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我们城中百姓是不会降清的,哪怕战至最后一个妇孺,我们也要同宁集共存亡。”曾老员外道。
“是啊,我们不投降!”
“决不投降!”
关观眼含热泪,把面前跪着的百姓一一扶起,封赧、侯若愚、姜毅、小鹿等人也走到人群中,把大家一一扶起。
“郭夫人,你们不能走呀!”
“军师,你们不能丢下我们不管呀。”
“你们走了,我们可咋办呀!”
姜毅长叹一声,此情此景,让他心里也为了难,自己出于好心极力推动的这件事,最终会出现什么样的结果?他心里也没底了。
在大家的劝说下,百姓们渐渐散去了。关观擦了擦眼泪,道:“既然大家都到了,就请里面说话吧。”
一行人进了花厅,坐定之后,却没有一个人说话,只听见上茶的丫鬟们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观妹,你真的想暂时留在宁集?”封赧终于打破了沉闷。
“还能怎么样?大家都看到了,我们不可能一股脑全部撤出宁集,那样一来,百姓会骂死我们的。”关观道。
“是啊,我们都看到了,宁集百姓对清军恨之入骨,他们誓死不降。这样一来,我们真的不好离开呀,怎能把宁集拱手让给清军?”侯若愚道。
姜毅低声道:“大家的意思,是要放弃去棠国吗?”
“不!”关观道,“这两日我静下心来好好想了想,我觉得,去往棠国是一条上策,虽然暂时可能会遇到一些阻力,但还是要极力推进这件事。”
“可不可以这样?”封赧道,“我们征求一下城中百姓的意见,有愿意和我们一起走的,我们带上他们。”
“不行!”侯若愚道,“那样一来,我们岂不成了昔日当阳桥畔的刘玄德了?带上百姓,我们会被拖累的,还怎么打仗?”
“我倒有个主意!”姜毅抬起头来,双目放光。
站在关观身后的小鹿悄声嘀咕了一句:“你又冒出什么点子了?”虽然声音很轻,但关观还是听到了,不由回头看了小鹿一眼。小鹿红了脸,低下了头。
“快说说看。”侯若愚道。
“既然宁集百姓铁了心要抗清到底,我们何不将宁集城献给郝摇旗呢。”姜毅道。
“郝摇旗?”侯若愚、关观对视了一下,大家都知道,郝摇旗本是闯王的部下,姜毅怎么突然提到了他呢。
“对,郝摇旗。”姜毅道,“郝摇旗已经改名郝永忠,被永历皇帝封为南安侯,听说他最近在恒昌、镜湖一带屡次大败清军,把清军打得落花流水,被永历皇帝赞誉为大明的柱石。把宁集交到郝摇旗手上,应该是最稳妥,最让大家放心的。况且,军师、郡主你们也了解此人。”
关观沉吟片刻,道:“这倒真是一个好办法。”
侯若愚也道:“我同意。”
封赧道:“既然观妹、军师都认可此人,我也没意见。”
“好!”关观看向侯若愚,“如此,就烦劳军师走一趟吧,去接洽一下郝摇旗,如果他同意,我们就正式将宁集交接给他,这样,也算不负宁集百姓了。”
“好的,我这就动身。”侯若愚道。
……
事情进展的很顺利,郝摇旗不出预料地答应接手宁集,并且承诺派出八千人马进驻。郝摇旗还很爽快地送给宁集将士一万两白银,作为去往棠国的路资。三人中枢一致决定,将这一万两白银转赠给城中百姓,以感激他们一直以来的支持。
最后统计,不愿意走的士兵约近一千人,有四千多人愿意去往棠国。不愿走的一千人中,又有三百多人想回家,全都发给了路费。其余的六百多人愿意跟随关观。这个人数和关观预想的差不多,关观决定先带他们去投奔高皇后。
所有的事情都在紧锣密鼓地悄悄进行着。得知俞卉娘要去京城寻子,关观虽然百般劝阻,但卉娘去意已决,也只好随她了。关观亲自从健妇营中挑选了一位名叫铁嫂的四十多岁的女子,此人武功高强,胆大心细,最重要的是绝对忠诚于关观。得知要她护送俞卉娘进京,铁嫂当即表示,一定不负郡主重托。
姜毅知道铁嫂这个人,得知关观选她护送卉娘,非常满意。
关观说,去投奔高皇后,正好北上,还可和卉娘顺路一段。姜毅很是高兴。
临别的时刻很快就到来了,念月准备了一桌酒菜,夫妻三人围坐在一起,对饮女儿红,共叙离别情。
但是,面对满桌佳肴,三人却真的什么都吃不下,有的,只是绵绵无尽的牵挂和担忧。
念月拉着卉娘的手,吧嗒吧嗒地掉着眼泪,早已哭成了泪人。卉娘一边给念月擦眼泪,一边安慰道:“小妹,别为我担心,姐姐没事的。”
卉娘越是这样说,姜毅内心越是如同刀绞,他真恨自己分身无术,不然,怎么可能让卉娘一个弱女子去冒未知的风险呢!
“卉娘,还是那句话,如果事情不成,你就好好地待在京城,等着我。棠国的事情了结之后,我马上返回京城去与你会合,我们再一起想办法救晋儿。”
“官人,棠国路途遥远,也是凶险未知,你和念月一定要相互照顾,都好好的,咱们三人的日子刚刚开始,还没好好过呢,咱们一定要再次团聚。”
“嗯!咱们一定要再次团聚。”三人紧紧地抱在了一起。
……
为了避免引起宁集城中百姓恐慌,两军的交接定在深夜进行。把宁集百姓交到郝摇旗手里,关观是放心的,但为了避免百姓产生不必要的恐慌,关观决定在宁集再停留些日子,以帮助派来驻守宁集的将军做些安抚事宜。
太阳一竿子高时,姜毅、念月把卉娘送至十里长亭,三人洒泪而别。该说的话,已经说了无数次,重复了无数次,但姜毅还是放心不下,铁嫂笑道:“姜大人,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婆婆妈妈的,不过是去趟京城,又不是生离死别,你放心吧,有我铁嫂在,保证让夫人平平安安的,你们快回去吧。”
姜毅又道:“铁嫂,别急着赶路,天晚了,就早早地找客栈歇息。另外,宁可耽误些时日,也不要走小路,一定要走官道。”
“哎呀,我的姜大人,知道啦!知道啦!”铁嫂笑道。
惠岸扯着姜毅的衣襟,愁眉苦脸地道:“姜大哥,你什么时候去京城找我们呀?你可一定要去呀!”
姜毅摸了摸惠岸的光头:“放心吧!惠岸,你要机灵些,多听夫人的教诲,很快咱们就会见面的。”
姜毅走到卉娘面前,四目相对,爱意绵绵……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官人,别再送了,赶紧回吧,还有好多事等着你去办呢。官人说的话,卉娘都记下了。”
姜毅拉住卉娘的手:“卉娘,你的手还是这么凉,越往北走,天气越冷,你要记着随时填加衣裳。”
卉娘笑了,看姜毅眼睛红红的,忍不住心疼地道:“又是一夜没睡?别老是担忧我,我又不是孩子。”
“怎么能不担忧呢?你生长在富裕人家,从小到大,一直有人呵护,现在却要靠一己之力去办一件大事,我如何放心的下?但愿棠国之事顺顺利利的,我好尽快赶去京城见你。”
姜毅扶卉娘、三枝上了马车,惠岸执鞭驾车,铁嫂另外骑了一匹健马,这也是姜毅特意安排的,一来减轻车辆的负重,二来两匹马可以调换着使用。随着吱吱呀呀的声音越来越小,马车渐行渐远,慢慢消失在地平线上。
姜毅依然站在那里,痴痴地望着……
念月轻轻拉了拉姜毅:“相公,咱们也回吧。”
忽然,姜毅像是想起了什么,忙道:“月儿,你先在长亭等我一会儿。”
“相公,你要去做什么?”
“我去去就来。”姜毅拉过马匹,扳鞍上马,一抽马鞭,急追而去。
“相公,你要干什么呀?”念月在后面喊道。
惠岸坐在车辕上,正在有一搭无一搭地跟铁嫂唠着闲嗑,忽然,铁嫂勒住马头:“停车,有人来了。”
惠岸勒住缰绳,回头看了看:“哪有人呀?”
话音刚落,只见后面远处出现了一个风驰电掣的身影,惠岸定睛一看,叫道:“是姜大哥。”
“吁……吁……”姜毅到了跟前,下得马来,卉娘掀开车帘,道:“官人,你这是?”
姜毅从怀里掏出那块随身玉佩,递到卉娘的手里,道:“卉娘,这块玉佩,你带上。”姜毅眼里有话,像是在说,带上这块玉佩,就彷如我姜毅陪在你的身边。卉娘当然明白姜毅的意思,趁着接过玉佩的空当儿,两人相互用力握了握手。
惠岸在一旁笑道:“姜大哥,你说神不神?我还没看见你的身影,人家铁嫂就知道有人来了。”
铁嫂乜了惠岸一眼,笑道:“和尚,你以为我‘铁嫂’的绰号是白来的吗?”
惠岸冲铁嫂瞪了瞪眼,偷偷指了指车中的三枝,急道:“铁嫂,你怎么也叫我和尚,让别人听到了多不好。人家有名字的,我叫惠岸。”
铁嫂掩嘴儿笑了:“好好,我知道了。惠岸小师傅。”
铁嫂又对姜毅道:“姜大人,你就放一百个心吧,我铁嫂不是白给的,十个八个的壮汉还到不了我跟前。”
姜毅拱手笑道:“这一路,有劳铁嫂了。”
“嗨,瞧您,还说上了客套话。好了,您快回吧,我们也赶路了。”铁嫂摆了摆手,那意思好像在说,快走吧,别磨叽了,我都起一身鸡皮疙瘩了。<>