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宝发并没戴孝,只是一声素服,要不然猛然间看到他那副模样也怪吓人。
后排座椅能坐下三人,只不过略显拥挤,在拥挤的环境本身就让人觉得压抑,更不是适合谈话,刘飞阳身后打开车门,走下去,又打开车门坐上副驾驶。
“咔…”丁煜伸手推开车门。
“发哥…”他浅浅的叫了一句。
“往里面动动,咱们说两句话!”他声音有些沙哑。
丁煜心里一直都挺诧异,但没主动提,坐到刚才刘飞阳的位置上,顺手把手里剩下的一点烟蒂扔到窗外,廖宝发坐上车,紧接着关上车门。
实则丁煜还是觉得有些尴尬,他和廖宝发,貌似从未进行过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对话,之前的交流有些牵强,更是有些勉强。
“正好你俩都在,我就把话一起说了,省的以后麻烦!”廖宝发声音不大,叹了口气说道“阿圳他们几个小孩我看见了,能过来吊唁是给我面子,现在这种情况在提之前的事也没意义,咱们就开门见山有话直说,你让他们去夜色想要什么数字?”
丁煜听到这话神经像是被人狠狠撩拨一下,还是没弄懂他的中心思想是什么,不经意的看了眼倒车镜,发现刘飞阳虽然看着窗外,但是耳朵一定是竖起来听谈话内容,因为眼睛落到自己脸上。
“发哥,姨妈这人我没见过,但是看遗照也能看出是慈祥的老人家,现在咱们谈这些事意义不大,过一阶段再说…”
“啪…”廖宝发伸出手,放在丁煜大腿上拍了拍。
“丁老弟啊,我说这话没别的意思,你也别多心,就是单纯的问问,心里有个底!”
“你看你说的,我丁煜在不是人,这时候也不能难为你,咱们俩家离这么近,别人能看咱们笑话,自己人不能跟着笑,阿圳他们没啥大事,养养就能好…”丁煜一脸诚恳的回道。
“哎…”他叹了口气,随即看了眼前方“刘老弟,你啥意思?”
“他的观点,就是我的想法!你俩谈就行…”刘飞阳非常简洁的回道。
廖宝发收回目光,抬手戳了戳脸,想了半晌说道“这样吧,我把夜色赔你!”
“轰隆隆…”
丁煜一听这话,脑袋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双眼发直呆若木鸡,他能充分目前的状况,姨妈的离去和常五的死有本质区别,这二者不可同日而语,即使一开始,丁煜也没想过廖宝发会不会做出过激举动,因为不现实,他也怪罪不到任何人身上。
丁煜咽了口唾沫,大脑快速分析这句话的含义,究竟是什么意思。
廖宝发有些疲惫的向后一靠“你不相信,在说出这句话之前我也不信,夜色我辛辛苦苦经营了十几年,像是自己的孩子一样,从降生到蹒跚学步,从成长再到今天的规模,可以说每一环我都是亲力亲为,舍不得,真有点舍不得…”
“发哥要出去旅游啊…”刘飞阳转过头问道。
“可能吧,到处转转!不知道你俩听没听过一个生理想象,说的是男人死后,会迎来生命中强度最大的一次坚挺!”
“确实有这么个说法…”刘飞阳点点头。
“所以反过来看,男人怎么分辨自己老没老?就是看自己是不是一天天的阳痿下去,肾脏不由神经,力气也不由心脏,真的要老了,折腾不动了…”他说着,伸手要开车窗,然后点根烟,看着烟雾飘出车窗随风消散在空气之中…
他是背对着二人,丁煜和刘飞阳对视一眼,没说话,但是其中的意思已经很明显,都已经百分之八十确信廖宝发确实不想继续经营夜色。
在很久很久以前,尚垠说过:我之所以捧你,就是因为你是大学生。要不然你连进我尚家这扇门的资格都没有…
一方面是说他的与众不同,可另一方面也不可更改:文人迂腐。
此时的丁煜双眼紧盯着前方,没有特殊焦点,像是忘记转动眼球,因为他在给廖宝发放弃夜色安排上一个合理的理论依据,找出关键点。
一时之间,三人都没有说话,车内变得有些沉寂,只有廖宝发缓缓吞云吐雾的声音。
有句话叫:哀莫大于心死,他能放弃夜色肯定是在心里层面受伤了,只有这样他才有足够的理由,可两人的死亡,真的能对他造成如此巨大的心里打击?
在丁煜的思想层面,他现在还分辨不出来。
刘飞阳眼睛转了转,直接问道“你是内部转让还是整体出售?”
“看你们,当包租公可以,一次性付款也能接受…”
“要买肯定就是整体买过来!”丁煜十分决绝的说道。
“刷…”廖宝发把手中烟头扔到窗外“这样,等我把这边事情处理完了,明天咱们再具体谈谈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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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可以…”
“走了!”他说完,推开车门,缓缓离去。
车里就剩下他们二人,即使没想出来,但是看他的态度现在已经能确认百分之百,此时路边已经能看到外地牌照的车辆,人数开始增加,这里人多眼杂,丁煜只好伸手把廖宝发刚刚放下来的车窗又关上。
不禁问道“我怎么没摸清他是什么套路呢?”
“卖夜色啊?”刘飞阳就在前面坐着,也没回来。
“对!”丁煜点点头。
“来,叫声叔听听,我给你分析下里面错综复杂的关系…”他确实兴奋了,说话带着笑意,如果把吹唢呐的舞台给他,他都能演唱一曲:今天是个好日子。
“凑…总想乱了辈分!叫声丁老板…”丁煜也难掩一丝欢颜。
“总有一天,你得心甘情愿的叫我一声叔叔…”他略显幽怨的回了句,随即说道“其实问题很简单,你一直在想的是,他图的是什么!这点你不是他我也不是他,所以很难想出来,但要是换个角度来想,他能从我们身上图到什么,这就很简单了!图钱,那咱们没有,图人,我看他那样也不像喜欢你臭腚眼子的,图弄垮咱们?那他大可以再来一场较量,即使最后咱们还能站起来,也就是苟延残喘,所以说咱们身上什么都没有,光脚的怕他穿鞋的?”
“刷…”丁煜豁然开朗。
就听刘飞阳又慢慢悠悠的说“你是人,我也是人,但有些时候咱们必须得说点不是人的话!现在的情况就是:咱们感谢天感谢地都没用,就感谢他姨妈死的好就完事了…虽说气氛不合适,咱们晚上偷偷趴被窝里喊一声:幸福来得太突然,也没毛病!”
“明天打墓我肯定去!”丁煜攥着拳头,恶狠狠的说一句。
老人家帮了他,他也得偿还。
“对,就办点实事就行,今晚叫咱家五虎上将都过来帮着守灵!”他相当不是人还要把大鹏抬过来…
两人短暂的扯了一会儿,突然对视了眼,一个非常尖端的问题凸显出来:有钱男子汉,没钱汉子难,夜色酒吧不是普通房产,楼层加一起最少几千平,折合现在的物价,已经达到天文数字…
这钱从哪来?
两人原本打算回家的,可听完廖宝发的打算之后,也不好意思回去了,只能在这守着,还好下午的时候两人在车里眯了一会儿,大脑得到足够的缓解。
七点钟,因为要吃晚饭。
在这之前还有个必不可少的环节,学名叫报庙,东北话术语叫:送浆水,这个流程是亡者亲属参加,所以丁煜他们也都没跟着,还站在一旁闲扯。
这个环节之后才是正式晚餐,丁煜还因为钱的事犯愁,上火、牙疼,所以吃的根本没胃口,简单往嘴里放了几口之后就走下桌。
他现在迫切想离开,有唢呐在旁边吹,根本思考不下去任何事情,只有找个安静的地方才能慢慢规划。
他抬头看了眼前方一望无垠的土地,深吸一口气,也不知道是谁说的:生活不只有眼前的苟且,还有远方的苟且,这话太在理了…
接下来的也都是些流程事情,还有个重要的仪式就是十八长,就是围着棺材哭十八圈,由女儿进行,可老人就常五这个独生子,只能雇“专业人士”来代替,所以也毫无看点可言。
刘飞阳说是跟着守灵,也就是开玩笑,十一点多,和丁煜两人由回到车上小憩。
丁煜说要打墓,也就是挖墓穴,这个是真的,只不过两点钟起来的时候被告知忌讳他的属相,也是徒劳无功。
传统土葬,就是抬着棺材一起埋葬,中途棺材不能落地,所以在力量上要求非常严格,绑绳子抬起来的那一刻叫:起灵,有些许忌讳。
随后就是三十二人抬棺,走了四十几分钟,直奔墓地。
仪式之后,丁煜帮添了两锹土,折返回村子,吃了最后一顿饭,所有流程结束。
临走时也没和廖宝发又过多寒暄,就是告知一声,随即匆匆离去,因为当下需要考虑的问题,还是钱从何处来的问题。
油门踩得飞起,太阳刚刚出来,已经到达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