遇上了。
“是啊,我自以为是。”宫宸声音听不出来是高兴还是生气,两人进了房间,一切的陈设都没有半点变化,恍若昨日。
如果不是自以为是,他又怎么会眼瞎将一个星球的军团元帅当做故意凑上来的女人,然后赔上自己一辈子呢?
这个房间几乎占据了一整层楼,有两侧都是对着外面的,落地窗的窗帘被拉开,整个城市美轮美奂的夜景,有一大半能尽收眼底。
宫宸走到床边,看着外面的景色,有些恍惚。
还真的是像昨天一样。
当然,前提是忽略了心里的伤痕。
时翎四处看了一下,确定这个房间没有不能出现的东西,然后放下心来,朝着宫宸走过去。
她从后面将人抱住,靠在他背上,两人之间安安静静的,一如这些年,他们都压抑着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就这样在一起。
安静下来,房间里的灯光也很快变暗,外面的星辰夜景不再被灯光盖过,气氛很唯美。
这样抱了许久,时翎才放开他,“时间不早了,休息了吗?”
宫宸转身。
“好。”
房间里的灯光还是昏暗,衬托的气氛很暧昧,然而他们什么也没做,躺在床上,很安静。
当然,时隔多年再回来,两个人都睡不着。
“你后悔过吗?”宫宸问她。
时翎恍惚,“什么?”
“那五年,大部分时候都是我在欺负你,后来你囚禁我,却没对我做什么,我逃跑,你怀着孩子还来追我,差点一尸两命,你也没对我做什么,他们想杀了我,还是你从修复舱里面强行出来救我,你不觉得不公平吗?”
“没有。”她早就知道,感情本来就没有公平可言的。
“可我后悔。”宫宸低声道。
“如果不是当初在这里我自以为是,我们就不会开始,不会有我欺负你,你不会因为我受到那么多的非议,不会和孩子差点死了……”
他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如果没有开始就不会发生的事。
时翎听到他说完,然后没停歇开口,“宫宸,那些都是我经历的,你如果后悔只是因为为我不值,那你知道,我需要的不是这个。”
宫宸沉默了。
他当然知道,毕竟这人从来就没有遮掩过自己的心思。
反而是他,明明是爱着的,却矫情的因为为对方不值,这么多年来一直在逃避。明明都是他做的错事,而对方一直在帮他承担后果,分担后果,还要安慰本来做错了一切的他。
二十岁的时候,宫宸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厉害的人,现在四十多岁,却觉得自己是一文不值了。
否则怎么会懦弱矫情到这个地步呢?
“你在哭?”
时翎问,然后想起来开灯。
宫宸翻过来将她压住。
“我没事。”他听到了自己的哭腔。
时翎没动了。
宫宸伏在她身上,时翎伸手去摸的时候,摸到了他濡湿的脸。
宫宸伸手抓住她的手,依旧带着哭腔,“就这一次,最后一次。”
时翎再次放弃了起来看他的想法,良久,有些艰难地开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